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小看了你

這下,他有嚴重心髒病的事算是在大庭廣眾下自認了。聽著耳邊賓客的竊竊私語,“看他病成這樣還硬撐,要不是女兒體貼,怕是真要把喜事變喪事了。”

“就是。看新娘子孝順的,那邊的親生女兒卻幹坐著不知道板臉色給誰看?”

這幾句話雖聲音不大,卻恰好讓附近幾桌親近的賓客都聽得一清二楚,一撥人順話往林奚的方向一看,她還愣著神,唬著臉一臉無畏。

林郡陽本就有心髒病,也隨身帶著藥,真要有事,他自己不會吃?難道還要她學著蘇晚衝上台給林郡陽喂藥嗎?她可做不出來這種把戲。

林奚心道,再一看林郡陽漲紅著臉,他旁邊的蘇晚笑得溫婉如水,更覺得諷刺。也不知道父母腦子進了什麽水,還來參加蘇晚的婚禮。給她捧場嗎這是?

不過……

她又一看站在蘇晚旁邊玉樹臨風,麵容俊朗的沈時,嘴角的笑便直勾勾看得旁邊幾位名媛直發毛。

蘇晚淡然一笑,忙扶著林郡陽站好,軟聲關切道,“爸爸,您吃了藥好點了嗎?”又接過司儀遞來的一杯溫水送到林郡陽麵前,“快喝口水吧。”

林郡陽這會兒嗓子眼直發堵,一口氣咽不下去,哪想喝什麽水,但先前幹著嗓子咽藥這會兒正卡在喉嚨裏貼著肉不上不下,難受得緊,也隻得僵著手指去接水杯。

蘇晚眼看著林郡陽手背青筋暴起,恨不得要把杯子捏碎,鳳眸一笑,襯著林郡陽正喝水,將話筒湊到嘴邊道,“不好意思各位,剛才耽誤了。不過你們也看到了,我爸爸確實為蘇氏嘔心瀝血,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因此,我爸爸在認定沈時這個女婿後,決定——”

蘇晚頓了一頓,眼波盈然地望著駭著眼望過來的林郡陽,轉頭對台下語笑嫣然,“在我們婚禮當天,他搬出肅園,並當著大家的麵交出蘇氏董事長之位,歸隱療養,一來對我父母有個交代,二來也給一直關心我們蘇氏大權花落誰家的媒體朋友們一個明確的回應。最近坊間瘋傳我們父女感情破裂,一再影響我們生活的同時,也讓蘇氏股市有了不小的衝擊,對此,我們很氣憤,更心痛我們一直以來做的不夠好,才讓這些不實報道三人成虎。因此,我們舉家商議後,沉痛作了這個決定。但是,雖然林郡陽先生以後不再是蘇氏董事長,但他永遠是我的好爸爸,我和蘇氏永記他七年的付出和兢兢業業。”

字正腔圓,抑揚頓挫。蘇晚說得每一個字都透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大廳每個角落。有人驚駭,有人了然,也有人氣得想掀桌摔杯子。

林奚騰地從桌上站起來,掐著她的包就要衝上去,忙被慌張貓著腰靠過來的張豔茹拉住,還好燈光很暗,除了舞台上的一切一目了然,他們這桌正好隱在了昏暗不明的彩光裏。

“別鬧。”

林奚一掙,這次張豔茹沒依她,用力拽著她的手按著她的肩頭讓她落了座,掐著她手臂的手也用了五六分力,呼吸沉重地在林奚耳邊警告,“別壞你爸的事。在此一舉了!”

說話間,按著林奚肩頭的那隻手也加重了力道。巨大的壓力讓林奚一時也不敢亂動,台上的蘇晚仍是笑容淡雅,有條不紊,一看便是早有預謀。

母女兩人直勾勾瞪著蘇晚,心跳到了嗓子眼,就等著林郡陽掰回一局。他們的榮華,可都壓在這頃刻之間了。

林奚看著手裏的包,眼角微抽,她可不想以後買不了新包包。

可他們此時卻看到林郡陽淡淡一笑,似乎絲毫不想辯駁,心驟落。

林郡陽卻淡笑著湊到蘇晚耳邊,一隻手朝蘇晚左手遞去水杯,順手把她右手的麥克風往邊上撥開,側過臉附耳道,“晚晚,爸爸真是小看了你。”

蘇晚早料到林郡陽會說這句話,並不驚訝,隻仍舊淡雅嫻靜地笑著,微微抬起下巴,像是欲待加冕的女王,不驚不楚,從容貴雅,和往常在林郡陽麵前孩子氣的驕縱無知,判若兩人。

隻淡淡轉頭對林郡陽笑著,“還要多謝爸爸的精心栽培,等會兒我會帶新郎單獨給您敬一杯酒。您且盡興。”

林郡陽是徹底看出來蘇晚的真麵目,也不生氣,隻繼續淡笑著側著頭,避開觀眾的那側臉被緊咬著牙,眯眼沉道,“晚晚……”

鳳眸微笑,姿容淡靜,隻看林郡陽狗急跳牆,卻不想,他這一跳,讓蘇晚的心也跟著跳了起來,麵色驟變,也顧不上在演戲,猛地側過頭來目光凜然地盯著林郡陽。

聽他語氣幽詭地笑道,“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路婉君。孫女兒大好的日子壽終正寢,也是雙喜臨門不是。”

“林郡陽!”蘇晚渾身如沉冰海,冷浸浸的寒鑽心入骨,一雙姣好絕豔的眸目眥盡裂地恨恨瞪著他,咬牙一字一頓道,“你敢!”

