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無名的痛苦情緒湧上黑蝴蝶的心頭,豆大的淚水,又滾下她那瘦削的麵頰,顯得非常可憐。

她拭去了眼淚,說道:

“她也許上了九華山,找你去了!”

武懷民怔了一怔,他緩緩側過頭,他不敢看到黑蝴蝶的眼光,他感到心裏一陣難過,也滾下了兩行淚水。

他知道這不幸的事情可能會發生,他們以往都不知道其中的情形,如今知道了,他應該永遠離開她,以免這不幸的事真的會發生。

他微微一歎,說道:

“伯母,我們都沒有錯,往昔,我們都不知道我們是一對兄妹,上蒼捉弄我們,使我們相愛,這是事實,但現在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當初,我已經答應她到斷魂穀來看她,所以我不能不來,我要讓她知道,雖然,這事情是不幸的,但不是我們造成的,伯母,你說是麽?”

這番話,給了黑蝴蝶不少的安慰,她想不到武懷民竟是一個明智之人,她慰然而笑,說道:

“武公子,隻要你知道這件事,不要造成可怕的後果,我與你母親,心裏就會感到安慰了。”

武懷民痛苦地點點頭,說道:

“伯母,我們之間不會演成悲劇,我們都是有理智的人。”

武懷民感到心裏一酸,他側過了頭,淚水,使他視線模糊黑蝴蝶在情場上是一個過來人,她能體會此刻武懷民的心!

他鍾情於莊淩,莊淩也深深地愛著他,如果不是兄妹,他們將是多麽幸福的一對啊!

黑蝴蝶想到這裏,有點黯然神傷,說道:

“武公子,事情沒有發展下去那就好了,同時,我相信你也不會那樣做。”

武懷民不再說什麽,仰望著美麗星夜,幽幽而歎!

在這美麗的星夜下,他與莊淩在鎮南曾有過美麗的邂逅一相愛,但在那裏,他卻種下了痛苦的種子!

如今,麵對著美麗的星夜,怎不令他追憶往昔的溫柔!

他黯然一歎,說道:

“伯母,我今天會到斷魂穀,是實踐諾言而來,我沒有其他念頭,如果淩妹妹在的話,我會好好勸她,現在她既然到九華山,我不願再說什麽,其實,我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黑蝴蝶欲啟齒又止,她能體會得到武懷民此刻心情,是極端痛苦的,也是極為傷心的。

武懷民又道:

“伯母,我要走了,你不必告訴她我來過斷魂穀,我將遠不再見她,免得我們都會痛若!”

黑蝴蝶問道:

“那麽你是要回九華山太清教嗎?”

武懷民搖了搖頭,說道:

“不,我不會立即返回九華山,我要在鎮南小住幾天,我要弄明白以往我做了些什麽。”

黑蝴蝶說道:

“天亮之後,我要上九華山找淩兒,你有什麽話要說麽?”

武懷民黯然地搖了搖頭,說道:

“不必了,你也不必告訴我母親這件事,幾天之後,我會回去的,我隻是要看看,想想,那已經過去的往事。”

一陣沉默,沒有人再開口說話。

兩個人,都在想著這不幸的事。

久久,武懷民才開口說道:

“伯母,我要走了,請你保重。”

話猶未畢,已向斷魂穀穀口奔去!

黑蝴蝶凝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朦朧夜色之中,才重回屋內。

武懷民帶著一顆悵惘的心,離開了斷魂穀,他的心情,跟趙亦秋離開斷魂穀是一樣的。

他回頭凝望斷魂穀內,默默地念著:“這裏有一個我畢生所惦念的女孩子,她永遠住在這裏,斷魂穀也象征了她一切的不幸……”

他緩緩回過了頭,他的臉上,是無限痛苦的神色,這不幸的年輕人啊!上蒼為什麽偏偏要捉弄他呢?

是的,他將終生無法忘記莊淩,雖然,他們是一對兄妹,但是在不知道是兄妹之前,他們有一段不平凡的愛啊!

這一段不平凡的戀情將永遠烙印在他的心靈深處,而無法消逝,也無法忘懷,那是永遠的……

低沉的歎息,難以忘懷的往事,都在此刻湧上他的心頭……

是的,他是一個不幸的年輕人!

