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之後的安歌,其實腦子是一片空白。

就在這個她最熟悉的地方,她卻是再也沒有可以去的地方,別人都說“世界之大總有我的容身之處”,但是對於安歌來說,仿佛從外婆外公去世之後,這個地方就真的再也沒有了她的容身之處。

不知道應該往哪裏走,不知道應該去什麽地方。不再是腳跟著思想在走,而是出於安歌的一種本能,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直到看著那個熟悉的小院,安歌才驚訝的發覺自己竟然還是自動的走到了這裏。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建築物,即使經過了歲月,卻絲毫沒有抹去安歌記憶深處的地方。也許自己的內心知道這裏才是自己心裏最深處的家,給她最多溫暖的地方,即使時間不長,但是卻是什麽都無法侵蝕無法抹去。

即使就是這樣站在外麵看著,仿佛都能給她接下來的生活帶來巨大的力量。

吹著冷風,但是腳步卻不想移動,直直的一直在院子外麵站了著。有燈光透出的窗戶有時會有人影晃過,安歌仿佛覺得就像是看到了記憶中自己曾經的身影。

那個時候的她覺得每一天的快樂都需要好好珍惜,因為世界上還不是隻有她一個人。

就連窗戶透出的那橘黃的燈光,似乎都能帶著暖意,把人的心都烘暖。

但是後來……外公的生病,外婆的累倒。舅舅的冷眼和冷漠,讓安歌失去最愛的兩個人。房子被變賣,她被趕出了這個溫暖的地方,她終於被上天收回了唯一的溫暖。

“連你爸媽都不管你,我們為什麽要管你。”被趕出門時舅舅最後衝她喊的這句話成為她後來的心魔,揮之不去。

不願意再多想,過去的種種隻會汙染這個地方。而這裏也不再是自己唯一的避難所,更不再屬於她。

她仿佛就是浮萍,飄到哪裏就是哪裏,不會再生根發芽,更不會逗留。

這裏的記憶已經成為了她對過去唯一的牽掛。邁著艱難的步子走道門邊,那裏有許多的舊痕跡但是也添上了她不知道的新痕跡。這個地方再也不屬於她。

輕輕貼上了門,手指尖撫上門上的與她有關的痕跡,仿佛隻有這樣她才能感覺到自己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溫暖。指尖臨摹著一個個痕跡,仿佛還能感受到那個年紀的安歌殘留下來的溫度。但是一切卻是物是人非。

怎麽會讓自己到這個地步,竟然想要去外公外婆的墓地看一眼他們都沒有辦法。因為當年舅舅的幹涉以及安歌的被趕出門,到後來陷入自己的世界,連思維都不清晰的安歌又怎麽會知道外公外婆的墓地。

更別提後來的舅舅對她像是對待“瘟神”一般,就連靠近都難“沒有什麽墓地,我直接撒到山上了,你滾吧,就是因為你才讓他們連老了都不安生,還有什麽臉來看他們。”她狼狽的逃離,軟弱的不敢麵對這個事實。

原來一晃就過了那麽多年啊!

“外婆,外公。歌兒

好不孝順啊,對不對?真的是好久沒回家了。”想起自己曾經唯一能感覺到溫暖的兩個人,才想到軟弱的自己有多麽的不孝。

從一開始的不能接受逃避,到後來連自己都不能控製自己的神誌不清,現在的害怕不敢回來,自己還真的是沒有任何的長進。

指尖劃過每一個字,臨摹到“歌”的時候,安歌再也難以抑製,一直忍著的眼淚拚命往下湧,似乎想要將這麽多年來的份一起流完。

這個突兀加粗的字是那個白發蒼蒼卻是愛搞笑的外公畫上的,還記得那個小時候的她,剛會寫幾個字的時候總是調皮搗蛋的往牆上寫字。

沒有讀過書的外公和外婆自然更看不懂她在牆上的寫些什麽,但是總是一本正經的站在一邊看著,很是捧場的樂於參加她的每一次小小的活動。在她寫歌的時候,外公一眼就看出來他可能唯一認識的字。

一輩子都是農民的外公外婆也許因為最喜歡叫安歌“歌兒”所以才認識了這個字。

外公一邊說著自己認識這個,一邊又是頗有興趣的從她手上搶過筆,在安歌剛畫好的地方又重新描了一遍,很是得意的樣子。

安歌呀呀的吵著要拿回筆,打擊外公別扭的描邊,而外婆站在一邊看著兩人暖暖的笑著。

失聲痛哭的安歌,早已經站不住,隻能靠著牆,直接滑坐在地上,掩麵哭泣。嘴裏卻是一直說著“歌兒回來了,歌兒回家了。”“歌兒好想見見你們。”“歌兒怎麽連你們在哪裏都不知道呢”“我真的好沒用……”以前也是,現在也是。

