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早安,未婚妻

看著已經發送成功的信息,蘇晚自己也笑了。

素手抓著毛巾緩緩擦著頭發,思緒已飄到了電話另頭,不知此刻沈時是在沈園還是在他們自己家裏,是在客廳沙發處理公務,還是洗漱完在臥房的**穿慣常的那套米色睡衣,或隻鬆鬆係了浴袍。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種富於藝術加工的不切實際,隻有遇到了那個讓人牽腸的人,獨來才入肺浸骨。

心有牽掛,矯情的境地遠不是三兩句古諺詩詞能述盡的。你會變得不像自己,卻比以前更像你願意成為的姿態。

【好。三回。為夫盡力。若定力不夠,等未婚妻回來再負荊請罪。】

等蘇晚吹完頭發,回來看到的便是這條短信。

蘇晚握著手機笑得眉眼彎彎,倏而,眼波濃笑又頓如暗湧靜流。

林郡陽這架勢是最起碼要困她到開學,如今假期才剛開始,婚期已不足兩月,請柬都寫好了日子,到時要是沒有新娘子,不止她再無翻身之地,對沈家亦是奇恥大辱。

況且,看林郡陽咒自己得腫瘤的事都幹出來了,過了假期能不能順利讓她去開學,也是未知之數。

思及此,蘇晚的好心情似蒙了塵,握著手機正思忖該如何回複,門把手突然響了一響。

她眯眼一看,果見門把手微微動了動,但因為反鎖,對方並沒開得了門。下一秒便聽林郡陽道——

“晚晚?睡了沒?”

蘇晚眼一笑,料定林郡陽定是不聲不響在門外侯了許久,聽不見響動怕她偷偷跑了,才急不可耐地去開門

她倏地打開門,林郡陽果側耳貼在門上,蘇晚這乍一開門,他始料未及,身子往前一栽,頗為尷尬地堪堪站穩。

蘇晚站直身子,歪著頭淡淡望他,眼裏是乖巧的淺笑。

“咳咳,”林郡陽假咳兩聲,臉上有隱隱的紅,笑得頗為窘迫,反怪了蘇晚一聲,“你這孩子,沒睡怎麽一點聲音沒有,爸爸擔心你,以為你一個人在房間發生了什麽呢。還反鎖了門。在自己家裏還有什麽不放心的。你真要在裏頭出了什麽事,可怎麽辦呢。”

蘇晚一噘嘴,“爸爸,你忘啦,我從小睡覺就要鎖門的,不然整宿都睡不著,你看你,最近身體不好,記性都變差了,快去睡覺,明天我帶你去醫院讓醫生好好檢查檢查。”

反正在林郡陽麵前,蘇晚一向是個任性稚氣的小丫頭,這會兒直推著林郡陽回他自己房間,林郡陽也無可奈何。

隻能扭頭扶住蘇晚,穩住她拍了拍她的肩頭,妥協道,“好了好了,爸爸去睡覺去睡覺。你別推了,我這老骨頭都要散了。”

“我爸爸才不老呢。您啊,還能再活五百年。”蘇晚停下來,不再推搡他,滿臉嬌嗔。

話雖稚氣,但林郡陽聽的卻十分舒坦,朗笑好一陣,才衝蘇晚笑著眼搖了搖頭,“你這孩子,活五百年豈不是成老妖怪了?爸爸可不想活五百年,隻想安安穩穩看著你們結婚生子,兒女雙全,我就……”

“呸呸呸,說什麽呢爸爸。大晚上你這是要誠心讓我失眠啊。”蘇晚傲嬌地哼了一聲,十足任性的小姑娘。

林郡陽隻得討饒,忙道,“好好好,爸爸說錯了。我就活五百年,行了吧?”他難得笑得那麽開心,讓才上樓來的張豔茹和林奚麵麵相覷,冷臉瞪著蘇晚。

蘇晚餘光早見兩人從樓下上來,故作不見,抱住林郡陽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歡快地跑回了房,“爸爸晚安。明天記得叫醒我。”

“好。”林郡陽被蘇晚哄得滿臉堆笑,看著她關上門才回身,乍見佇在樓梯口麵如鬼魅的張豔茹和林奚,一駭,罵道,“晦氣!”

甩了手便回了房。

“誒……”林奚不爽,看著林郡陽的背影想上前辯駁,被張豔茹拉住,將她領到林奚自己房門口,囑咐道。

“寶貝,你聽話,別惹你爸爸生氣。現在蘇晚的一舉一動都影響著我們一家人的未來,你爸麵上被她哄得團團轉,心裏未必不想算計她。你放心,你是我跟你爸唯一的孩子,你爸的財產,以後都是你的名分,誰也搶不走!”

張豔茹說的發狠,半是哄林奚,同時也是在給自己吃定心丸。

林奚唇一嚅囁,仍是不甘。

張豔茹笑著摟著她進房,道,“現在你別自己搬石頭砸腳,我們靜觀其變,看那丫頭出什麽幺蛾子,必要時候幫你爸一把,千萬別給他搗亂,別再惹他生氣了。最近你惹的禍可不少啊,你爸……”

“我爸怎麽了?”林奚見張豔茹表情五味陳雜,忙催問,“是不是我爸跟你說什麽了?”

