第六十章一失足成千古恨

【重色輕友,撇了我這個傷患去跟沈時你儂我儂,鶼鰈情深,怎麽狠得下心的?】又轉道,【那豈不是我的晚飯又是胡蘿卜炒青豆!?】

蘇晚道,【這事去跟你九哥商量。】

那頭的寧憐卻來了勁兒,直追著顧傾弋問,【小顧你怎麽啦?怎麽傷患了?身體的傷還是情傷啊?病了還是失戀了啊?來跟姐姐說說,我替你出出主意。】

顧傾弋見她八卦至此,哪裏敢說實話,隻噎了她一句,【等你把初戀送出去再說吧。還來治小爺?爺撩漢子的時候你還嚼比巴卜呢。】

寧憐不服,擼起病號服袖子,【舔你的彩虹糖去吧。還記得小時候哭著跟我說姐姐我舌頭中毒了嗎?是誰給你擦鼻涕的?】

【寧憐你丫不說我都忘了,你說中毒了吃一勺鹽就行了!小爺……】

兩人唇槍舌劍,翻得都是少年舊事,蘇晚搖了搖頭,隻看著他們一頁頁刷屏,倒也有趣。

那些過往,如一幀又一幀泛黃模糊的舊相片在眼前跑馬,蘇晚仿若看到了兒時那些美好的舊時光——

那時她仍年少,寧憐還穿著粉嫩的蓬蓬公主裙,小顧傾弋一身裁剪得體的燕尾服,眼角麵容卻是破殼天使般的童稚無雙,他們如天之驕子般躲在象牙塔裏肆意揮霍,不知命運為何物。

當車子駛入雁鳴丘的境地,滿眼便是林綠花紅,有遠遠的溪流淙淙而來,林鳥陣陣窩在密林間嬉戲雀躍,蘇晚掠過窗外竟然看到有鬆鼠在枝林間一閃即逝,毛茸茸的尾巴霎時可愛。

因為雁鳴丘大片皆是景區,所以每隔一段路便有寨台涼亭,皆有工作人員,也有在這買了攤位賣飲料和盒裝水果的小販。

沈時的車才來,便早候在那的景區工作人員來幫忙泊車,還送了蘇晚和沈時全新的登山鞋和幾瓶雁蕩山自產的山泉水。

沈時拿了一頂涼帽扣在蘇晚頭上,“小心曬,”蘇晚不喜歡戴帽子,想摘下,便見沈時眉眼笑淺,幽幽道,“還有鳥從你頭頂飛過,萬一……”

“走吧。”蘇晚把扯下一半的帽子又扣了回去,拉了拉帽簷便往前頭走。

“哈哈哈哈,”沈時朗笑如罄,看著蘇晚的背影搖了搖頭,滿眼的憐愛,“小心腳下山石。”便抬步跟了上去。

兩人沿著平坦的山路繞行,沿路風景秀麗,石澗鳥鳴,蘇晚拍了不少照片傳給顧傾弋和寧憐兩個病號,算是聊以慰藉。

兩人雖然眼熱,但目前也隻能過過眼癮了,直嚷著讓蘇晚多拍幾張,遇到山上的帥哥也別放過,拍來養養眼。

寧憐剛語音說完這句話,顧九便來例行檢查,似沒聽見,尋常樣地過來跟寧母打招呼,問寧憐今天的身體狀況如何。

寧憐支支吾吾也不知該回答什麽,心裏隻打鼓,抻著脖子看他在比例卡上記錄,幾次張了張嘴想解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她跟顧九現在的關係,連解釋她沒有男朋友都顯得多餘,雖然她對顧九挺有好感,但兩人目前的情分,顯然隻是簡單的醫患,並沒有立場去置喙什麽。

嚅囁著嘴,寧憐剛要鼓起勇氣說“顧醫生我剛才是開玩笑的,”顧九便收了筆,語氣平淡地囑托,“有什麽不適及時通知護士,”又朝坐在對麵病床的寧母點了點頭便出去了。

“晚晚……一失足成千古恨。”寧憐跟蘇晚說這句話的時候,蘇晚正被沈時牽著手過一座造型古樸,年代頗久的果核橋,因橋上有一岩石形如果盒,才命此名。

蘇晚聽沈時講這些的時候,正目光灼灼地望著橋下如玉碎瓊破的小溪。

“這是凝碧潭。”

蘇晚眼眸一亮,咂道,“名副其實。”這詩情的名,倒讓眼前這份畫意更醉人了。

兩人正停下駐足而望,瀑布激流而下,如一條白練直貫凝碧潭,激起飛水萬千,巨聲蕩氣回腸,衝刷著落入水中的榕樹根脈,濤濤而來,又在橋下悄無聲息地匯往遠處。

兩岸樹木蔥蘢,時有落花枯葉幽幽而下,順水漂流,煞是愜意。

驀然,眼前一片白水飛起,便聽一個女人哭喊,“敏敏!敏敏!快救我女兒!我女兒掉水裏了!”

