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鹽酸。

一瓶在現在的化學實驗室再普通不過的試劑了,顧顏曾經也接觸過它不少次數了,當它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他的眼前時,他忽然又覺得有些許的不適應了,說不上來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就感覺這樣一瓶化學試劑,這在這樣一種場景下,似乎就被賦予了某種特俗的含義,也許被寄托了某種秘密也說不定吧?

濃鹽酸已經有些發黃了,這麽長久的歲月多虧了這個試劑瓶它還能夠這樣完好的存在於這樣一個荒涼的地方,隻是也許,它之於以前曾接觸過它的人來說依然無任何意義了,不然,它也不會被拋棄在這樣一個不能被合理使用的地方。

他輕輕旋了一下試劑瓶的瓶塞,這點力道似乎對於這個依然成為整體的東西毫無作用了,顧顏不僅沒有感覺到瓶塞與瓶體之間鬆懈了半分,甚至還覺得它們之間又親密了幾分。

這樣親密的接觸了十幾年了,分開它們也是有點於心不忍的吧?

顧顏苦笑了一下,又重新將這瓶不願意分開的試劑瓶輕輕地歸於原位,試劑瓶穩穩地佇立在它一直停留的地方,凝視著眼前這個不小心闖入的男生。

視線終究是離開了這個試劑瓶,逐漸彌漫向它的周圍,灰塵遍布的世界,倒也顯得莫名的簡單和諧,隻剩下這個灰色的天地。融化在一片荒蕪的原野上的是一段停留的曆史,是一段誰都不願意再次憶起的故事。

是時候了,是時候你該歸來了嗎?

裝有濃鹽酸的試劑瓶周圍還有很多大大小小的試劑瓶,無一例外都是被厚且密的灰塵覆蓋著,顧顏順手又拿起一瓶試劑瓶,裏麵裝著半瓶白色的粉狀試劑,這應該是個廣口瓶,但瓶上的標簽似乎在很多年前就已經被腐蝕掉了,任顧顏如何擦拭,他也分辨不出這究竟是一瓶怎樣的試劑。

顧顏無意識地將瓶子緊握在手中搖了搖,瓶內的粉末似乎也已經凝結了,隻有幾點點細碎的塊狀隨著顧顏手臂的上下移動而輕微地晃動了幾下。

時間帶走了它們原本應該存有的天性,將它們固鎖在了這個昏暗的世界裏。

依舊是放回原處,顧顏站在原地,環繞了一整圈,他沒有再觸碰任何的試劑,任何的儀器,但他已經看得出這個廠址的實驗場所裏似乎曾經在做著什麽實驗似的,實驗用品真的很多很齊全。

他沒有偵探一樣敏銳的視覺,聰慧的頭腦,他看不出這裏曾經到底是在進行著什麽樣的實驗,究竟是在製造著什麽樣的奇跡,不,也許不是奇跡,也許是夢魘,似鬼魅一般追隨著這個小村莊。

現在,它是否也會如鬼魅一樣追隨著他呢?

顧顏又聞到了剛進門時那種讓他感覺到刺鼻的氣味,現在這種氣味似乎更加的濃鬱了一些,他皺了皺眉頭,鼻息不自覺收緊了些。

眼睛隨即開始搜索起來——他向前走了幾步,兩旁試驗台上的試劑似乎比開始更多了些,擁塞著這些小小的試驗台。顧顏看見,他看見就在此刻自己所停留的位置前方的試驗台上十幾瓶液態的試劑整齊的堆放在試驗台上,而那刺鼻的氣味似乎正是由它們散發出來的。

他沒有再走近,這氣味讓他難受,此刻的他甚至感覺隻要自己再靠近一點點距離似乎就快要葬送在這種氣味裏,與這個荒廢的化工廠一起淹沒在時間的過度裏,此刻,好奇心也已不能阻擋他離開的腳步了,在所有的謎團麵前,生命最為重要。

他堅決地轉身,一點留戀也不剩下的,大跨步走出了這扇鏽跡斑斑的大鐵門,在走出去的那瞬間,他抬頭望了望眼前灰蒙蒙的天空,他看見在天空與他視線交界的地方,有一隻蜘蛛在它編織的巨大的網上小心翼翼地向一隻被它的網困住的夜蚊進攻,眼眶突然沒來由地濕潤了,生命的終極法則卻是在任何時候夜不會有所該變的吧,曆經了滄桑,曆經了苦難,卻依然有著最原始的食物鏈關係,卻依然恪守著這最基本的食物鏈法則。

適者生存,唯有適者生存。

那這個工廠呢?是否是因為違背了大自然造就既定的規律,所以最終就以這樣一種被時間遺忘的方式結束呢?

當顧顏離這個工廠越來越遠的時候,這隻蜘蛛仍舊在它編織的網上緩慢地爬行,與顧顏造所預料到的那樣,他成了這場自然法則之下的王者。

現在再次回到青娘廟,時間是在一行人來到青娘廟的第五天,依舊是上午。

白曉的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如果說在聽到顧顏的這一大段講述之前她是半糊塗半懂得的話,那現在她可以說是有九分的清醒了,不過還未到完全清醒的時候,因為,還有待證明,一切還差最後一步,走完了這一步,也許,時間會交由他們一個滿意的答複。

“你還記得那裏的路嗎?”白曉還是頗有些不放心地詢問道,她現在正跟隨著顧顏向男生記憶中的那個世界行進,一路上兩人幾乎都沒怎麽說話,氣氛沉寂的厲害,白曉隻覺得在這樣的氣氛中,心裏莫名其妙地增添了一種不確切感。於是,她又似為了減弱這種不確切感似的問了一次男生。

“你不用擔心,一切有我。”男生幾乎沒有經過任何思考就對白曉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似冬日裏的暖陽一樣,女生的心裏突然就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溫暖。這溫暖太過於突然,瞬間照亮了女生眼底的那一抹昏暗。所有的不確定因素一瞬間全都消失了。

隻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