張豔茹本不想把寒心的話告訴女兒,但林奚是她親生的,這孩子有多莽撞,她比誰都清楚。

為防林奚一時不慎招禍端,隻得把林郡陽的警告一字不落地告訴她。

聽完,林奚瞪著眼踉蹌幾步,不敢置信地抬頭看張豔茹,嘴唇顫動,半晌才咬牙切齒道,“我爸真的那麽說?”又添了句,“你沒騙我?!”

“你這孩子,媽媽什麽時候騙過你?”張豔茹見她不信,隻得加重劑量,“你爸是什麽人,你還不知道?苦頭你吃的還少嗎?快別再淘氣了,洗洗睡覺。對蘇晚客氣點!對付她的事有媽媽來做,你什麽都別管,隻管討你爸爸歡心,不然到時候想後悔,你爸可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林奚當然知道張豔茹的警告是真話,林郡陽雖然名為她的親生父親,卻一直瞧不上她,心裏隻當蘇晚是女兒,人前人後念的都是蘇晚,如無必要,從來不帶她一起出門,就怕丟臉!

她從小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愛被外人搶走,而那個人還處處壓製自己,誰都說她好,誰都喜歡她!

所以,她每年的生日願望都是同一個,那就是讓蘇晚消失,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蘇晚躺在被窩裏,跟沈時又打了個短暫的電話,聽著沈時娓娓低醇的聲音在耳邊拂過,空氣都似在發甜。

想見不能見,反讓這份往日平淡的樞紐彌足珍貴。近淩晨,沈時怕蘇晚身體受不住,勸她睡覺。

蘇晚答應,卻誰也不舍得主動掛斷電話,最終直接將手機放在枕邊,似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渺渺而來,竟睡得極其安穩。

翌日一早,蘇晚醒來,在枕上翻了個身,腦袋驀然硌到了手機,皺眉去看,才想起昨晚沒掛電話,而屏幕上的時間仍在一分一秒地增加。

近十個小時的通話,破了蘇晚二十多年的記錄,於沈時,自然也是一樣。

“早安,未婚妻。”

蘇晚正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數字,那頭的沈時突然就開了口,溫溫潤潤的聲音,帶著初醒的微啞,莫名的戳人心。

蘇晚微一怔,繼而心頭一漾,笑容暖如夏溪,“早。未婚夫。”

這樣的感覺,似乎和兩人躺在一起醒來並沒有什麽區別。

想到這,蘇晚的心都是暖的。在一起,似乎並不拘泥於彼此在哪裏。有個樞紐,把兩人連在一起,即便天南地北,咫尺天涯亦無分別。

直到蘇晚洗漱回來,門外林郡陽敲響了房門,蘇晚才不舍地斷了電話。

兩人齊齊下樓,桌上已早餐豐盛,隻是滿餐廳除了傭人,再無其他人。

張豔茹和林奚向來起得晚,蘇晚是知道的。但恐怕再過三個小時,隻要蘇晚在餐桌坐著,怕她們也不願意下來。

幸而如此,倒讓蘇晚胃口也好了幾分。

一頓早餐,林郡陽顯得頗為殷勤,又是讓傭人把蘇晚喜歡的東西挪到她麵前,又是親自給她舀粥,蘇晚自然是笑眯眯地接受,也給林郡陽舀了碗粥,將這出演到俗爛的戲碼發揮的入木三分。

兩人具是虛情,隻是蘇晚知道林郡陽在演戲,林郡陽卻從頭到尾都看不清蘇晚笑裏的真假。若這丫頭真是在演戲,那一日不除她,他連覺都睡不安生。

抱著這樣的窺測,林郡陽攜蘇晚去了醫院。因為林郡陽的身份,醫院早就安排好了專人在門口接,領著他們一路往三樓的腫瘤科去。

沿路,蘇晚在樓梯上遇到正低頭看著病例下樓的顧九。

蘇晚隻瞄了他一眼便即刻移開了眼,怕引起林郡陽猜疑。現在,隻要是沈時身邊的人,蘇晚都要盡可能讓他們不暴露在林郡陽麵前,省的他順藤摸瓜,壞了她的計劃。

越到最後,越要如履薄冰,萬不可掉以輕心。

蘇晚一路乖巧地跟著林郡陽,對醫生百般追問需要注意的事項,又替林郡陽拿西裝,讓一幹醫護人員對她交口稱讚,林郡陽自然頗為受用,更覺麵上有光。

直到複查結束,蘇晚要去等檢查報告,被林郡陽攔住了,“晚晚,檢測報告出來要好幾個小時,咱們先回去吧,到時候讓醫生送到家裏來就行了。爸爸帶你出去逛逛?”

蘇晚麵上頗為失望,唬著小臉道,“好吧,我是想盡快知道爸爸的身體狀況,怕稍有耽誤病情惡化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