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飛看到荒骨的樣子,氣質突然變了。眼神之中再也看不到一絲的陰狠毒辣,而是變得十分堅毅且執著,又好似那世上最為聖潔的蓮花一般。荒骨不等離飛說話,便一馬當先地向血影宗宗主衝了過去。

而血影宗宗主依然沒有將荒骨放在眼裏,一道帶著血光的風牙擊轟在了荒骨的身上。荒骨整個身軀一下就被打的哢哢直響著倒飛回來。可是荒骨隻是在空中稍微停頓了一下,就又衝了上去。離飛也在此時一道閻羅斬瞬間斬了出去。血影宗宗主雙手像利爪一般揮舞出一陣血色的狂風利刃。如果風不歸在此的話,肯定能認出這一招也是他所熟知的風裂勁,隻是不知為何這血影宗宗主使出,卻是都帶著妖冶陰冷的血光。

十道風裂勁瞬間就打在了荒骨的身上,荒骨的身軀立刻承受不住如此強烈的轟擊,直接在半空之中爆裂了。而離飛的閻羅斬此時已經幾乎斬到了血影宗宗主的身上。離飛剛以為終於能給這血影宗宗主製造了一點傷害的時候,那血影宗宗主卻是好像一陣輕風一般在那閻羅斬距離自己毫厘之處閃躲了過去。和風不歸一般無二的身法!離飛仿佛又看到了風不歸在與自己戰鬥之時使出風舞遁,躲避掉自己的致命一擊。

“我說,結果是不會變的,隻不過此時變數又加大了。”血影宗宗主平淡的聲音再次響起。隨著血影宗宗主話音剛落,荒骨就在空中再一次又重新組合了起來,好像一個百戰不死的戰士一般又義無返顧的發起了衝鋒。離飛此時見拖也拖不得,想逃掉也是不太容易,於是便使用了最後一斬,威力最為強大的寂滅斬。在荒骨用自己不死的身軀不停地糾纏著血影宗宗主的時候,離飛將那巨人黑影收回了體內。

離飛的身體瞬間拔高了許多,整個人變得枯瘦,好像隻貼了一層人皮的骷髏骨架一般。那黑影一般的煙霧將他的整個身軀都籠罩起來,漸漸地化作了一對翅膀在離飛的背後呼扇的展翅不停扇動著。離飛額頭的鬼魅之瞳又一次燃燒了起來,將他的整個頭顱都似乎燃燒了。萬魂杖和萬骨杖此時放出了無數的怨靈邪魂,不停地圍繞著離飛飛舞著,嚎叫著。離飛雙手一並,大喊一聲:“鬼隱一族的榮耀——寂滅斬!”話音未落,離飛那聖潔的眼神猛地變得更加清澈,然後雙手斬出了一道黑煙滾滾的黑色光刃。

那黑色光刃像是擺脫了地獄的束縛,專門來收割人命一般陰森恐怖。一瞬間就斬在了血影宗宗主的麵前,可是讓離飛更為驚訝的是那寂滅斬卻是停在了血影宗宗主身前一丈再也無法前進了。離飛隻看到血影宗宗主身軀之上,罩著一個不停閃爍變化的血色光影,但是到底是什麽卻是一點也看不清楚。那光影之外是一道道血色的風障,一片片血色的氣盾。寂滅斬斬碎了風障氣盾之後,卻是停在了那光影之前不能寸進半點了。

離飛一看此情景,大喊一聲:“荒骨回來!”荒骨聽到離飛的呼喊,閃動著骨翼馬上飛到了離飛的身邊。離飛雙杖起舞,打開那撕裂虛空的大門,讓荒骨衝了進去。然後將雙杖收起,化作一道道殘影,瞬間逃開了。血影宗宗主一看離飛化作無數殘影逃走,對著離飛說道:“鬼隱一族至高遁法,鬼影重重。施術之後修為盡廢,以你此時的修為施展,恐怕連命都要沒了,為什麽?”血影宗宗主似乎並不驚訝,也不失望,依然不帶一絲煙火氣的問道。“逃走並不可恥,可恥的是背棄夢想!我的心是鬼隱一族的榮光鑄成,哪怕我失敗了,也不能是這顆心受辱,更不能讓鬼隱一族的榮光蒙塵!鬼魅之瞳是絕對不能落在你一個外族之人的手上成為一件工具!離飛已經身死在十幾年前了,又何懼再死一次!你還不明白一個鬼隱族人雖死無悔的捍衛著追求著的,是我鬼隱一族的意誌!是不可受他人掌控擺布的崇高榮耀!”離飛的聲音虛無縹緲的傳來,隻是那聲音再也聽不到狂熱,隻有著理所當然的堅決和已經完全忽視生死的淡然。