指節發涼,寒冷像是從心裏散發出,那是一種絕望的味道。

哭泣的安歌早已經消耗完了自己的體力,四肢發麻冰冷的感覺安歌曾經體會過無數次,多年之後再次感受到這樣的感覺,安歌才覺得自己不再是行屍走肉,原來自己想起這些還是心痛還是會心中發麻。

此時這樣脆弱的安歌和普通的人沒有什麽不一樣,此時她不再是強大的女王,她隻是一個已經崩潰對未來迷茫的女生。

不用偽裝自己很強大,不用防備著別人,不用成為一個完美的安歌。

在陰影處蜷縮成一團,黑暗將安歌吞噬。

又有誰可以來救救這個將被溺死的人。

小小的身影越縮越緊,擁抱自己的力度卻越來越重,抱得在緊也感受不到溫度。自己肚子上被什麽堅硬物體磕著,那是手機,對,是那個人給她的手機,哆嗦著手將自己上衣口袋中的手機摸出。

手機被按亮了屏幕,那就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求救的信號。點開手機的聯係人,那個唯一一個沒有備注的電話號碼再也無法讓安歌轉移視線。

自己大腦像是無法控製自己的手,迫切想要去撥打那個人的電話。安歌也不知道怎麽了,她現在就迫切的想要聽聽那個人的聲音。

電話隻是響了2聲就被接起,仿佛對方就是在等她的電話。

清冽

幹淨的聲線從話筒中傳來“安歌。”

這一聲,安歌,仿佛就被救贖了。

就像是孩子找到一個自己的依靠,委屈、難過、悲傷、迷茫就再也不用被自己強迫壓製,盡情的釋放。

聽到對方慌亂的聲音,以及一句句的叮囑。安歌放空的大腦就隻能乖乖的聽從,好像是隻要有了對方,就不用再自己思考一樣,完全放心的將自己交給對方。

扶著牆站起,甩了甩早已經發麻的四肢,才慢慢的走出黑暗中,一步步離開這個她記憶中家,回頭看向那個院子,早已經是“物是人非”,忍住再回頭的欲望,向著明亮的地方走去。

人生就是如此有所得就必須有所舍。

趴坐在CR的沙發上,安歌給自己點了一杯熱咖啡。嘴裏的苦味但是比不上心裏的,熱的溫度卻隻能暖的了雙手,暖不進心。

回想起造成自己這樣的兩個可以稱之為“原罪”的人。安歌的父母,給安歌一直以來的感覺就是一對“怨侶”。

在那麽多年裏,即使雙方不在一起了,可是他們兩個依舊互相牽製著彼此,互相不肯退讓,熬著不想讓對方好過,有一種魚死網破的感覺,就好像在一瞬間,曾經的感情就這樣煙消雲散,就像曾經他們就是一對敵人,憎恨彼此。

每一次如果看到安歌劇烈的反抗,又會對安歌示弱,到頭來卻是依舊如此,周而複始,不會改變。

他們雖然是互相恨對方,但是那時候的安歌愛他們。可是他們卻是忍受不了安歌還在乎對方還被對方牽掛著,強逼安歌從中做出抉擇,小小的安歌實在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做出這樣的決定,她不舍得放棄任何一個。

安歌的童年就是在這樣的生活苦苦堅持,看著曾經自己最親的兩個人互相在自己的麵前咒罵對方,將所有的錯都推給對方,可是自己卻無能為力。

雙方都仿佛想要極力獲得安歌的支持,安歌就在這樣被自己的父母爭搶著,這不是愛而更像是一種比賽,誰能得到安歌的支持,讓對方成為“孤家寡人”,這就是比賽的最終目的。

已經失去心智的兩夫妻,早已經忘記了安歌的感受,安歌的痛苦。

沒有辦法,說不口,即使出說來也會被淡忘,不受重視,沒有說話的權力,這就是安歌當時的處境。

這樣的日子讓安歌快要窒息。

但是沒過幾年,因為一直都沒有確定立場的安歌隨著他們各自有了家庭,漸漸的開始淡出她們的視線。

就連關注都得不到的安歌開始變得被雙方推脫著,不再得到過多的關愛,沒有人陪伴的孤獨著,直到最後被外公外婆接走,才讓她過了幾年好日子,但是也就隻有那麽幾年。

悠悠的歎氣,感覺心裏的煩悶也被剛才的歎氣散去一些。

但是心中最深處依舊是被積壓,安歌知道哪裏是自己的心結,但是自己無法解開,更不知道何時才能正麵麵對一切,而不是逃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