蘇晚一下一下沉沉起伏的胸腔再沒了先前的淡然,看著這樣的蘇晚,林郡陽竟有種變態的暢然,淡笑著半眯眼看著蘇晚,也不再推開她的麥克風,在大庭廣眾下,慈父式地憐聲歎道,“晚晚,養了你七年,終於見到你真實的樣子,我這養父真是失職啊。”

歎了一聲,林郡陽竟然拂袖就背對蘇晚要下台去。

蘇晚記掛著奶奶,垂著的手一抬要製止,也不管麥克風隻離嘴不足二十公分,忙喊道,“林郡陽!你想怎麽樣!?”

這一聲,讓靠門的幾桌客人也忙放了手機看過來,誰都沒想到一直淡雅舒然的新娘怎麽突然變了臉,而一直笑眯眯的司儀也麵色惶然,手足無措地任由新郎推開疾步去扶住新娘。

沈時擁著蘇晚的肩頭,目光警示,他並不知道方才林郡陽和蘇晚說了什麽,可看蘇晚這副模樣,這場精心策劃的完童話式婚禮必然是要告吹,隻是希望一切意外在可控範圍內降到最小。

但蘇晚完全顧不上這些虛頭巴腦的了。現在即使林郡陽要全權占下蘇氏,她又有什麽立場和籌碼去拒絕?家業榮華,她籌謀了這麽些年,要的不過是蘇家,而不是冷冰冰的股市數字和房產地契。

一想到林郡陽終於承認奶奶在她手裏,蘇晚又喜又怕,喜的是好歹知道了奶奶的大致下落,怕的是,林郡陽向來心狠手辣,再加上張豔茹總是毒蛇似的愛鼓吹慫恿,萬一林郡陽出了這門真把沈老太給殺了,她籌謀的這一切豈不是自掘墳墓?

蘇晚一見沈時來了,忙推他,“攔住他。”

“?”沈時目光探究,便聽蘇晚惶遽道,“奶奶在他手裏!”

墨眸半眯,鬆開蘇晚便跨步上前,單手一橫,攔住了林郡陽的去路,麵容淡笑,眸色卻淩然盯著林郡陽有恃無恐的笑臉,“林總,怕是不能讓您走了。這酒還沒喝呢?怎麽能讓你這嶽丈大人離席呢?豈不是我們夫妻招待不周?”

說著,微一側臉,旁邊的司儀忙吩咐後勤人員把酒端過來。本是慶功的酒,這會兒卻……這叫什麽事兒啊?

司儀喪著臉小跑著走開,又忙跑回來,遞了三杯香檳過來。

沈時拿了一杯,林郡陽剛笑著伸手要接,沈時卻攬著一旁直勾勾盯著林郡陽的蘇晚,笑著軟聲道,“夫人,請。”

摟著她的那隻手,暗暗彈了彈食指,蘇晚望過來,看到沈時眼裏的提醒和安慰,緩了臉色,鳳眸眨了眨,不動聲色地吐了口氣,便對台下一臉茫然八卦的賓客舉了杯,“感謝各位來參加我們的婚禮,請盡興。”

這酒敬的不合時宜,但眾人也隻得舉了杯遙祝一對新人,台下卻暗暗私語,“這三個人是怎麽回事?看那嶽父可不是來祝福的。”

“誰知道,咱們這個圈裏的,骨肉兄弟還鬥得你死我活呢,養父養女,能一個鼻子出氣嗎?”

“這倒也是。”起話頭的人一聽,也沒了太大八卦的興致,一撇嘴,喝了口香檳,“這酒倒不錯。”

台上,林郡陽舉著杯子不喝,冷眼旁觀蘇晚和沈時敬了酒又互敬,他也不急,直等兩個人看過來,要敬他,這才笑著抿了一小口。

嘴邊的冷笑明晃晃得刺眼,“怎麽?這才想到求我了?先前,可是把我當睜眼瞎似的耍。那會子怎麽不見你們來求我?”

蘇晚一動嘴,被沈時攬住,輕拍了拍她冰涼的手臂,他率先往前一步,攔在蘇晚和林郡陽之間。

墨眸含笑地湊過去道,“林總,給底下人一個交代,沈某才喊你一聲嶽父。可真要交鋒對立,你覺得,你是誰的對手?”

他一伸手,把駭然卻強裝鎮定的林郡陽手裏的高腳杯拿走,放在了司儀端著的托盤裏,一側眸,司儀忙端著三隻酒杯去後台。

舞台上的燈,又暗了兩盞,連台上人的麵孔都看不太清。

沈時往前跨了一步,林郡陽本能朝後退了一步,卻被沈時拉住,傾身在他耳邊警告,“胃口不要太大,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