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之“親友團”意見

沐源川答應給我一個星期考慮的時間,拒絕了他要送我回校的紳士風度後,我身心俱疲地回到寢室,他所述說的西藏見聞還在我耳邊回響,那肆虐的風沙,已經不再茂盛的草原,依舊豪爽的康巴漢子,美麗如昔的布達拉宮,如在眼前。有些向往,對他的精神也十分敬佩。可是,敬佩能夠帶來諒解嗎?我覺得他的解釋那麽蒼白無力。

葉美美她們似乎有眼線一樣,我到達寢室十分鍾以後,發短信給我:

“如果想傾訴就到大本營來,我們等半個小時哦。”

我雖然不需要傾訴,可是卻需要建設性意見。十分鍾以後,我出現在215寢室。薛薛給我開了門,葉美美和成鳳正一臉擔心地坐在工科mm的**看著我。

“你們怎麽知道我遇到不爽的事情了?”我一臉詫異地問。

“你跑過來跟我們打招呼的時候,一臉鬱悶加臉色蒼白啊糯米!”成鳳第一次嗓門不大地解釋道。

有那麽明顯嗎?我很納悶,低著頭一聲不吭。覺得說話都沒有力氣呢!

“糯米,發生什麽事情了呀?那個男的是誰啊,看起來很……危險的樣子啊!”沐源川如果知道葉美美用“危險”來評價他,估計會吐血。

“我看是糯米的前任男人。”薛薛緩緩的語氣。一語中的,成鳳葉美美拿探詢的眼神看我,我點點頭,她們兩個很豬頭地一起“哇!”了一聲。

“他兩年前無故失蹤,今天才給我解釋。”我簡要地把沐源川的解釋複述了一遍,然後告訴她們:“他想複合,他說還喜歡我。”

“我反對!”成鳳第一個跳起來:“這麽沒有責任感的男人誒,你還要考慮?直接出局啊!”

“可是”,葉美美接著說,“丁沐陽好像也不怎麽珍惜我們糯米哦!這麽久了都不跑到西西來負荊請罪。我覺得那個沐源川也不錯,糯米可以挑挑看哦!”

“你不是說他很危險?”我很奇怪葉美美為沐源川說話。

“帥得很危險啊!”葉美美睜個眼睛無辜地說,我們三個齊齊暈翻……

………………回複沉痛狀態。

“主要還是糯米自己的感覺了”,薛薛很平靜的語調,“糯米,你對他還有感覺嗎?如果有,和對丁沐陽的比,哪個深一點?”

“好像沒感覺了……”,我很猶豫,無法確定自己的感受,“不過看到他還是很生氣啊!”

“完了完了,我看糯米你還是擺脫不了他的魔掌啊!”成鳳在那裏哀歎,我使勁剜了她一眼,廢話這麽多的死女人。

“哎,為什麽沒有這麽帥的男人來找我呢?為什麽我沒有糯米那麽旺的桃花運呢?”葉美美自顧自地大聲哀歎,我隻好無奈搖頭——已經沒有力氣翻白眼了。本來想聽她們意見的,卻忘記了她們也是豬頭女人啊,無語凝噎……極度同情潘安!

“糯米,丁沐陽有沒有給你電話?”薛薛問我。

“不知道”,我搖搖頭,“手機今天下午才拿出來,寢室都沒怎麽待。”

“我覺得你們家釘子很冷呢糯米”,葉子說道,“好像沒有別的男生那麽主動哦!”

“跟剛開始的時候天壤之別。”成鳳簡要概括一下。

我覺得很煩,丁沐陽沐源川沐源川丁沐陽……暈死,為什麽我得為男人煩惱?

“把老娘惹火了,一個不留!”我嘀咕著,做了一個砍人的動作。

“糯米的殘暴本性露出來了!”成鳳大呼小叫,葉美美則做恐懼狀地看著我。我除了苦笑,沒有別的辦法。

“丁沐陽……”,薛薛沉吟,“想不到他真耐得住性子啊!糯米,你好好考慮清楚。感情的事情太難處理了。不過我的意見是,還是丁沐陽比較好。沐源川……嗯,覺得未免太野性。做情人完美,做老公不合格,你現在找的是老公。你需要的,是一個可以照顧你的人。”