鎮南在這個小鎮上,他認識了她,他要在那裏住上幾日的時間,看看那棵大樹,回憶過去……

他知道睹物思人會引起傷感,然而,他無法忘記那一段時光,不管回憶將帶給他幸福與痛苦,他將以忍耐去承受這些痛苦往事的回憶。

想到這裏,他笑了,笑得非常慘然……

他移動著蹣跚的腳步,依依不舍地遙望著斷魂穀內,他終於走了……走向鎮南,也走向那棵大樹之下……

斷魂穀依然被漆黑。恐怖的氣氛所包圍。

兩個年輕人趙亦秋與武懷民,他們相繼地離開斷魂穀,他們離開斷魂穀都有著同樣感覺,那是:悵惘若失,斷魂欲泣之感!

一個走向玉足峰!

一個走向鎮南小鎮!

他們都在尋找過去,一個期待幸福,一個決心失去幸福。

趙亦秋懷念石小黛……

武懷民懷念莊淩,也懷念那曇花一現的初戀。

人生是戲,但他們在人生舞台上,扮演了兩個不同的角色!

相同的,他們均是一個不幸的人……

武懷民離開了斷魂穀之後,奔向鎮南……

天還沒有亮,四周一片濃霧,寒意襲人。

那棵大樹下,一個孤獨人影,蹣跚而來………那正是武懷民。

景物如昔,但伊人芳蹤已杏……

誠如他自己所說,他要在這裏尋找過去。

在那個美麗的星夜,他與莊淩曾在這棵大樹之下,遙望著藍空皓月,說著牛郎織女……

往事,無法追回的往事,都在他腦際疊出……

大樹之下,他孤獨的人影,久久沒有移動。

寒意襲人,但他一無所覺,他麻木了……癡了……

莊淩的笑容,泛在眼簾,那一顰一笑使他終生無法忘懷。

莊淩的聲音似是在他的耳邊響起:

“……星夜太美了,你喜歡這夜色麽?……”

“是的,這夜色太美了,我喜歡這夜色,你呢?”

“……我也喜歡,我在家裏的時候,每到夜晚,從竹窗遠眺四野以及天上的繁星……”

“你喜歡牛郎織女星嗎?”

“……我娘講過牛郎織女的故事給我聽,武……武少俠,你覺得他們可憐不可憐,王母娘娘為什麽每年隻讓他們相會一次……”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便不做事,他們高興地戀愛著,因此違反天條,所以隻準他們每年相會一次。”

“……武少使,你說他們心裏難過不難過?……”

“當然難過,一對戀人,不能在一起,怎不難過?”

“………他們為什麽要戀愛?……”

“因為他們一見傾心,所以便談起戀愛,他們都覺得對方太美了,兩個人誰都離不開誰……”

“……你談過戀愛嗎?……”

“沒有,莊姑娘你呢?”

“……沒有,我不懂什麽叫戀愛……”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談話,往事曆曆如繪,仍記憶猶新……

於是,他吻了她,第一次在這裏吻了她,他記得,當時莊淩又說道:

“武哥哥……我們在談戀愛了麽?

“是的,我們在談戀愛……”

無法追回的往事,在他的腦際-一疊出,他們在這裏相識,也在這裏分別,別時依然是那美麗的星夜。

在這裏,他們曾有過山盟海誓,他在她的麵前曾說:“如果要死,我們一定死在一起……”

往事如夢,隻留下了痛苦的回憶……

想到這裏,他胸前的衣襟,已經濕了一大片,他不知道那是被露水滴濕的,還是被自己的眼淚滴濕的……

徘徊在這棵大樹之下,追憶往事倍增淒涼……

他懷念她,永遠的。他將在這裏小住幾日,也要在這棵大樹之下追憶幾日。

但是莊淩呢?她是否也在懷念他呢?……

是的,她比他懷念她更甚,她不能失去他。

純潔的心靈,武懷民給她滴上了墨汁,那是無法洗去的,她畢生將無法忘懷這個她初戀的情人……

她不能失去他,於是,幾天前她離開了斷魂穀上九華山去了。

她不知道她與武懷民是兄妹,縱然她知道了,恐怕也一樣要占有他,她不懂人世間的一切。

她隻認為她需要的東西,她就一定要得到,不能失去。

九華山上,一個孤獨人影,姍姍而來。

暗卡守衛王全,見來了一個少女,乃飄身而出,眼光過處,隻見她憨直的小臉蛋,一片迷惘。

王全微一拱手,說道:

“姑娘請了,蒞臨敝教總堂,不知有何貴事?”

