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宸的目光,還盯著我腳邊的死人,在這一地的死人當中,仿佛隻有這個才是死人一樣。

“這人死的和別人不一樣,好像全身的血都被放幹了,把他拖起來看看。”靳宸緩緩地說,蹲下身子,兩手握上男人肩,打算把他拖上岸來。

“這有什麽奇怪的。”我應著,一邊彎腰下去,伸手拎起男屍一邊肩膀上的衣服:“你看岸上的兩具死屍,都是身上有大麵積的傷痕,流血也都不少。看來是遭遇了什麽突然襲擊,要不然的話,這幾個人身上怕是都有槍的,也不至於死的那麽……。”

剩下的話堵回了口中,我和靳宸同時發力,將那男屍往上一提,可是出乎意料的,這具屍體的重量卻輕的離譜,看上身也是五大三粗的一個男人,估量身高壯碩都遠在我和靳宸之上,可是一提起來,卻並沒有什麽分量。

可也就是提起來之後,我和靳宸都是忍不住的手一抖,鬆了開,那具屍體又落回了水中,濺起了一片水花,冰涼徹骨的打在身上。

不過是隨意的這一眼,可這屍體,卻著實讓我們震撼的不行。

這具屍體,隻有一半,這男人趴在岸上的一半,除了衣服是濕的,基本上沒有什麽明顯的傷痕。可是下半身,卻沒有了。從腰部起被截斷,傷口並不光滑平整,一眼看去,像是被什麽東西活生生的扯去了半截身子。

幸虧那一眼我沒有細看,隻是看見被河水泡的慘白模糊血肉,準確的說,隻是肉,因為血已經都基本流幹了,所以這屍體顯示出的皮膚和其它的幾具屍體不同。而這裏的光線極暗,別說根本看不清水的顏色,就算明亮著的,這裏的水也不是死水,一個人的血能有多少,怕是早就稀釋進水中去了。

我和靳宸都沉默下來,剛才雖然也緊張,可是和現在畢竟不同。

就算是知道地下洞穴凶險,可卻畢竟隻是一個理論上的知道,並沒有實戰的經驗。而如今血琳琳的屍體就在眼前,看這男屍的樣子,一定是落入了河中受到襲擊,而襲擊他的怪物,我隻能稱之為怪物,因為那個東西一口可以咬掉人的一半身子。且不論這個東西的體積有多大,至少它的嘴巴伸展開來的大小,令人不寒而栗。

地下洞穴是安靜的,河水雖然一直在緩緩流動,但是並沒有什麽聲音。行進中的時候,便隻有我們的腳步聲,如今停了下來,便除了說話的聲音之外,幾乎能聽見呼吸的聲音。

看到男屍沒在水中被咬掉的半截身子,我們都被想象中的怪物驚了一下,一時間,誰也說不出話裏。而也就在這幾乎令人窒息的安靜中,一聲很輕很輕的聲音,被放大了無數倍的,在洞中響起。

這聲音不是我發出的,不是靳宸發出的,那會是誰?

我的第一反應,是看向地上的死屍,靳宸的第一反應,卻是蹲下身嘩的一聲,就撕開了屍體已經破爛不堪的衣服。

躺在路上的幾具屍體都是血肉模糊破爛不堪的,但是被咬去半截的那具男屍,上身倒是沒有什麽損害,這人本身的皮膚可能就白,再加上沒有一點血色,衣服扯開後,明顯的,便看清他蒼白的上身皮膚上,什麽都沒有。

我知道靳宸在找的,是那根釘在心髒上的七寸釘,他既然生在抓鬼世家,想必見過許多詭異奇特的事情,再是嘴上說不喜歡,對這些事情,必然還是在意的。以前也沒注意,現在想來,上學這幾年,他對這方麵確實非常謹慎,那時流行的筆仙錢仙地獄遊,他都是碰也不碰一下的。

我正要說話,那含糊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下倒是聽得明白,發出聲音的,不是地上躺著的死屍,而是一處幽暗的洞穴。

下塘村屬於大別山脈,這一片在遠古時期應該是一片汪洋大海,沉積著厚實的石灰岩。慢慢的,海底上升成為陸地,石灰岩藏在地殼中,約在幾十萬年前的冰河時期,地下水下降,溶洞幹涸,雪水滴落,慢慢的形成石灰溶岩,而大自然鬼斧神工,這樣的溶洞之中地形往往複雜無比,大洞小洞岔路不計其數。

我們走的路線,是沿著水流和風向,也沿著人工修鑿的痕跡,希望可以找到一條不知何時工人開鑿時退出的路線。但是經過的這些路上,還林立著無數的洞口。

發出聲音來的,便是我們身後的一個小洞。

要是在幾分鍾之前,發現聲音來自洞穴中,我們一定會鬆一口氣。因為這樣的地下溶洞,有些蛇蟲鼠蟻之類的小動物,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而這些東西,除非你真的倒黴碰上成群結隊成千上萬的,否則的話,是沒有太大危險性的。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半截男屍還躺在地上,誰知道那個無法想象的怪物還吃飽沒有。

我和靳宸對視一眼,我使了眼色,做了個口型:“偷偷地走。”

洞裏的那位,指不定還在消化中呢,也未必就發現了我們。人家拿槍的都做了點心,咱們這一個拿著傘兵刀一個拿著工兵鏟,能幹嘛?

好在靳宸不是搞動物研究的,對奇特的生物也沒有什麽興趣,這個時候自然也同意三十六計走為上,緩緩的站起身來,見那洞穴裏的聲音雖然斷斷續續的發出,但是並沒有東西要出來的跡象,我們兩拔腿就走。雖然我們的體育都不錯,體力也都不錯,但是在這樣的地方,肯定沒有人家原住民跑的利索。

說不清的聲音從洞穴裏一直往外傳,似乎有個體積不小的東西在掙脫束縛,我們想早點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急走了幾步,靳宸突然停了下來,猶豫著:“這聲音,我怎麽覺得有點耳熟。像有人在哼。”

一片寂靜中,洞穴中傳出來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靳宸沒說,我一心想著趕緊走,也沒有多想,他這麽一說,倒還真是,像是一個被捂住嘴巴的人,支支吾吾的從咽喉發出的聲音。還夾雜著掙紮和繩索摩擦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