蘇晚再看,才看見一個小女孩穿著暗紅的連衣裙在水裏浮浮沉沉,臉孔時不時被水淹沒,撲騰著卻無濟於事,而她媽媽還撐著一把傘對著水裏的女兒喊叫,表情驚恐慌張地尋求身旁人的幫助。

入秋的天,即使在溫室效應嚴重的市中心人們大都穿了外套,何況山中水裏,都是來遊山玩水的,誰肯冒險去救。

蘇晚見那小女孩已順水漂了五六米,正胡亂抓著一個榕樹的根莖,兩條腿被湍流衝的搖搖晃晃,如個破布娃娃。

她才往前抬了抬腿,沈時便拉住她的手臂往後,蘇晚才扭頭,沈時已脫了鞋,扔了西裝外套躍入水中。

“噗通”一聲,蘇晚一驚,旁邊已是一片嘩然。

“快看,有人下水了!”

“這麽冷的天!水這麽急……希望不要兩個人都上不來啊。”

蘇晚一瞪那人,交頭接耳的一群人都畏懼地噤了聲,隻敢盯著那頭已遊到小女孩身邊的沈時,水流越來越急,瀑布那頭,大水時不時衝下幾塊巨石,水勢駭人。

沈時穿著量身長褲襯衫,饒是再好的泅功亦遊的頗為費力,離了兩米半距離,那頭的小女孩突然體力不支手一滑被衝了過來,驚呼四起。

千鈞一發,沈時快力上前,伸手抓住了浮球似漂流而來的小姑娘的衣服,很快抓住了她的手臂。

在蘇晚屏氣斂神地注視中,沈時終挾著小女孩費力遊到了最近的一根榕樹根係旁。

沈時一手扶住上勢的榕樹根,單手托抱著小女孩遞給上頭正俯身張手的幾個男性遊客,旁邊的孩子母親始終一個勁兒地哭喊,“寶貝,敏敏。你怎麽樣了?”

煩的忙跟過去的蘇晚皺了眉,麵色不善卻在極力壓製,聲音頗為沉鬱,“能不能安靜點?你還能哭的潭水漲到岸上托起你女兒?”

正抱起她女兒的遊客也是有苦不敢言,聽蘇晚這麽一說,忙吐苦水,“就是,快去看看你女兒吧。還不打電話叫救護車?”

待那女人僵了臉,訕訕放了傘過去看女兒,蘇晚忙擠過去和旁人一起拉起沈時,見他滿身是水,手冰涼,踩到地上不消半會兒底下便是一汪泥濘,忙伸手擦了擦他臉上的水,“怎麽樣?”

邊把沈時的外套展開往他身上披。

沈時接過自己穿好,穿了鞋,見蘇晚滿臉擔憂,習慣性想抬手揉揉蘇晚的鬢角,卻又收回了冰淋淋的手,略顯疲憊地笑道,“晚晚我沒事,別擔心。不過我恐怕需要先去換身幹淨衣服。”

“好。”蘇晚拉起沈時的手便走。那頭景區的醫療隊已抬了擔架為小女孩做了緊急處理,又抬著她跑到門口去接應趕來的救護車。

景區經理見是沈時救了小姑娘,忙不迭地致謝,見他衣衫全濕,又要拿衣服來給他替換,沈時一擺手道,“我朋友替我訂的房間在哪,如果方便,帶我們過去。”

“好好好。我親自帶你們過去。”

經理很是殷勤,親自送了沈時他們去落腳處,又將兩人直送到了門口才離去,並留下了自己的名片,讓沈時有需要隨時告訴他。

待經理一走,蘇晚忙關了門推沈時去洗澡,連讓沈時拿換洗衣服的時候都不給,“我給你拿。去洗。”砰的便關上了門。

沈時愕然地看著麵前緊閉的門,抬了抬手,門外收拾衣物的蘇晚而催促他,“沈時,你洗了沒?”

沈大少爺訕笑,眉眼低垂,笑著揚聲道,“在洗。晚晚你要不要進來圍觀?”

那頭沒了聲。

待沈時準備轉身真去洗澡了,門突然被打開,蘇晚抱著一堆衣服進來,看到沈時仍衣衫齊全,眸色無溫地打量了他一眼,冷然闔了闔眼,把衣服放在旁邊的衣架上就出去了。

關了門,才在外頭沉聲道,“快洗。”

“嗬嗬,”沈時笑了笑,乖道,“好。就去。”語氣中滿是縱容,似沈琮對顧寧婧。

等沈時洗完澡,換了蘇晚拿來的衣服,擦著頭發出來,蘇晚正坐在沙發上看手機,桌上的重力感音響正放著舒緩的羅曼小調,巨大的落地窗前大片的陽光隔著薄紗飄窗透進來,照了一室疏朗。

明媚的光將蘇晚半邊身子映在逆光中,刺白的搶光照的她側影近乎透明,輪廓模糊宛若匿在一片白霧裏,身後是墨染的長發鬆鬆散散,曲處亮滑如銀。

聽到開門聲,蘇晚轉過頭來,沈時正擦著濕漉漉的發,水珠順著發梢滴濕肩上胸前的衣料,蘇晚一見,瞳孔微皺,放了手機過來接過沈時手裏的毛巾,拉著沈時到沙發坐下,替他擦頭發。

“也不吹幹出來。”蘇晚難得絮絮叨叨,邊動作略微粗蠻地替他擦頭發,似恨不得幾秒鍾就全部擦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