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意誌

淬體還在持續,痛感還在飆升,沒有最疼,隻有更疼。

好像有無數的小刀,由內而外地切割身體,靈魂在顫抖。

很快,眾人的承受力便達到了一個極限。

“撲通。”

一個房間裏,滿身裂縫和黑色汙漬的田甜倒在了地上。

她是所有人中最嬌生慣養的,從小到大沒有吃過什麽苦,所以在忍受痛苦的意誌力上,遠不如別人。

雖然她也想堅持,很想堅持。可是這極致的疼痛讓她連集中注意力的力氣都沒有。

整個腦海心田,全是這無處不在的疼痛,疼到她幾乎要失去意識。

躺在地上,她艱難地呼吸,遍布黑色汙漬的俏臉現出一種驚惶不安的神情,似乎要哭了。

她知道,如果自己就這樣停下,那淬體就會失敗,甚至會被體內的藥力撕裂而死。

她不想放棄,好像近在眼前的理想就要擦肩而過,再也回不來,好急好急。

可有些事,不是自己想堅持就能堅持,麵對這強烈如海嘯的痛苦,她的意誌力太過渺小了。

“張,張龍……幫,幫幫我……我,我不想失敗……”

躺在地上。她不斷地翻白眼,眼角淚水滑落,本能呼喚張龍的名字。

不知道從何時起,張龍在她心裏,變成了無所不能的代名詞,也成了她絕望時唯一能想起的依靠。

虛弱無力的嗓音,連她自己都聽不見,然後,她便大腦一涼,翻著白眼要暈過去。

同時,體內失去精神力引導的藥力忽然胡亂衝撞起來,導致她體表那些裂痕也一下混亂。

本來一條一條,按照某種經脈排序很規律現出的裂痕,一下失去了規律,開始毫無章法地亂竄,看上去,就像有好多不明的蟲子在血肉裏橫行霸道,導致那裂痕蛛網般四處彌漫。

有的裂痕流出黑色汙漬,可更多的是流出純淨的鮮紅血液,因為這胡亂流竄的裂痕,大部分都將已經淬煉完成的血肉撕裂。

隻一個眨眼,田甜便遍體鱗傷,慘不忍睹。

無疑,這種情況再持續下去,她很快就會一命嗚呼。

“田甜!清醒些!”

客廳裏,張龍感覺到了田甜的異常,開口沉喝。

裹挾著精神力的嗓音蕩開,已經昏迷的田甜嬌軀一震,醒了,同時,那身上亂竄的裂口也忽然停下,體內藥力的蔓延重新被她的精神力控製。

不光是田甜,其他幾個房間的人也已經到達承受力的極限,但聽到張龍這一聲厲喝後,便莫名感覺到一種發自內心的力量,一個個不由的深吸一口氣,感覺還能堅持一會兒。

可隻是幾秒後,眾人便再度陷入暈厥的邊緣,身上裂痕時不時地出現亂竄的跡象,每一秒都險象環生。

客廳裏,張龍也有些著急。

淬體本來就很危險,別說凡人,即便是那些天生意誌力和體魄都強過凡人的修真者後代也難保絕對安全。

雖然之前做了很多準備,讓眾人的體魄都增強了不少,可這意誌力卻沒有明顯的加強。

意誌力,也就是一個人的心性,很玄妙的東西,能讓渺小的螻蟻展現出破天之力。也能讓通天巨人瞬間倒下。

對於凡人而言,意誌力很多時候是一種沒有被激發的潛力,沒有激發時,或許弱不禁風,但一旦被激發,展現出內心深處真正的自己,那就很可怕了。

至於如何激發一個人的潛力,也很玄妙,連修真界的宗門大派都不懂,也隻是一味地讓弟子們在淬體時默默忍受,成功就成功了,失敗就去死。

但張龍有個辦法!

他不知道這辦法對別人有沒有效。因為沒試過,但對他自己有效。

那就是用別人的故事,來堆砌自己的意誌力。

“是時候展現真正的技術了,希望有效果。”

深吸一口氣,張龍微微仰頭,黑眸頓時變得浩瀚狂梟。

“大家都聽好了,我給你們講一些故事。”

平靜沉緩的嗓音,在精神力的作用下,落入眾人的耳朵,雖然稚嫩,但像是一位曆經滄桑的老人在耳邊低語。

“我師父曾跟我說過,克服痛苦的最好方法。就是增強你的意誌力,強大到能讓你的靈魂和肉身分離。”

“我們是什麽?不是我們的肉身,而是我們的精氣神。我師父說,肉身對於意誌力強大的人來說,隻是一件衣服,衣服破了、碎了、病了,會疼嗎?”

