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夜空被各色霓虹渲染的光彩奪目,連星光和月光的光華,都被徹底的籠罩。很忽然的,木子有了種很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就仿佛一個人的頭上被蒙了一層透明的塑料薄膜,雖然基本不影響視線,但是時間長了卻有窒息感。木子覺得自己,還有生活在這個石頭森林般的城市中的人們,就仿佛是被蒙了一層塑料薄膜,等到你筋疲力盡的時候,窒息會很輕鬆的取了你的性命。

美麗,但是危險。這個城市裏,處處都隱藏了殺機。人與人之間,到底還有什麽值得彼此信任的?

就連自己摯愛的歐陽六色,有時候也不夠真正的了解自己。

木子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仰望著夜空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他開始想念那安靜、祥和、空氣清新的大自然了。很小的時候,他忘記了那年他到底幾歲,他跟著媽媽,到鄉下自己的外婆家,那是北方的一個小村,去的時候是夏季,他喜歡跑到那一望無際的田野裏,看綠油油的玉米苗隨風招展,顏色各異,名稱不詳的小花四處盛開,知了在樹上舒暢的歌唱,青蛙在水中呼朋引伴,空氣清新自然,連迎麵吹來的風中,都帶著芳香的清新……他還記得外婆的村東頭,有一條小河,水不深,他最喜歡在炎日當頭的時候跳進去,像一條魚兒般在水裏上下歡騰……

那些美好的時光,距離現在是如此的逼近,卻又如此的遙遠。逼近的猶如就在眼前,那翻騰而起的水花,似乎觸手可及。遙遠的恍若隔世,甚至連外婆的確切摸樣,還有那小村的名字,都已經回憶不起。他隻知道,那次去外婆家的時候,外婆家已經隻剩下外婆一個親人,在他和媽媽回城後不久,外婆就撒手人寰了,從此,他再也沒有機會去鄉下,去小村……

那麽,當機會成熟,就回到大自然的懷抱去好了。擺脫掉這石頭森林的束縛,和歐陽六色一起,找一個景色秀麗的小村,平靜的過完餘生……

木子端起酒杯,卻發現酒杯已空。

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好笑,自己是如此年輕,就開始想以後的歸隱生活了,是不是有點太消極了……他萬沒有想到,就在不久之後,他真的如願以償的去了鄉下,躲到了一個小村裏生活了很長的一段時間,當然,不是歸隱……

班尼絕不是簡單的人物。

他是富豪,超級富豪,有著呼風喚雨的能量,但是,他絕對不是高官。因為,他身上有一種高官沒有的痞氣,他那雙看上去玩世不恭的雙瞳裏,閃爍出的不僅僅是高高在上春風得意的滿足感,而更多的,是狡詐,是圓滑,還有毒辣。

擁有這種目光和氣質的人,通常都不是什麽善類。

他住進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親自摸索觀察航母的內外構造和地形,然後,他拒絕用航母的工作人員充當服務生,就連負責打掃房間的人,也都換成了他自己的手下。

他每次出門,都至少有五六個人跟隨左右,那幾個人表情淡漠,動作幹脆利落,打扮卻另類怪異,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物。

他走路的時候,總喜歡讓幾個手下把自己圍在正中央。而且,總是喜歡隨時東張西望,好像一條剛出洞的蛇一樣,耐心的觀察著周圍可能存在的任何危險。每次下車的時候,他都會讓手下先行下車,然後他會搖下車窗,仔細查看四周情況之後,才肯小心翼翼的下車。

在吃飯的時候,每一瓶酒的第一杯,他都會讓手下先喝……

零下要對付的是何麗,而班尼目前則是何麗最強有力的護身符。

零下要用自己如此粗糙的計劃來應戰的,其實是班尼。麵對這樣一個對手,他如何能贏?

就如木子所說的,最大的可能,就是零下這次會栽在班尼的手裏。

這些細節,都是木子經過仔細的觀察,千方百計的打探,才總結出來的。

這些結論,也是木子經過反複的推敲才得出的。

歐陽六色在感歎木子觀察能力和推理能力的同時,也恨自己,恨自己不夠細心,不夠了解木子,信任木子。

她覺得惴惴不安,覺得自己有些可恥,覺得對不住木子,對不住他對自己那真摯狂熱的愛。

她手中的手機已經因為長時間使用而發熱。

一條短信,寫了刪,刪了寫,最終發到木子手機上的時候,卻是空白的。

她相信,木子收到她的空白短信,一定會明白。

無字天書,其實才是世界上最豐富最動情最華麗的詩篇……

當東方的天空漸漸浮現出魚肚白的時候,何麗悠悠的從昏睡中醒了過來。一夜風流過後,她覺得有些筋疲力盡,全身酸痛,疲軟乏力。

這種糟糕的感覺,都是自己身旁這個黑膚色的強壯男人賜予的。這個男人今年已經有三十九歲了,但他的精力和耐力,卻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二十歲以上的男人強的多。

這個男人此刻還在昏睡,他黑漆漆的強壯身體就那樣暴露的躺在自己麵前,與自己雪白的皮膚相互映襯,形成鮮明的對比。

還有那肥大的,泛著黑色光芒的大臉,那厚厚的嘴唇,以及那不安分的放在自己胸部的大手,何麗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她忽然覺得,自己很髒,自己身上那引以為榮的白嫩肌膚上,仿佛布滿了肉眼難辨的肮髒物質,正在無時無刻的侵蝕著她的每一個細胞,每一處神經末梢似乎都在產生暈厥感,她忽然覺得惡心……

她討厭這個男人,恨不能離他千裏之外,連想都不想起他。可是另一方麵,她卻隻能迎合他,隻能裝作喜歡他,願意和他分享浪漫的時光。

這一切,是如此的可笑而又可悲。

何麗強行忍住了撥開按在自己胸前的那隻大手,衝進浴室用力將自己衝洗半小時的衝動。她輕輕的向後挪了一下身體,再度閉上了眼睛。

那麽,就當做躺在自己麵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堆鈔票和名貴首飾好了。這樣想,她覺得自己坦然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