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居在人煙稀少之地,往往就讓人忘記了日月在穿梭,時光在飛逝。依舊在眯著眼睛看著兒子修煉的風起,也似乎沒有在意眼前的兒子,已經是個翩翩美少年了。六年的光景,在風不歸粉嘟嘟的小臉上稍微刻畫了還不分明的棱角,柳葉彎眉又細又長,一雙閉合的眼睛上,長長的睫毛偶爾不安分的抖動一下,長長的頭發懶散的披在肩膀,微閉的嘴巴在這張安靜淡然的臉上顯得極為襯托。

在風不歸自己看來,也許最不滿意的,還是讓人看到自己的樣子時卻分不出性別。此時,風不歸呼出一口濁氣,緩緩睜開眼睛,站了起來。那眼睛在睜開時,分外的明亮清澈。看到已經到了自己肩膀的兒子,風起欣慰的笑了笑。

風起收起滿臉的關切,眯起眼睛望向了群山方向,想了一下說到:“阿不,你可想知道這群山之外,又是一個什麽樣的世界嗎?”風不歸抿起嘴唇,也跟著眯起了眼睛。“有時候,是挺想知道。可是群山之外就算什麽都有,也沒有我爹。我想和爹在一起。”盡管這話聽起來有些油嘴滑舌,可是看到兒子認真的表情,風起也不禁暗自感動。

“來,把這個帶上。記住,這是你娘留給你的,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弄丟了。今天爹再教你一個保命的身法。”說著,風起遞給兒子一塊掛著玉牌的項鏈。這項鏈其實本來就是風不歸身上的。在風起擄來他之後,為了隱藏身份,就摘了下來。這一摘已經十一年過去了。

然而在養育風不歸的這些年,風起越發能感受到身為父母的心思。撇開是非恩怨不說,也感覺對孩子親生父母有一絲愧疚。於是今天把這項鏈拿了出來,讓兒子帶上。就當讓他們也陪陪“自己”兒子吧。“爹,這是給男孩帶的嗎?”風不歸敏感的接過項鏈,草草的掛在了脖子上。雖然有些敏感,可還是又有些欣喜的好好看了幾眼,又慢慢的放到了衣衫裏麵。風起看到這,突然苦澀的笑了笑。

項鏈雖好,可是風不歸已經沉迷於自己老爹層出不窮的修煉法門。新鮮勁兒一過,就纏著風起要學習新的功法。而風起也樂得傳授兒子更多的東西。風起準備了一下說:“阿不,這功法名叫風舞遁,是爹自創的一套身法。記住,修煉這套身法隻有一個要訣,那就是,你是風!”看著自己老子說的神乎其神,風不歸更是動心不已。見自己老子伸過來的手掌,趕忙將額頭迎了上去。

在手掌和額頭相接觸時,風不歸的腦海開始接受這風舞遁身法的修煉方法。大量的修煉信息傳過來的同時,風不歸開始閉上眼睛細細體會記憶。終於在記憶完功法之後,風不歸張開了明亮的眼睛。“看好了!”風起說了一句,決定開始親自給自己兒子做示範。

隻見風起剛剛說完,身子就像落葉一樣,輕飄飄的滑開了數丈。繼而左搖右擺,速度忽快忽慢。快的時候甚至連影跡都看不到一絲一毫,慢起來又真的像從樹上飄下來的落葉,帶著幾分優來回飄蕩,卻是腳不沾地。

這時的風起給人的感覺是,開始你以為輕易就能打到他,然而又覺得得出全力才能打的到,當你真的用了全力,卻又看不到他的蹤跡了。於是卸去全力,他又出現,讓你覺得可以輕易地打到。這仿佛真的是風的舞蹈,你隻看到了風……示範完畢了,風起開始對兒子言傳身教。不知不覺中,天色又晚了。

然而一個連說帶比劃,語氣嚴肅但一臉疼愛之情的父親。一個愣愣點頭,時不時插嘴幾句,挨訓幾句的兒子。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林子裏越來越安靜,星星,殘月,都毫不吝嗇的把光亮,灑向這對已經相依為命的父子。