“比如上古戰神刑天,斷頭而戰鬥不止,毀天滅地,如果他像你們這樣疼的死去活來,還能繼續戰鬥嗎?他不光沒有覺得疼,反而更加強大,好像不值一提的痛苦隻會增強他的力量。”

“還有蚩尤被斷頭,卻以頸血化戰旗祭天,保護殘部撤離,他覺得疼嗎?如果像你們這樣死去活來,他怎能有心思去保護部下?實際上,他在斷頭之後又被分屍,可由於他強大的意誌力,縱然肉身四分五裂,依然戰意不休,被分葬在天地各處的殘軀四肢,雖然相隔萬萬裏之遙,被強大的封印鎮壓。可依然在蠢蠢欲動,試圖完成合體,重新戰天鬥地,億萬年從未停止。這是什麽樣的意誌?”

“這些對你們或許虛無縹緲像是傳說,那我就跟你說說我自己。”

抬眼看向窗外藍天,張龍陷入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我曾在修真界遭遇仇人圍殺。而在這之前,我又被我的掌門暗算,中了腐骨噬心丹。這種丹藥是專門折磨人用的,痛苦程度比你們現在有過之無不及。我痛到無法動用修為,被十幾個仇家當白菜一樣砍,一刀一刀。一劍一劍,直到滿身傷痕,鮮血淋漓。而他們隻是在笑,盡情地在我身上羞辱折磨。”

“於是,我就像現在這樣,想象那些上古大能的霸天意誌,想象我就是斷頭而戰鬥不止的戰神刑天!想象我就是蚩尤那四分五裂的殘軀,在強大封印中億萬年來不停地掙紮,不顧疼痛,隻想重新戰天鬥地!”

張龍的嗓音忽然變得激蕩,腦海裏是一幅幅熱血沸騰的畫麵。

掌門尤乾坤笑意盈盈哄騙他吃下毒藥,又將他派出師門。給那些早已埋伏好的殺手伏擊,隻為鏟除他這個快要練成無極心訣,卻隻認黃阿超為師父的凡人垃圾。

那一幕幕血淋琳的畫麵,那滿腔滔天暴怒的情緒,令的張龍身上開始有絲絲黑氣滋生。

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在朝陽下躺在血泊裏,忍受著腐骨蝕心和滿身刀劍的疼痛,想象著刑天與蚩尤的通天意誌,看著那敵人的殘忍笑容……

“然後,我真的有了力量,不是修為變強,也不是別的什麽,而是發自內心的力量。”他繼續說著,每一個字眼,都好像巨山落地,振聾發聵。

“我不再覺得疼,仿若身體和我的靈魂已經分離,甚至可以無視這種疼痛,我也能動用我的修為。嗬嗬,當我揮出滿天劍雨時,那些人的表情像是吃饅頭被噎住,直到頭顱被削去,眼神依然深陷困惑。”

張龍說完了,黑眸中的目光更加森冷絕霸。身上魔氣更重。

而幾個房間裏的眾人,也都平靜了。

他們的腦海也都現出一幅幅驚心動魄的畫麵,無頭的刑天在千軍萬馬中無休無止的衝撞揮砍,仿若永遠不會疲憊的戰鬥機器。

無頭的蚩尤用盡全身精血,化出遮天蔽日的血旗,掩護殘部逃離。被鎮壓在封印中的四肢殘軀,在億萬年時光裏一刻不停地震蕩衝擊,試圖破封而出。

還有張龍那從血泊中站起來時,無視一切痛苦的冰冷眼神。

莫名其妙的,人們真的沒那麽疼了,好像意誌力真的強到了無視痛苦的地步。血肉之軀真的變成了簡單的衣服,無論遍體鱗傷還是粉身碎骨,都無法影響精氣神的清醒。

這一刻,他們覺得他們就是刑天,是蚩尤,是張龍!

甚至人們的嘴角全都勾起一抹笑容,或平靜無波,或興奮凶悍,或霸道無視一切。

“啊……”

突然,同處一個房間的王小虎和薛猛同時發出低吼。

王小虎一臉無腦狂猛之意,鮮血淋漓的小身板爆出一股勁風,如龍如虎的蠻霸氣勢。吹得窗簾飄搖。

而薛猛的臉上,則是一片冷血無情,那泛黑小臉像是鋼鐵打造,天塌地陷也不會動容,卻又透著一股森冷凶戾之相。

同時,他渾身皮膚忽然一黑。一層細密黑氣激散而出,又快速消失在虛空裏。

客廳裏,張龍愣住了。

這倆小夥伴,不正常啊!

王小虎那種無腦蠻橫的氣勢,像極了上古巫族的凶悍,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生死看淡,不服就幹。

而薛猛那神情,赫然是冷血凶戾又不動如山的樣子,配合身上那明顯屬於心魔之氣的黑氣,像極了純正的魔族。

精神力鎖定著兩位小夥伴,張龍抹了把冷汗,喃喃道:“我知道你倆有點兒前途,但這前途貌似有點兒跑偏了啊!”

……

又過了將近二十幾分鍾,所有人的淬體完成,雖然險象環生,但也都有驚無險。

張龍第一時間跑進了薛猛和王小虎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