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不舍

來迪拜的這些日子,除了第一天蘇晚身體實在太疲憊早早歇下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睡的這樣早,往常這時候兩個人還要玩會兒吃過了宵夜才睡。

翌日一早,蘇晚自然醒,窗外天光昏沉,床邊的沈時已經不在了,蘇晚伸手摸了摸旁邊的床位,還算溫熱,估摸著是剛起。

她隨手拿了手機看時間,才五點十分。

又倒進了被窩,身體酸疼的厲害,雖然有顧九各種事後藥,但蘇晚最近太養尊處優,基本沒太大運動量,昨夜耗損巨大,自然筋肉疲乏。

蘇晚以為沈時去了洗手間,半天卻沒回,便猜是去做早點了,那她也不好再睡回籠覺了。

又躺了會兒,才皺著臉支著腰去了洗手間洗漱,回來又忙做了簡單的拉筋,酸疼得她叫得期期艾艾,可一出口忙又捂了嘴,這聲音,是有多難聽,又啞又破,即使是重感冒她也沒淪落到這個地步。

頓時又把沈時罵了十八遍,推動拉筋進程。

當沈時解了圍裙回來推開門見到的便是蘇晚坐在厚毛地毯上便罵她邊做體操,朗笑道,“未婚妻,沒想到為夫除了暖.床做飯,竟還有這般奇效。真是多虧了未婚妻火眼金睛,伯樂之才。”

沈時抱拳謝道。

蘇晚才一見他進來,略有慌神,聽他這樣說,便借坡下驢,笑得極為謙虛,邊爬起來道,“應該的應該的。”

沈時無奈地搖頭,忙上去攙扶她,囑咐道,“才累成這樣,別透支身體。”又扶她到床沿坐下,“早餐做好了,去洗個澡吧,別感冒了。”

修長的指扶了扶她額上細密的汗珠,從衣櫃裏拿了套蘇晚的家居服塞到她懷裏,推著還想再歇會兒的蘇晚進洗手間,替她帶上了門,“快點,一會兒早餐該涼了。”

出了房門,沈時又將室內的空調調高了些溫度,便坐在那玩小老婆,邊等大老婆洗完澡。

當蘇晚洗完澡,吹幹頭發出來,沈時剛合上電腦。

見蘇晚過來,他把電腦放到另一側空位,舀了碗粥放到對麵,道,“先吃,我去煎兩個蛋。”

“嗯。”蘇晚看了看滿桌的早點,明顯比昨天更豐盛,現烤的麵包,黑米粥,各類小菜,連她喜歡的煎餛飩都有,在國外能買到餛飩皮簡直天方夜譚,蘇晚撩眼看了看廚房,並未多言。

有些心意,放在心裏就好,對方未必就圖你口舌之謝,說破了反倒煞風景。

隻等沈時端著兩個金黃香脆的煎蛋回來,蘇晚忙不迭放了勺子,殷勤地替沈時舀了粥,笑眯眯地恭敬朝他遞過碗,“多謝未婚夫費心了。”

沈時怕蘇晚燙著,忙接過,又慢慢悠悠地看著她道,“昨晚我還費力了,你怎麽沒謝我?”

“……”蘇晚笑容僵凝,一雙手仍作奉茶式還沒來得及收回,僵了三秒才慢慢悠悠撤回。

一拂袖,倨傲地坐下來冷冷抬眸看著沈時,眸色微譏,涼涼道,“自然是活兒不好了。”

沈時還真沒料到蘇晚這樣的人能說出這麽汙的話,當下便知生氣了,笑而不語,被她一瞪,忙斂了神容,正色假咳了幾聲,微一頷首,“是為夫失言了。還請未婚妻大人不記小人過。”

他推了那碟子煎餛飩到蘇晚麵前,蘇晚才緩了神色,又聽他道。

“日後為夫定當謹言慎行,多看書,少說話。”

蘇晚也沒在意,隨口道,“你是該多看書。”

那頭沈時也不生氣,笑道,“嗯,蘭陵笑笑生著作定溫故知新。”

“嗯?”蘇晚不解,抬眼探問。

沈時淡笑,夾了一筷子小菜到她碗裏,“是講為夫之道的。”

蘇晚看了看那小菜,自然眼熟,是她當初在沈家學著醃漬的什錦小菜,沒想到沈家連這個都快遞來了。估摸著是怕他們在外頭吃不慣吧。

心下愛屋及烏,對沈時語氣也軟和了些,“那你看吧。”

也幫沈時加了一筷子,算是間接對沈家人表達謝意。

看著未婚妻這麽呆萌,沈時心下愧疚,笑道,“定不負妻望。”

來迪拜最大的事就是讓輿論擴散蘇晚的病情,在他們回去前鋪陳好國內的路。這一切都進行的很是順利,蘇晚每天看著寧憐給他們送來的相關報紙和雜誌,能笑半天。

“聽說林郡陽病了。你說會不會是裝的?”蘇晚翻看著被打印下來的微博新聞,隨口問那頭正把剛磨好的咖啡粉倒進咖啡機的沈時,邊又提醒他,“把寧憐之前送來的咖啡豆也拚配一些進去,聽說很百搭,香味也獨特。”