身處繁華之地的人,如果能看到,是否也會羨慕這樣的親情,這樣美麗的畫麵……但是美麗始終是短暫的,正如風起不經意間望向星空,確定了那不是太陽而是月亮的時候,毅然決然的拉起兒子,向山下的家中走去。在麵對兒子因為百般不情願而撅起小嘴,兩腿亂踢的時候,以一句“那樣看起來,真像個漂亮的小姑娘”。徹底結束了這一天,兩人在山上的時間。

第二天早晨,習慣了早起的父子不約而同的出現在院子裏。風起想了想說:“阿不,今天爹得去打獵了,你自己去修煉吧。記住……”“記住了,踏踏實實,循循漸進,不要貪,不要急……爹,你越來越像張奶奶了……”風不歸不等他老子說完,眯著的眼睛翻了一下就嘿嘿笑著去收拾東西了。風起愣在院子裏想了一下,張奶奶?張奶奶有點囉嗦,人卻非常好。兒子是說自己囉嗦呢?還是說自己非常好呢?這孩子跟誰學的,誇自己老爹還拐彎抹角的……

風起去打獵,山裏的“小獸”們,自然是好日子過到頭了。而風不歸也不是第一次獨自修煉,畢竟如果總是自己老爹守著,砍柴打獵的活誰幹?而風不歸現在長大了,也明白自己老子不是平凡之人。他不說,自己也不問。隻要能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何必知道太多大人的事呢。

風不歸搖了搖頭,拋開了雜念。開始盤腿而坐,手掐印訣,讓自己融入到風裏。試了半天,始終都不能飛身而起,更別說像自己老爹那樣上下翻飛了。我是風,我是風,我是風……風不歸認真的想著,開始閉上眼睛用自己敏銳的六識去感受山林裏風的存在。因為修習了“風雪連天決”,風不歸可以更清晰的感受到微風經過自己的身體,慢慢過了一段時間,他感覺到微風在經過自己的身體時,自動的被體內颶風之源吸入,然後又吐出。

漸漸的,周圍的風好像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樣,不止被吸入身體,更是在自己體內和周圍穿梭,舞動。好像一瞬間,又好像過了好久。風不歸感覺自己就是這些快樂的,自由的風。好像瞬間就已經沒有了生命力之後,卻又有了無限的生命力。自己沒有動過,卻又無處不在。天地之間仿佛一點聲音都沒有了,這靜謐氛圍讓人近乎陶醉的不能自拔。

這時突然,好像有一股悠遠濃厚蒼茫的氣息包圍了自己。眼前的景象消失了,轉而變成了一片荒蕪的大地,沒有一點的生命跡象。日月飛速旋轉著,大地幾經變動,天上雲彩幾經聚起又消散,大地開始有了生命,有了山川河流,有了白晝黑夜,有了人。之後的大地或者硝煙四起,生靈塗炭。或者繁榮昌盛,安然無事。然而這洪荒百萬年,讓人以旁觀者的姿態去一朝看盡,想想人生百年。是渺小?是偉大?然而在天地之間,也都不過是來不及揮手就無奈消失的匆匆過客。在經曆了不喜不悲和大喜大悲,對於風不歸來說,又何止是心境的超脫。

經過了天地之道的洗禮,風不歸睜開了眼睛。不知從何時開始,自己已經是滿臉的淚水。看到了前邊站著的,正是一臉焦急擔憂的老爹。不知為何,盡管老爹說著“阿不,你哭起來確實像個小姑娘。嗯,漂亮的小姑娘。”可是自己還是忍不住抱著那偉岸的身軀,哭了起來。過了好一會,風不歸把發生的事情講給風起聽。

風起聽後,居然沒有坐住,更是跳起來哈哈大笑。“兒子,這是一種境界。是天地之道!修真之人凡是能進入一次天地之道的人,都已經羽化登仙了知道嗎?這大陸已經三百多年沒有人飛升過了。看來,我兒福緣深厚,福緣深厚啊……哈哈哈哈……”雖然風不歸還不懂飛升不飛升的有什麽好,可是三百年不遇的奇才這個稱號,也讓他跟著風起哈哈大笑了起來。

