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要帶著楚楚離開這個城市返回美國了。如今在國內再無任何牽掛,所以這一回去,李天就沒想過再回來。

為了表示紀念,李天晚上專門帶著楚楚去濱北最好的酒樓裏包了個房間,父女倆好好的吃了一頓濱北特色菜。當他們戀戀不舍的走出酒樓上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的十點多鍾了。楚楚上車不久就進入了夢鄉,李天一邊默默的開著車,一邊透過車窗,看著窗外這個燈火通明的城市。

濱北,這個融合了悲與歡,笑與淚的城市,當馬上就要離開它的時候,李天忽然覺得有些不舍。年少輕狂的時候,自己單槍匹馬來到這裏,憑借天才的金融頭腦,很快便如魚得水一步升天,而正當榮譽和財富都滾滾而來,前途一片光明的時候,他最好的朋友和最愛的女人又聯手出賣了他,將他從天堂猛的摔向地獄,然後,出獄後頭腦發熱的複仇行動,偶遇木子時的搞笑情節,木子精妙絕倫的計劃,得知楚楚是自己親生女兒時的驚喜交加……這個城市,承載了李天各種各樣的記憶,豐富多彩,悲歡離合,而如今,再過幾個小時就要和它告別,而且很有可能是永別……

李天一邊開著車,思緒一邊不停的飛揚著,不知不覺間,他發現自己將車停到了一棟熟悉的小區前,這裏,赫然正是當初他和木子把酒言歡的地方——綠色家園小區。李天將車停在小區門口,出神的凝望著當初和木子租房子的那棟樓,仿佛在尋找著曾經的痕跡。他仿佛又看見了那個全身纏著亂七八糟的繃帶,活像木乃伊複活的自己,那個端著紅酒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裝酷的自己,那個喝的醉醺醺,與木子一起肆無忌憚的大叫大笑的自己……

最終,他決定再上去看一眼那間給自己留下最多回憶的房間,哪怕不能進門,站在門口回憶一下,也足夠了。

他脫下風衣,輕柔的給熟睡中的楚楚蓋上,然後小心翼翼的打開車門下了車,向那棟樓走去。

槍傷雖已愈合,但長時間走路的話,還是會有脹痛感。當李天艱難的爬上三樓,來到那扇熟悉的門前的時候,早已是氣喘籲籲汗流滿麵。然而,在他看到那扇門的時候,早已忘記了勞累和疼痛,因為,那扇門上掛了一件東西,一件讓他瞬時便瞪大了雙眼,張大了嘴巴,差點驚呼出聲的東西!

那居然是一顆人頭!

一顆因為窒息而麵部變得極度扭曲,眼珠凸出,舌頭垂到下巴上,嘴角還流著鮮紅血液的人頭!

更讓李天詫異的是,這人頭看上去是如此的熟悉。

因為那赫然就是——他自己!

短暫的驚悚過後,李天麵對這顆恐怖的人頭居然露出了一絲笑容。然後,他伸出了手,扯住那人頭的頭發,將它提了起來,舉在空中饒有興致的看了看,往頭上一套,便將這顆人頭套在了頭上。

原來這隻是個麵具,惟妙惟肖的麵具。

李天當然記得它,因為它曾經是木子製定的“夢魘計劃”中最重要的道具,在針對蔣曉芬的心理戰中,可謂功不可沒。

李天就這樣戴著人頭麵具,連門都沒敲,直接用力一推,門便無聲無息的開了。他毫不猶豫的走了進去。

房間內燈光雪亮,一切的擺設,居然都和從前一摸一樣,毫無變化。

高檔沙發還躺在靠窗的位置上,一對衣著黑白分明的少男少女,並肩坐在沙發上。身著黑色風衣的少年,手上端著一杯紅酒,自作優雅的品味著,就像當初賣掉了唯一的房產,坐在這裏耍酷的李天一摸一樣!

李天站在原地,默默的看著這對少男少女,三人都沒有說話。

片刻後,還是李天先開口了。他說:“你們是人,還是鬼?”

身穿雪白風衣,有著傾國傾城之貌的少女笑了,她笑的時候,連房間裏雪亮的白熾燈都黯然失色。她笑著看了身邊的少年一眼,卻沒有說話。少年轉了轉手裏的高腳杯,煞有介事的說道:“你看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樣子,像是鬼嗎?”

李天扯下頭上的吊死鬼麵具,笑道:“在爆炸中粉身碎骨,連骨頭都沒剩下一點,公安係統經過認真調查,確認為爆炸身亡,並取消了公民檔案。你說,這樣的一對鴛鴦,到底是人,還是鬼?”

說完這句話,三個人一起笑起來,笑聲在房間裏回繞飄蕩,似乎化作了無數歡歌熱舞的精靈,在每個窗縫邊擠出房間,在濱北市的夜空裏四處飄蕩……

“當時看你歇斯底裏的樣子,我真擔心你沒聽明白我的話。”李天坐在木子和歐陽六色對麵,一邊轉動手裏的高腳杯,一邊心有餘悸的說道,“所以,我曾以為你們真的死了。”

“當時我心裏急著救六色下來,的確沒心思認真考慮你所說的每句話。直到最後你鬆開了車閘抽掉了墊木,整輛斯太爾開始沿著河堤迅速後滑的時候,楚天禾開槍了,正是那一聲槍響,把我從懵懂中驚醒了過來,我猛然想到,你在對我說那番話的時候,說道是你親自把我的秘密告訴了楚天禾,親自弄來了斯太爾並設置成這個樣子,親自把六色吊到了樹上……你連續用了好幾個親自,我想,你肯定是在暗示我什麽!而你又知道我對各種車輛的構造有研究,並且曾看到過我在第一次遭受斯太爾襲擊的時候順利的躲到了底盤下逃過一劫……所以我斷定,你肯定給我留了一條逃生之路!於是,我急忙摸索尋找,果然,立刻便發現車廂底部已經被改動過了!”

“不錯,楚天禾一心借我的手來殺掉你們,想用這樣殘忍的方式來滿足他複仇的快感,他以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事實上,這卻正好成了他的一個弱點,我於是就利用了這個弱點,在將斯太爾開往河堤的路上,便將在車廂底部做了手腳,然後再用沙子和雜草稍作偽裝,居然就輕易的瞞過了楚天禾的眼睛——事實上,被複仇蒙蔽了心智的楚天禾,根本就沒認真的檢查過斯太爾,他自信的以為我一心救楚楚,不會有心思去考慮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