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之難忘下午
我相信很多年以後，我還是會記得成鳳走出醫院時的神情。茫然，又帶著輕微的怨忿，健康的麥色從她的臉頰上消褪，留下的隻是蒼白額頭下的幽深雙眸，裏麵的情緒被淹沒在晶瑩的光芒裏，嘴角掛著的確是嘲諷的微笑。她身邊的路聞，也是手忙腳亂不知何為。
薛薛駕著沈緒威的炭藍寶來在門口等著。我一看到成鳳的身影，開了車門迎上去，扶了她在後座半躺好，然後在前座擔心著成鳳陌生的表情。如果這是成長，我寧願不要經曆，代價實在太沉重。
“你不用跟我們一起了。”看著要坐進車子的路聞，成鳳冷冷地開口。
我從後視鏡裏捕捉到了路聞臉上凝固住的尷尬，趕忙回過頭接住他求助的目光：“怎麽了，回去路上他得照顧你呢！”
“不要。”成鳳舒展了身子，後座上再無路聞落座的空間。
“那……你小心點，我晚上來看你。”路聞溫和而沙啞的嗓音，此刻，誰都無法忤逆成鳳的心情。
我們在路聞的手揮目送下離開熙熙攘攘的醫院門口，駛出幾百米以後，薛薛找了個地方停下來，輕輕說：“糯米，你到後麵照顧一下鳳鳳吧。”
“嗯”，我笨手笨腳地下了車，在成鳳身邊坐下。薛薛緩緩發動車子，人流擁擠，我們的車小心避讓著。我看著成鳳緊閉的眼，想開口打破沉默，卻不知說什麽好，薛薛感受到氣氛的沉悶，打開車裏的音箱，《致愛麗絲》的流暢如水的音符如充塞了車裏小小的空間。我舒了口氣，輕輕握住了成鳳的手。
成鳳睜開眼睛，看著我，“糯米……”，她帶著哭腔叫了一聲，緊緊地抓住了我的手，大顆的淚珠驚心動魄地滾進她的頭發。我也莫名的心酸，眼眶熱熱的，趕緊忍住掉淚的衝動，“鳳鳳，想哭就哭吧。”聲音喑啞。
“你們兩個幹什麽！”薛薛責怪的口氣傳來。她一邊開著車，一邊數落：“幹嘛哭哭啼啼的，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值得哭的事兒多著呢，你們兩個留著眼淚到時再流好了！鳳鳳，過去的就過去了，馬上就沒事的。糯米你這個豬頭，現在哭很傷鳳鳳身體的，這麽大的人了還一點都不懂……”
一通訓斥，倒把我的哭意趕走了。我抽了一張麵巾紙遞給成鳳，轉頭哀怨地在後視鏡裏看著薛薛說：“你倒是說得輕鬆呢，現在像個女強人了哈！待會拐到馬騰路，我去買點雞湯。”
“這樣才像樣麽！多買點，我也要喝的！”薛薛笑盈盈地。
我低頭看著情緒漸漸平伏的成鳳，“怎麽樣，還想吃什麽呢？”
成鳳輕輕抽噎了一下，我看到笑意重新從她眼中浮起，“薛薛你這個饞貓”，她輕輕地說，轉過頭對著車靠背，“謝謝你們。”
我一怔，理理她的卷發，“可別煽情啊，像倪萍那樣，我可要在六月天裏打冷戰了。”
四之小試牛刀
我拎著雞湯從“東陽土菜”出來，一路小跑跑進車裏，“真熱呢！”太陽正正照著，知了在路邊的梧桐樹下大聲唱歌，也不累的。薛薛揚著眉毛看著我，“小心點，別灑了，灑了我的份不要緊，灑了鳳鳳的可就是曆史的罪人了！”
我捏捏她臉頰，逃回後座，成鳳微笑著看我們鬧，神情中已經沒有往日的活潑了。我看著她故意打趣：“可別一蹶不振啊，我一個人對付不了薛薛的。你趕緊好起來，否則我要活生生被她欺負死了！”
一路說笑回到成鳳寢室，盛好雞湯放到桌子上，成鳳微微皺著眉：“糯米，大熱天吃這麽油的……”
我看了看那碗金黃的雞湯，想了想，對一邊的薛薛說：“薛薛，你有火鍋麽？我記得你們寢室去年冬天吃過火鍋的。”
“還在的。不過很久沒用了。”薛薛看著我，“怎麽，要出手了？”
“嘻嘻。”我笑笑，“幫忙洗洗幹淨咯，我下去拿點東西就來。”
等我拎著一籃子“吃飯家夥”上來的時候，火鍋已經幹幹淨淨地擺在薛薛寢室。我對薛薛說，“你先去陪陪成鳳，我馬上就來。”
騎上自行車，到附近菜場買了絲瓜和嫩豆腐、皮蛋，小黃瓜，純瘦肉，我急急忙忙跑回去。條件不允許，隻好因陋就簡了。
火鍋無水加熱，倒油，切好的絲瓜絲用筷子翻炒，炒軟以後放鹽、味精，加入切成絲的嫩豆腐，攪拌盛出。
火鍋加水燒開，我貢獻愛吃的寬麵，一邊煮一邊把小黃瓜去皮，用果刨把黃瓜肉刨得薄薄透明的一條一條，倒點麻油，醋，加一點點大蒜丁，貢獻下我的蝦米。灑呀灑，調呀調，差不多啦，本來要放辣椒醬，想想會被薛薛說“不懂事”，還是作罷。
嗯，麵熟了，撈出晾涼，嫩豆腐和切成丁的皮蛋擺好，醬油味精調正味道倒入。嗯，我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紅綠青白，挺清爽的，應該能開開成鳳的胃口。
正當我把絲瓜番茄攪入寬麵的時候，薛薛開門探頭進來，“哦喲，好香啊！呂大廚出手果然不凡呢！可惜時間久了點，我的肚子已經在叫啦。”
“站著說話不腰疼！”我笑著拉拉她的長發，“可不是給你做的呀！”端了寬麵走進成鳳寢室，倒了點雞湯進去，攪拌均勻，成鳳睜大眼睛：“哇哇，很誘人！要吃要吃！”活潑的樣子，又回來了……
“這裏還有呢！”薛薛端著涼拌的黃瓜和嫩豆腐進來笑著，“看得我都想偷吃了！”
“下次聚會，幹脆就讓她做，經濟實惠嘎！”
“哼哼，”我得意地叉要揮筷：“你們的陰謀可沒那麽容易得逞！”
滿室笑語盈盈，噫？我眼睛怎麽模糊了——不知不覺，汗都從額頭流進眼睛了呢！大夏天地用火鍋炒菜，真是不好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