更讓風不歸高興的是,他發現自己已經能內視了,於是趕緊沉下心來看自己修煉的情況。自己四相影像已經凝的結結實實,丹田颶風之源已經成形,好像一束青色的颶風夾雜著晶瑩剔透的雪花在不停地旋轉,寒氣逼人,煞是好看。風起驚歎著自己兒子修煉速度之快,心裏高興的又把那帥氣的丹鳳眼眯成了一條縫。“快試試,風舞遁。”風起連忙讓兒子展示一下進步的成果。

風不歸連忙點頭,手掐印訣。說一聲“遁”,整個身子往後隻瞬間,就到了十丈開外。雖然沒有風起優的姿態,可是閃躲騰挪之間,也頗為流暢。風不歸越玩越開心,在這深山老林,上躥下跳,整個風舞遁給活活用成了“潑猴遁”……就在風起連連搖頭的時候,隻見風不歸眯起眼睛,手掐四相印決,大喊一聲“風雪連天——縛!”隨著印訣打出,從風不歸身前虛空而出一條五丈青龍,這青龍身影有些虛幻,卻是張牙舞爪,飛向了一顆三人環抱的大樹。

青龍虛影飛到大樹跟前,環繞大樹盤旋不停。不一會兒,大樹就開始枯黃,漸漸的變成了朽木。風不歸還是第一次能用出風雪四相功法,也是被驚得目瞪口呆。回過神來,又掐白虎印。“風雪連天——破!”同樣在風不歸身前,撲出了一隻虛幻白虎。直接撞在了一顆大樹上。大樹齊腰而斷,切麵光滑猶如打磨過一樣。因為風雪極快又冰冷的特性,兩個切麵都微微被凍住一些,沒有流出一丁點兒的汁液。這一次,風不歸已經不是目瞪口呆,而是有些頭暈目眩了。

這不是被功法所震驚,而是真元不濟,有些虛脫。風起看到這裏,趕忙拋下一句“你小子有種!”飛到了風不歸的身邊。扶住他盤腿而坐,繼而度了些真元過去。好一會兒,風不歸感覺好些了,才開口說話:“爹,用這功法,咱家的木柴還能用的完嗎?”風起一時愕然。“這風雪四相,是我以風雪連天決結合正邪兩道,諸子百家之長。日月星象流轉,天地萬物之道,在這群山決定隱居之時悟出。

風雪青龍能困人,也能吸食修真者的真元。修為弱的,能直接困住被風雪凝結真元血液而死。風雪白虎講究一擊必殺。速度奇快,鋒銳無匹,天下萬物皆可破之。風雪朱雀是極熱,待你把風雪連天決修至極冷,就算是神兵利器,也能化作粉末。而風雪玄武主守護。風障雪盾,加上玄武護身。動則飛沙走石,靜則固若金湯。雖然天下功法各有所長,但是這風雪四相能攻能守,能進能退。練至極致的威力,連我都不敢想象。以你微弱真元,打出一道還有欠穩妥,還妄想打出四相?告訴過你,要循循漸進,不要急,不要貪……”

看著一臉慈父形象,卻又苦口婆心嘮叨的老爹,風不歸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不想反駁什麽,就這樣靜靜的聽下去,直到風起把話說完。可是孩子畢竟是孩子,風起說完,風不歸就一臉好奇的問到:“爹,這麽厲害的功法是你創的?”風起聽完,嗬嗬一樂。“那是自然。爹在年輕時,也被好多人稱為天縱奇才。”“是三百年不遇的那種嗎?像我一樣?”“不是,是三千年不遇的那種……哈哈哈哈……”

父子兩人正說著,風不歸肚子開始“咕咕”叫了起來。風不歸說一聲奇怪,早上吃了那麽多東西,為什麽餓這麽快?風起站起身來說:“餓了吧?你沉入天地之道整整七天。如果你不是修真者,那你一定是三百多年來第一個站著不動餓死的人。嗬嗬……走,下山吧。爹給你做好吃的。”自己七天沒有吃飯,這比剛剛看到的功法更讓自己目瞪口呆。

但是這回風不歸是真餓了,毫不拖泥帶水的拍拍屁股,跟著風起往山下走去。遙望著遠處自己家的小屋,父子兩人很有默契的相視一笑。一股溫暖在這條走了多年的小山路上彌漫開來,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