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本無尊嚴
希冷白哭了好久才停下，然後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他站在其他拜入無極門的人群裏，別人都在為成功進入無極門而歡呼，可他卻絲毫高興不起來。
癡呆一樣盯著地麵，他在總結跟張龍認識到現在發生的一切。
初見時，被這個小了自己好幾歲的孩子輕鬆用無極門弟子的身份唬住，然後跪在地上讓人家和一幫凡人羞辱暴打，還吐了唾沫。
再見時，他以為能夠報仇雪恨，卻又被這個戲精小孩一哭二嚎三打滾成功扭轉局麵，還讓他連番吃屁……
這都是什麽鬼操作？輸在硬實力上也就算了，輸在這種蜜汁操作上，心累啊！
後來終於有機會比拚硬實力了，以為人家是個塑料，結果卻是五行之體，以為他妹妹也是塑料，結果是玄月空明體。
臉都被打腫了！
好像突然陷入了惡性循環，無論從哪個方向都走不通。都會被完虐？
堂堂青雲城少主，無論年齡、修為、背景都占據絕對優勢，怎麽會被一個垃圾小孩子連番吊打，連一絲絲反擊的機會都沒有？
問題出在哪裏？
想了好久，希冷白終於有了答案，對。是智商，是智商懸殊太大。
“我的智商竟比不過個小孩子……”閉上眼，希冷白生無可戀。
在以前，他在青雲城也是走到哪裏都能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頑劣小孩，以為這世上沒人能比他更頑劣。
現在他明白了。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智商真的很重要。
論奸詐狡猾，論頑劣不羈，那個隻有七八歲的張龍，甩他八條街。
如今，張龍和他妹妹已經是無極門的弟子，而且是寶藏級的弟子，那他想要報仇，就遙遙無期了。
“張龍……”
抬頭看了張龍一眼，他忽覺整個天地陷入黑暗，隻能看到張龍那雙沉靜卻暗含玄機的黑眸，就像一朵無處不在的烏雲，將他困在這狹小的黑暗裏，如果不能將這烏雲撕碎，他此生，便再不能出頭。
可又如何撕碎呢？
“哇……”壓力太大，希冷白突然幹嘔了起來。
遠處，張龍也在看著希冷白，心情卻是晴空萬裏，自由暢快。
若說烏雲，前一世的希冷白也是他的烏雲，整整在他頭頂籠罩了上百年之久的烏雲，漫長的歲月裏，隻能在這烏雲下蜷縮、卑微，忍受他的嘲笑、欺辱、玩虐，避無可避。
而現在，他這塊烏雲才剛剛籠罩在希冷白頭上，還早著呢。
“百年時間，希冷白，我會讓你體驗一下當初我的心情，那酸爽，絕對不敢相信。哈哈哈哈……”張龍心中大笑，仿若終於跳出烏雲，迎著陽光肆意報複的人生贏家。
太陽已經掛在中天，收徒暫時停止，所有入門的弟子由各自的師父帶回。
“走，師父帶你們飛。”
黃阿超一邊一個將張龍和小公主抱起，然後平地升空，朝著無極門山頂飛掠而去。
清風拂麵，白雲觸手可及，眼前的蒼翠山巒如亙古屹立的巨人，巍峨和神聖的氣魄激蕩心田。
張龍一時看的出神。
要多高的神通，才能將這所有美好變成永恒，而不是在下一秒變成遺憾？
“你們以後就把這兒當家，你們在家裏多輕鬆自在，在這兒也不用拘著，放心。一切有師父呢。”
心情大好的黃阿超美滋滋地望著前方，嗓音慈愛的像是兩個小孩的爺爺。
小公主沒理會，美眸一眨不眨地看著這天地，不知道在想什麽，或者什麽都沒想。
張龍皺了皺眉頭，望著黃阿超道：“阿黃，有個事兒得跟你說，但你得謹慎處理。”
黃阿超愕然看向張龍：“怎麽能這樣叫師父呢？聽著像狗的名字。”
張龍不說話，就靜靜看著他。
黃阿超又眯眼一笑，“好好好，叫什麽都行，你們現在就是師父的命，別說叫個狗的名字，就是殺了師父，師父也開心。”
張龍朝天翻白眼，“跟你說正事兒呢。”
“好好好你說，”黃阿超不以為然地失笑，“小小年紀還正事兒，你能有什麽正事兒？”
張龍看了眼小公主，又看了看四周天空，確定沒人注意後，才小聲道：“我妹妹體內有魔羅死印，你得讓那倆長老或者掌門給她解了，還有。她是妖族，而且好像是幻蒼門的人……”
“神……馬……”
張龍話音剛落，黃阿超便瞪眼驚叫，巨大的驚慌，令的他連禦空飛行都忘了，整個人直直朝著下方墜落。
“臥槽！小心點啊！”
張龍用小拳拳在其胸口捶了幾下。黃阿超這才反應過來，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掠上了山頂。