莊淩說道:

“這是太清教總堂?”

王全答聲:“正是。”

莊淩心裏一喜,說道:

“這裏有個武懷民吧?”

王全心裏一震,說道:

“原來姑娘是找我們監堂,不錯,本教有這個人,不過,好幾天以前,他便離開了九華山,至今來歸。”

這晴天霹靂幾乎使莊淩昏了過去,心裏一酸,沙啞說道:“什麽?他不在?他上什麽地方去了?”

莊淩的舉措,使王全疑竇叢生,當下說道:

“這就不知道了,本教教主也傳令找他呢!”

莊淩一陣失望,兩顆晶瑩的淚水,滾下麵頰。

這情景看得王全心裏一動,開口問道:

“姑娘莫非有什麽重大之事找我們監堂?”

莊淩久久沒有回答,她隻覺腦海一片空洞,幾乎暈了過去……

從斷魂穀到九華山,遙達數千裏,想不到她趕到這裏之後,武懷民卻沒有在,這怎不叫她難過呢?

幾日之間,她開始懂得煩惱,也消瘦了不少。

她望著王全,久久不語,她覺得似是有很多人要把她與武懷民分開來!

這裏麵,包括她母親在內,為什麽?她不知道!

心念及此,她好像覺得王全在騙她,而不讓她見武懷民。

心念一起,又問道:

“武懷民真的不在嗎?”

王全答道:“在下向來不打班語。”

莊淩心裏忖道:“我既然來了,我必須找找他,說不定他們在騙我。”心裏思忖間,說道:

“我不相信他不在你們總堂,我非要上去看看不可。”

說話聲中,就待縱身躍去,王全忙截在她的前路,說道:

“姑娘且慢,武懷民確實不在總堂。”

莊淩倏然冷聲一笑,說道:

“不管他在不在總堂,我上去看看就會明白。”

王全心裏暗吃一驚,心裏忖道:“莫非此人與我們監堂有什麽不對,而到九華山來尋過節?”

王全心念間開口問道:

“姑娘與我們武監堂莫非有什麽過節?”

莊淩雙眼一瞪,說道:

“什麽過節我不懂,隻是我非找到他不可。”

說話聲中,已向總堂山上躍去

王全心裏大吃一驚,心裏忖道:“又是一個冒闖九華山之人。”

心念之中,開口喝道:

“姑娘既然跟我們監堂沒有過節,就不能冒闖本教重地。”

莊淩一停腳,說道:

“我隻是要見武懷民,什麽冒闖不冒闖!”

王全一見她舉措,以為這少女跟當初陰陽劍客一樣,是到九華山來尋過節的,當下臉色一變,說道:

“姑娘未免欺人大甚,我說我們監堂不在九華山,難道還會騙你不成,再說,本教總堂,沒得教主許可之前,決不能冒闖,否則便是蔑視本教,本教不會與你幹休。”

莊淩倏然把滿肚子幽怨,化作怒火,當下說道:

“難道我上去找一個人也不行,什麽太清教不太清教,我一樣要找,如果你不騙我,一定會讓我去找。”

王全見她辱罵太清教,臉色一變,九節連環鞭出手,喝道:

“那姑娘是有意到九華山來尋過節了?”

莊淩怒道:

“我說我不懂什麽叫過節,我隻是要找人。”

王全這一氣真是非同小可,他以為對方有意賣傻,氣極地縱聲一笑,立在莊淩前路,說道:

“姑娘也未免太不把本教放在眼內,念你無知,請即退出九華山,否則,縱是武監堂已在本教,你在沒得到準許之前,也不能上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