“好。”沈時拿了未開封的咖啡下來,拆開後聞了聞香味,按照合適的比例取了些磨粉,邊回答蘇晚剛才的問題,“我想不會。林郡陽在國內極力掩蓋自己有心髒病史,強裝出如日中天,就怕被人抓住把柄逼退位,現在時局動蕩,他若是病發,無疑失了先決條件,兩個人都病重,作為正統繼承人的你自然呼聲更高,說不定還有人勸你盡快結婚留下新的繼承人,到時候林郡陽就是想阻攔也無力回天。他不會這麽傻。”

沈時把磨好的咖啡粉一起放進去,調好了咖啡機便洗了手便過來。

現磨的咖啡粉香味濃鬱,沈時走來,便有一股濃香帶風而來,蘇晚放了雜誌張手抱住他,側臉靠著他,神容靜好,沒再說話。

沈時知道她是終於寬了心隻想好好享受此刻沒有硝煙和顧忌的時光,伸手攬著她在她旁邊坐下,大手一帶讓她伏靠在自己懷裏。

耳邊是沈時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沉穩有力,似有一麵小鼓頻率穩健地在裏頭敲打,蘇晚腦子裏殘餘的雜念漸漸散去,轉頭輕嗅著沈時撫著她鬢發的手,“好香啊。”

“要不要吃?”沈時淡笑著,任由蘇晚抓住他的手低嗅上頭的咖啡味。

沈時的手很是好看,修長幹淨,指甲橢圓修剪整齊,因為長期執筆,食指關節有薄薄的繭子,指甲蓋上的月牙顆顆分明。

蘇晚檢查完,竟然十顆全有,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小指隻剩淡淡一道幾乎沒有,左手那顆是徹底沒有。小時候常聽人說,這月牙該表了一個人的身體狀況,蘇晚本不在意。

隻是現在看到沈時有,自己卻獨缺一角,心下有些不甚暢快。

“嗬嗬,”沈時見她細細查看了兩人的手指,又麵色鬱鬱,想了想便知道這丫頭估計又鬧孩子氣了。笑著搖了搖頭,包裹住她的小手道,“都是老一輩說著玩的,沒什麽科學依據,你還當真。越發像個孩子了。”

沈時嘴上雖這樣說,心裏卻歡喜的緊。習慣披上滿身刺的她願意在自己麵前素顏常服,肯在他麵前露出孩子氣,肯卸下一身的驕傲和防備是對他最高的信任和依賴,思及第一次以沈時的身份回到蘇晚的麵前,這丫頭對自己可很是沒有好臉。

竟恍如隔世。明明才過了三兩月,卻像牽著她的手走過了半生。

這雙小手,軟的似若無骨,卻又帶著無形的獠牙,沈時低垂著眼看著蘇晚,另一隻手輕輕揉撫著她的鬢發。

蘇晚坐著累,已脫了鞋躺靠在他腿上,沈時隻一低眼,便能看到她大半的側臉,蘇晚睜著眼看著沙發靠背的罩布紋理,腦中淡淡的空無一物。廚房裏的咖啡香氣越來越濃鬱,直到“滴”的一聲,蘇晚已闔了眼墜入了夢鄉。

在迪拜的日子平淡如水卻又如一場易逝的夢境。

當月上柳梢,蘇晚被告知明日就是婚期,一小時後他們就要踏上回國的飛機,她竟對這異鄉房舍頗為不舍。

國內的一切早已鋪排好,隻等著她回去接受鮮花重錦,但她卻很流連這裏的平淡美好。蘇晚一直覺得,自己從小就習慣了公主一樣的生活,若讓她歸於平淡,卸了妝跟丈夫在飯後牽著手去小區散步簡直是個笑話。

她蘇小晚是誰?從小幫著紅姨去門口拿個快遞都要換身禮服,畫個淡妝才肯下樓,讓她接受平淡和世俗,不如讓她跳樓來的快些。

可就是這樣的蘇小晚,穿著家居服,簡單紮著馬尾跟沈時牽手去小區超市買咖喱,飯後跟那群大媽一起坐在廣場長椅上看人打太極,看小孩滑冰,身邊做著沈時,掌心是沈時的手,似乎一切的【平淡都變得不那樣平凡。

短短一周的時光,蘇晚卻記住了這裏哪個角落賣冰激淩,哪個角落是公廁,每天幾點會有個白衣老太跟著丈夫一起出來耍太極。似乎,這一切都在不經意間印入了她的腦海裏。

時間的長河如何翻覆,都抹不去這些記憶。

蘇晚看著沈時拖出最後一隻行李箱,大廳裏琳琅的婚服早已被設計師和搬運人員一起送到了飛機後倉,這裏,他們來過的痕跡都被收拾的一幹二淨,隻有相機裏存了他們的一些生活照,是沈時特意買的單反,說家裏的牆麵太空,準備素材可以做麵照片牆,等老了都是彌足珍貴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