直接飛進一處平時沒人住的院子，黃阿超手中一揚，整個院子便被一道無形結界籠罩，他這才看向小公主。
小公主習慣性地無視了黃阿超，繼續看著張龍。
“幻蒼門的遺孤？還被下了魔羅死印？誰這麽缺德？”怔怔盯著小公主。黃阿超一臉困惑。
“你管那麽多幹啥？讓你那三個師弟師妹給她解封才是正事兒。”張龍著急催促。
黃阿超眨了眨眼，“也對，不管幻蒼門還是什麽門，進了無極門那就是我無極門的人！也不管誰想對這孩子不利，進了無極門，他們就別想了。”
頓了一下。他又看向張龍道：“解封沒問題，玄月空明體的絕世驚才，誰都願意付出最大代價去培養。為師先給你倆找個住處，順便認識下你的師兄師姐，然後我就去找掌門。”
張龍長出一口氣，總算是有著落了。
其實他之前也是這麽想的。隻要小公主成為無極門的人，以她的驚才絕豔，無極門肯定樂意為她解封。
若是換做其他的門派，可能會忌憚小公主的特殊身份和魔羅死印背後潛藏的危險，但無極門絕對不會怕，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無極門一向這麽霸道。
黃阿超給張龍和小公主安排了住處，他所掌管的區域裏最好的住處，幹淨的內外套院，假山池水，紅花綠草應有盡有。
整理好臥室，一大兩小三人就去了外門廚房。
因為黃阿超的徒弟全在這裏。
已經快到開飯時間。但遼闊的拱頂石質食堂還沒有什麽人，隻有廚房在忙碌著。
透過那一排石質窗口，能看到裏麵的十幾個身影，男女都有，每一個都是重量級的噸位。
黃阿超抬步走了進去。
“為師有話說。”
一臉嚴肅地掃視十幾個人，他沉聲喝道。
“裝什麽裝？給你留著呢！”
黃阿超話音剛落。一位掛著白色圍巾，手掌大勺的油膩中年便頭也不回地嗬斥。
接著，油膩中年從廚台下麵的櫃子拿出一盤堪稱藝術的玉羅花炒雪蝦，不耐煩地扔給黃阿超道：“找個犄角旮旯去吃，被別的導師看見，我又得挨罵！”
別看模樣是中年。但到底多大歲數沒人知道，修真者隨著修為的提高，容顏的衰老會越來越慢，直到長生不老，所以修真者的年齡是不能從外貌來決定的。
像黃阿超之所以看著老，是因為他渡劫期之前的修煉花費時間太長，而一旦通過渡劫期成為正式的仙人，那容顏的衰老基本就停了。
“是啊師父，沒事兒別老到廚房來，人們會懷疑我們給你開小灶的。”另一位油膩中年道。
一位雄壯如牛的女子一把推開黃阿超，著急忙慌地道：“師父你讓開點行不行，忙著呢！”
……
反正廚房裏的十幾個人。沒人正兒八經當黃阿超是師父，反倒像是個過來蹭吃蹭喝的煩人老頭。
黃阿超尷尬了。
低頭看向張龍道：“不好意思，都被為師給慣壞了。”
可張龍已經看呆了，心中滿是老鄉見老鄉的溫馨和感動。
那兩個掌勺的油膩大叔，一個叫鐵牛，一個叫魏二狗。那四處取盆遞碗的肥碩女子叫白秋鳳，還有那四個配菜的，正如癡如醉雕琢涼菜的小年輕，以及那好幾個洗碗刷盤，洗菜掃地的……
十幾個人，全都是黃阿超的徒弟。也全都是張龍前一世的師兄師姐。
再次看到這些熟悉的臉龐，感受著他們熟悉的脾氣，以及這熟悉而草率的氛圍，張龍險些淚目。
前一世，在進入無極門之後，張龍因為是黃阿超從凡人間找來的。一來不合師門的收徒規矩，二來修真界本就看不起凡人間，再加上黃阿超在師門裏尷尬的處境，所以他處處被人刁難，受盡白眼和淩辱。
隻有這些師兄師姐對他是真心好，不開心了，他們就從廚房偷點兒好吃的送來，被人欺負了，他們就圍成一圈兒，用背後說人壞話的方式敞開了咒罵欺負張龍的人，然後再傻嗬嗬講幾個笑話，說一些“我們本無尊嚴，不如死不要臉。”的大道理來讓張龍開心。
可以說，張龍陰暗怯懦內向的性格，能變成如今這樣的開朗，很大原因是受了這些師兄師姐的影響，而能在無極門堅持下去，也大多是有這些人的支持。
他們是小人物。他們在無極門也毫無地位，卑微到被人當成塵埃去無視，可對於前一世，老媽自殺，從小沒有老爸的張龍而言，他們是家人。
家人重逢。怎能不感動？
“咳咳咳！”
這時，黃阿超抓了個雪蝦扔進嘴裏，又重重咳嗽了幾聲，再度掃視眾人道：“為師真有正事兒跟你們說，都認真聽一下！”
人們這才轉頭看向黃阿超，但手中的活兒卻沒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