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裳伸出一隻手，緩緩地伸向風不歸的臉龐。風不歸好像被開水燙了尾巴的貓一樣向後跳開。本來風不歸的第一反應是想將華裳立即弊於掌下，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身體最終還是選擇了向後跳開，仿佛他麵對華裳之時，本能的反應隻會是躲避一樣。

華裳看到風不歸躲開自己，眼淚再次流了下來。風不歸隻覺得看到華裳從和自己說完話之後，就不停的哭泣，就像自己牽扯到華裳最為傷心的事情一樣，可是風不歸很確定這個女人自己從來沒見過，沒有過接觸，甚至沒有過交集，又是怎麽能牽扯到她的傷心事的呢？風不歸一時間也糊塗了。

華裳深深呼吸了一下，然後止住了哭泣，擦了擦淚水，用最是溫柔地聲音對風不歸說道：“你，你應該叫沈騰虛，你不是風起的兒子。”風不歸聽到華裳的話，好像在聽笑話一般哈哈大笑了起來。“你莫不是被嚇傻了？你敢再說一句這樣的話，我現在就殺了你！”風不歸突然變得很激動，連聲音都變得不安起來，雖然表麵上他一點都沒有在意華裳的話，可是他那顆不安定的心，卻幾乎要跳出來了。

“你叫沈騰虛，這個名字是你爺爺沈千星取得。在你出生快一歲的時候，風起獨自一人打上天劍門。當時天劍門上下被他攪得亂作一團，無人能製得住他。就連你爺爺沈千星，也是拿他沒有什麽好的辦法。可是後來天劍門一位隱世不出的前輩被他擾得心煩，雖是不願意出手對付這個小輩，卻是暗地裏對他施加了強大的威壓，所以他才敗在了你爺爺的手上。那時風起已經是走投無路不小心闖進了家眷後院，卻是正巧遇到了我抱著隻有一歲的你，他將你劫走作為人質，才保全了自己，活著逃出了天劍門。”

華裳盡量想要用更讓風不歸安定下來的語氣緩緩對風不歸說出了當年的舊事。然後又怕風不歸不信，繼續說道：“你背上有三個輪轉咒印似的小痣，腿上銅錢大小的紅色胎記。這世上知道此事的，除了你告訴過別人，不然應該隻有我知道。或許還要加上風起吧。你所帶的那個玉牌，叫做玲瓏祈天玉，是我曾經的師父給我的一件輔助法寶，可以聚氣凝神、輔助修煉，世上隻此一塊！你告訴我今年你多少歲？你可知風起當年滿天下躲避追殺，他有多少時間可以娶妻生子？偏偏就這麽巧他劫走了我的兒子，而我的兒子卻是和你有一樣的身體特征！如果他當年真的娶妻生子，有了歸隱的決定，又怎會獨身一人殺上天劍門呢？”

華裳停止哭泣，靜靜地說完，她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盡量冷靜，不敢有半點激動，怕風不歸聽不進去。也不敢過分緊逼風不歸，盡管她知道風不歸一時間肯定是聽不進去的，可是她還是希望風不歸能稍微理智一點，哪怕暫時隻接受一點。

“你以為你這樣說，就可以讓我放過沈衝？你在騙我！你是怕我殺了沈衝才騙我的！你騙我……”風不歸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的語調回答到。說完，風不歸習慣性的眯了眯眼，眼神開始有點恍惚。“虛兒，你說我騙你，可是你已經在相信了對嗎？我能感覺到你開始相信了。我沒有騙你，連你自己都知道我沒有騙你。你能感覺到的對嗎？”華裳又向風不歸身前靠近了一些，很是期盼的說著。