…………………………

晚上九點回到寢室,我心亂如麻。日記寫了3頁撕了3頁。

一之選擇

第二天早上醒來,頭疼無比。一向喜愛的陽光居然覺得刺眼,喝了水吃了胃藥,狀態沒有絲毫改善,我知道自己生病了。

打開手機,“嘀嘀”,是丁沐陽的短信:“糯,你還好嗎?不想理我嗎?不知道你為什麽這麽生氣,打了你寢室電話都沒人接。如果需要我,打我手機好嗎?我隨叫隨到。”時間是今天淩晨,正是我輾轉反側的時候吧……

好長的一條短信啊,我躺在**看著,居然想流淚。是生病時太脆弱了吧?是生氣太花力氣了吧?我從來不哭,即使在沐源川離開我的日子裏,縱然寂寞和委屈,也隻會在靜靜的夜裏默默消化。身體的不適,竟讓我的精神如此脆弱嗎?

可是這個時候,我能對他說什麽呢?說我現在就需要你嗎?當我不知道自己感情所向的時候,能對另一個人說這麽不負責任的話嗎?

冷一冷,我對自己說,都冷一冷吧。

五天以後,我在校園草坪上等沐源川下班。又是一個周末的傍晚呢,全校區的情侶似乎都出動了,否則路上的人為什麽全都成雙成對地來刺激我的眼膜?

“小糯!”沐源川揮著手從小路上跑來。夕陽在他背後描畫了一圈金邊,好熟悉的畫麵呢!多少次,也是我下課後在這裏等他,他也是這樣地背著陽光跑來,揮著手,叫我“小糯”……然而他不再是從前的他,我亦不再是昔日的我了。

“請我吃晚飯。”我站起來,淡淡地對他說,“我這兩天都瘦了。”

他站定了,離我很近,微微的喘息在我耳邊。我皺眉,立馬他拉開一段距離,他眼中似乎有光彩暗了一下。

十五分鍾後,在寶石路上的“九百碗”裏,我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蘆薈西米露。吃飯並不是選擇戀人的好時機,餐館也不是說話的好地點,我並不準備立刻說明——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選誰。選擇的對或錯,根本沒有機會去驗證——時間的單向性是多麽令人為難啊!

吃完飯,我們在南山路上慢慢地逛著。兩邊的高大梧桐在夜風裏嘩啦啦作響,路邊風格各異的酒吧、咖啡吧、畫廊讓南山路充斥著小資情調。沐源川很會選時間,暮色漸沉的傍晚正是我心情脆弱的時候,何況接下來就是“春風沉醉的晚上”?

霓虹閃爍。不斷有人群從我們身邊擦肩而過,臉上都是興奮的笑容,又一個聲色犬馬的晚上要揭幕了嗎?他們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我胡思亂想苦思冥想七想八想……

沐源川突然拉住我的手。

我一愣,隨即轉過頭盯著他:“放開”。聲音沉啞,不是玩笑,他應該聽得出來。

他沒理會,我使勁想抽出來,不過他的力氣我早已領教,掙紮了一會,看路上好奇的眼光三三兩兩地往我們招呼,隻好放棄。

“手背怎麽了,怎麽有一塊青了?”口氣裏是關心嗎?

“前幾天不小心而已。”我淡淡答道。

“你的手還是這麽大,小糯。比別的女孩子都大很多。”他細細地檢查我的手,低沉的嗓音在暮色漸沉的湖邊響起。我們停在了南山路上的親水樓台。

“是嗎?”我搭話,心裏想著自己對自己的手的大小的介意,似乎就是從他兩年前,第一次說這句話的時候起。

“隻有我的手,才能完全包住它。”他看著我,眸色幽暗,“沒有別的人可以做到這一點。”

“那不一定,況且手隻是身體一部分而已,不是一個人的全部。”我掉過頭,忽略心中怪怪的感覺。

“是嗎?全部也沒問題。”沒等我反應過來,他的臂膀已經從後麵將我圍住,“你看。”我整個人被埋在他微帶汗味的懷裏。

“放開!”我厲聲喝道。他以為他是誰,魅力無限的白馬王子嗎?他以為我是誰,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灰姑娘嗎?

