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肇事者已逃逸,唯一能讓自己住院治傷而又不花自己錢的方法,就是找一個冤大頭。孫大林的邏輯就是這麽簡單。

於是,救人的人,反而成了肇事者。森理所當然的成了冤大頭。

更殘酷的是,沒有人替他森作證,沒人願意跳出來,為他洗刷冤屈。

甚至有很多人,開始真的相信他就是那個真正的肇事者。他們懷疑的理由也很簡單:如果人不是你撞得,你為什麽要管?

父母默默的承擔了孫大林的一切住院費用,這讓原本就不算富裕的家庭,變得更加步履艱難。但這還不算,孫大林的傷其實並無大礙,但是,他卻仿佛喜歡上了住院,總是找這樣那樣的理由賴在病**,謊稱身體的這個那個部位不舒服,他的目標很簡單,就是能拖一天算一天,反正這裏吃得住的非常舒服,最重要的是有人買單……

森覺得自己就像曾經的竇娥,無奈竇娥哭訴還能換來上天的憐憫,賜她六月飛雪,可是自己,換來的隻有冷眼旁觀冷嘲熱諷。

於是頃刻間,森對於這個世界的看法全部改變了……

森終於筋疲力盡的摔倒在地上。

沒有霓虹,沒有車流,沒有喧鬧。這裏是郊外,不知不覺間,他居然奔跑到了這僻靜的郊外。

無所謂了,反正這整個世界都是黑暗的。任何地方都是一樣。

他平躺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黑白無常說,如果你感到整個世界的天平都像罪惡的一方傾斜時,請找我。我會用我最獨特的方式,來維持天平的平衡。

當初森在網絡上看到這段話的時候,他激動的手都顫抖了……

當除夕的鞭炮聲開始震耳欲聾的響起時,木子和歐陽六色攜手站在酒店的陽台上,興致勃勃的看著空中四處綻放開來的煙花。那形狀各異的花朵,積蓄了所有的力量之後,努力的衝上天空,在一個理想的高度,將自己最美麗最豪華的瞬間展現,然後,消逝……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光彩斑斕的光線下,黑白無常輕輕相擁。

“這就是我們這個春節的形狀。”木子輕輕說道。

“美麗的煙花,美味的紅酒。還有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大酒店。”歐陽六色頓了一下,柔聲笑道。的確,現在整個大酒店裏,就隻剩下他們兩個客人了。

“剛才在想什麽?”

“在想姑姑和姑父,在想他們此刻在做什麽。”歐陽六色眺望著遠方的天空喃喃道。“我一直都很喜歡看煙花,每年除夕的時候,我都和姑姑姑父一起坐在陽台上,興致勃勃的看漫天的煙花綻放……現在,我不在他們身邊,不知道他們……”歐陽六色沒有說下去,她的聲音有些哽咽。木子伸手輕輕撫摸她那光滑細膩的臉,發現竟然濕濕的。

木子緊緊的將她抱住,鼻尖探進她散發著迷人香氣的頭發裏,微閉上了眼睛。這個美麗的女人,當她知道自己的愛人是個行走在黑暗中的殺手,自己難與他牽手的時候,她沒哭。當她被出租車追殺,險些喪命的時候,她沒哭。當她被敵人吊在樹上命懸一線的時候,她沒哭!可是現在,她悄悄的哭了……

每個人都有軟弱的時候,每個人心裏都有一個最脆弱的地方。隻不過是有些人埋藏的太深太深……

“這是他們最後一次過孤獨的春節了。我們也是。”木子輕聲的,但是堅定的說道,“等到今年的冬天來臨的時候,司徒虹的疑心就會徹底的解除,那時候,我們就安排姑姑姑父搬出來,搬到一個隻有我們知道的地方……”

歐陽六色默默的點了點頭,她一直都是個不願意在木子麵前流淚,表現出軟弱的人。就在剛剛,她還企圖能通過玩笑來掩飾心中的悲傷,可是一旦關係到姑姑和姑父,她的眼淚就會出賣她……歐陽六色甩了甩頭發,仿佛甩掉了什麽沉重的包袱,然後,臉上的表情變得輕鬆起來,她淺笑道:“那麽,剛才你又在想什麽?”

“在想很多人,在想象他們的春節的形狀。”木子悠悠的回答道。“在想姑姑和姑父,想李天,想司徒虹,想小命,想葉子,想凝香和老板,想老三,想……森。”

“李天,此時應該是帶著楚楚,在他唐人街的大房子裏,興致勃勃的看春晚吧。”歐陽六色笑道。“隻要有楚楚在身邊,他就是快樂的。”

“嗯。此刻他一定大咧咧的坐在高檔沙發上,也許還會翹著二郎腿,端著紅酒故作優雅……”木子笑道。

“司徒虹,我一直都覺得他是個不願意停下來的人,就仿佛上緊了弦的鍾。我想他吃著年夜飯的時候,腦子裏也許還在想著最近正在處理的案子。”

“嗯。也許就像我們在想他一樣,他也會忽然想起我們。”

“小命,此時應該和他的父母在一起,這應該是他最幸福的一個春節了……”

“嗯。你看,其實大部分人都是幸福的。”木子笑道。“葉子應該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一邊陪他們看電視,一邊偷偷的跟老三短信傳情。凝香和老板,他們會是這個春節最幸福的夫妻了。森……”

說到森的時候,黑白無常不約而同轉過頭,對上了彼此的目光。

“你說,森的這個除夕是什麽形狀的?”木子問道。

“非常難過的形狀。”歐陽六色表情沉重的說道。“剛才我已經聯係過他了,沒有回應。我擔心他會……”

汗水已經幹涸,冰冷的夜風襲來,讓躺在地上的森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戰。

遠方,煙花和鞭炮聲還在繼續。

此時的孫大林,一定舒舒服服的躺在**,其樂融融的和他的家人過春節看春晚吃年夜飯吧?那張無恥的老臉,此刻一定會因為興奮而變得扭曲了。

森不由自主的捏緊了拳頭。

那麽自己的父母呢?

他們一定是在別人一家盡享天倫之樂的時候,滿臉焦急的四處奔走著,尋找著自己的下落。

真奇怪,壞人總是活得比好人舒服。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