“不，我沒有相信！”風不歸說完，突然用風舞遁閃過華裳的身邊，徑直向沈衝衝了過去。等到他飛到沈衝的身前的時候，卻是發現沈衝隻是在微笑著看著他，沒有任何再動手的意思。“我會殺了你！一定會！所以別擺出這個樣子，我不會改變主意的！”風不歸在沈衝的身前冷聲說道。“虛兒，你覺得我會動手嗎？如果是風起，他會動手嗎？”沈衝臉上閃過一抹悲傷，不過隻是一瞬間，就淹沒在了笑容裏。

“住口！你不配我和我爹比，我不是沈騰虛！我是風不歸！”風不歸好像繃緊的那根弦終於堅持不住斷了一樣，整個人變得徹徹底底地瘋狂起來，衝沈衝大喊一句之後，突然衝到沈衝的麵前一掌將沈衝打飛出去。沈衝立時一口血舞吐在了半空之中，仿佛憑空盛開了淒美絕倫的血花一般。“衝哥——”華裳看到沈衝被風不歸打飛，立即衝到了沈衝的身邊，將沈衝扶在了自己懷裏。

華裳看著風不歸，眼神裏沒有絲毫的怨恨，隻有莫大的悲哀被眼淚不停衝刷。這時場中幾乎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因為他們已經聽到了華裳和風不歸的對話，而風不歸最後大聲的喊叫，更是一清二楚的傳到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裏。所以沒有人知道此時該怎麽辦，畢竟這不是正邪兩道的事，也不是天劍門的事，而是沈衝的家事。連沈仙兒此時都已經聽傻了，外人就更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我說過，我會殺了你，還是來和我決一死戰吧！”風不歸沒有任何遲疑，繼續向沈衝走去。等到他走到沈衝身邊的時候，沈衝才笑著對風不歸說道：“你把那一掌換成風雪連天訣裏的任何一式都可能打死我，如果換成那鋒銳無匹的白虎虛影，我必死無疑，你還說你會殺了我？”沈衝對風不歸說完，又不容華裳拒絕的推開華裳，顫顫巍巍的勉強站起來走到風不歸麵前說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說你會殺了？如果你還沒殺死我，能不能給我一個好好和你說話的機會？”

“孩子，我知道這很難接受，可是你能不能不要再打下去了？我們會說清楚的……”華裳此時也跑到風不歸的身前哭著哀求道。

風不歸以為自己會很果斷的出手，然後當作沒有發生任何意外一樣了結這一段仇怨。可是他現在卻做不到了。曾經風起對他的寵溺，是他的整個世界，後來那麽多年的孤獨壓抑瘋狂的隱忍修煉，是他的整個世界。而天劍門是他前後兩個世界的破壞者和建立者，是他有生之年的必殺目標。他以為今天就是證明這些年他活著的最好的證據，可是他發現恰恰相反的是，今天好像一把刮刀，抹平了他的人生，模糊了過往，也模糊了他的將來。讓他再次迷失了方向。

風不歸明明知道即使眼前的沈衝和華裳說的應該都是真的，可是他們此時對自己來說隻是個陌生人。他們沒有盡父母的義務，沒有給與關愛寵溺，甚至還拿走了本屬於他的那些幸福。可是這一切的原因卻又因為自己的父親風起從他們身邊把自己帶走了。他們恨風起，就像自己恨沈衝一樣。

風不歸滿腔的仇恨在華裳的痛苦和淚水裏，被硬生生壓製住了。此時他的腦子裏沒有了風起，沒有了血仇，沒有了沈衝、天劍門、華裳……統統都沒有了……隻有無盡的痛苦和迷茫。風不歸隻覺得這是宿命給他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將他的世界翻天覆地的改造成了一條不歸歧途。讓他找不到自己生存的意義，找不到這麽多年活下來的理由，甚至整個人生那長長的軌跡都變得虛幻，不屬於風不歸，不屬於沈騰虛，卻又不知該屬於誰。

“荒骨！”風不歸沒有理會任何人，而是痛苦的叫了聲立在身後等待自己的荒骨，然後帶著荒骨騰空而起，好像拚命在逃避一樣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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