我的身體很不舒服,它不習慣這麽不由分說的擁抱。沐源川是不是言情看多了,以為每個女人都喜歡霸道的男人?或者根本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我知道你的選擇是我,小糯。我們二年多的感情,沒有什麽可以代替,真的。”他轉過我的身子,我極力推拒,他的大手(真的不是一般的大)輕而易舉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火大地抬起頭,他的唇已經壓了下來。

我真的火了。他莫非以為女人真的會在男人的熱吻下融化?當女人不喜歡一個男人,強吻會令人惡心。

我現在就很惡心。

騰不出手,而起我也沒有打人耳光的習慣,我隻好抬起腳,使勁踢了他的小腿一下。雖然沒有穿尖頭鞋,不過殺傷力應該不弱。

他一驚,放開了我。

我慢慢後退,“你太自大了!你憑什麽以為我還會為你著迷?二年的感情,你都可以那麽輕易撂下,你怎麽覺得我不會?我不是孟薑女,也不是朱麗葉。”

他無語,衣衫被湖邊的風吹得緊緊貼住他的身子,顯得有些無辜。讓我不忍。

別過頭,我把吹亂的頭發別回耳後,“對不起,我有新男朋友了。我的選擇是他。我不喜歡你了。”

一之回歸

為什麽這麽難受?不是已經不喜歡了嗎?一個人走在路燈昏黃的南山路上,我問著自己。

也許,拔出沉埋已久的刺的時候,都是有點痛的吧?

想起剛剛沐源川吻我的時候我的惡心感,也許這是身體提示我,我不喜歡他了,不習慣他了。心無法給出這麽明確的信號,然而身體的反應卻是最忠實的。是該把他徹底從心底清除的時候了。

手機又響了,不用看,我就知道是丁沐陽的短信。五天了,每天這個時候,他都會發很長的短信給我,是笑話,還有他的生活報告。

我拿出一看,果然。正想翻開來看時,有電話進來了。手指一抖,接通了,是丁沐陽。

“糯米,你終於肯接我電話了!”他的口氣似埋怨,似慶幸。

“應該說,是你終於打電話給我了。”我冷冷地,算是維持著冷戰時應有的矜持吧。

“你在哪裏?我來找你!”

我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忍不住看了看附近,“南山路,學士公園。”

“等我,別亂走!”丁沐陽的口氣前所未有地焦慮。是不是他有感覺,今晚可能會失去我?

學士公園有些冷落,公園裏高大的石柱陰影下,我眸色淒涼地看著三三兩兩出來散步的人們,或者是一家,或者是小夫妻。覺得自己有些有些“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的意味了。

“吱”地刹車聲,丁沐陽的自行車在我麵前停下,車上的鋼圈反射著黃色的燈光。我沒有抬頭,長發遮住我的臉,讓我覺得自己是比較安全的。

“糯米……”丁沐陽在我身前站定,俯下身小心翼翼地看我的臉,“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如同問一個迷路的小女孩。

我慢慢站起身,一個使勁撲進他懷裏。他一個踉蹌,還是站穩了身子。

撲在他肩頭上,我所有的委屈,傷痛,等待,失望,全都化成瘋狂湧出的淚水。忍了兩年多的淚水,和耐了五天的委屈,全部都釋放。

他輕輕拍著我的背,語氣有些混亂,“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你不要這樣子了……”他撐起我,滿臉的淚水讓他不知所措,眉毛皺著,眼睛裏全是焦急。

我別過頭,閉上了眼睛。哭泣這麽丟臉的事情,沒必要讓人細細欣賞。

丁沐陽轉過我的頭,我剛想睜開眼睛,他紛紛的吻就落在了我臉頰的淚珠上。很柔很輕,像落在地上的雨點,隻有一個個小小的漣漪。

我有些緊張,但是不想讓他知道,於是睜開眼睛,帶著哭腔指控他,“你……卑鄙,趁機吃我豆腐……呃”,打了個哭嗝。

他隻是傻傻地看著我,然後把我輕輕地擁進懷裏,“別哭了,哭得小眼睛都沒了!”

我掄起拳頭捶他,“眼睛大很了不起嗎?!”

他輕輕在我耳邊笑了,“傻女人!”

我張開嘴,“啊嗚”,在他結實的肩頭咬了一口。雖然不能吞吃進去,但是好歹過過癮。很多天沒心情吃肉了……

“痛啊!”他加大力氣,緊緊摟住我,“狠心的女人,我要勒暈你!”

我底下頭,把臉埋在他懷裏亂蹭,知道他很癢卻不敢躲開。聞著剛剛開始熟悉的味道,偷偷地在心裏笑了……

吵架的好處,就在和好以後的幸福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