血影宗宗主很是惋惜地輕聲問了一句:“值得嗎?”遠處的天邊,回答了血影宗宗主簡單清晰的四個字“榮耀、尊嚴!”血影宗宗主聽到離飛的回答之後,輕輕歎息了一聲,並沒有動身再去追擊離飛,而是轉身向著相反的方向飛走了。

離飛化作一道殘影迅速遁出了很遠很遠,在他看到血影宗宗主確實沒有追上來的時候,一口氣算是鬆了下來。而離飛剛一鬆下這口氣,就再也堅持不住了飛遁,落在了地上。此時的離飛能夠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緩緩流失,他輕微試著控製一下自己的身體,卻是發現自己連一根手指頭都動不了。此時,他卻忽然看到了一個高大人影站在了自己麵前。可是離飛想要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隻能躺著虛弱地說道:“你也是來殺我的嗎?”

風不歸不知從哪裏又弄來了一塊更大的烤肉,一邊往嘴裏使勁塞著,一邊莫名其妙地看著躺在地上十分虛弱的離飛。在他聽到離飛的問話時,猛嚼幾口嘴裏的烤肉,等到咽下去了才不耐煩地罵了一句:“媽的瘋子!”然後風不歸露出一個懶得理你的表情轉身就走。但是就在風不歸轉過身要走的時候,離飛卻是急忙喊道:“風兄弟,風兄弟,能否暫且留步聽我一言……”風不歸聽到離飛的話,依然沒有轉過身來繼續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說道:“不留、不聽!”離飛看到風不歸說到做到,毫不遲疑的繼續走著,急促的呼吸幾下又虛弱地喊道:“風兄弟,看在你我以往交情的份上……”誰知這次離飛的話還沒說完,風不歸卻是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打斷了離飛的話“咱倆人沒交情,以往沒交情,現在也沒有交情,看你的樣子,以後隻怕也沒機會有交情了。”

風不歸說完繼續不理會離飛,轉過身往前走。這時離飛在身後大喊道:“將我葬在姐姐旁邊——!”風不歸猛地一怔,轉過身來走到了離飛的麵前盯著離飛,並不說話。離飛看到風不歸走了回來,裂開嘴笑了笑。“將我葬在那個原本就已經屬於我的地方,可以嗎?”風不歸猶豫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離飛了。他沒有問離飛為什麽會來此處,為什麽要回到鬼盜山寨,也沒有問離飛為什麽會受如此重傷,瀕臨死亡。他不想知道那麽多事,他答應離飛的唯一原因,就是因為離若惜。那個逝去多年,卻依然鮮活地活在風不歸生命裏的女人。

離飛看到風不歸答應了自己,十分開心的露出了孩童一般天真的笑容。他笑的很滿足,也很灑脫。過了一會兒,離飛似乎積攢了一些力氣,用手劃開了一個撕裂虛空的門戶,荒骨嗖的一下飛了出來,落在了離飛的麵前,警惕地死死盯著風不歸。離飛勉強抬起手來安撫了荒骨一下,繼續說道:“風兄弟,還希望你能答應我將荒骨帶在身邊吧。他不是一個傀儡,他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我的生死之交。我死了,他就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把他帶在身邊吧,風兄弟。我希望他能成為你的朋友,你的兄弟,你的生死之交……”

風不歸看了看荒骨,似乎明白了離飛所說的他死之後,荒骨孤零零地待在一個不為人知的空間之內,永遠的待在那裏。這對於已經有了人類感情的荒骨,他自己在那裏不老不死,不朽不滅,將會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情。風不歸隻覺得這世間最為孤獨,最為淒慘的事情都比不得荒骨將要麵對的永恒的寂寞。自己又何嚐不是孤獨的呢?風不歸想到了自己,不禁更加為荒骨感到了心疼。

風不歸這次極為幹脆地答應了離飛的請求。離飛看著荒骨,大笑了起來。然後很是欣慰地拽了拽荒骨的手臂,但是他剛拽住荒骨,手卻是沒有任何力氣的滑落了下來。“風兄弟,給我一滴血。”離飛從自己手中逼出了一滴鮮血,然後對著風不歸說道。風不歸雖然不知道離飛要幹什麽,可是還是按離飛所說的,逼出了自己手指的一滴鮮血彈到了離飛的手掌之中。離飛接住風不歸的鮮血,和自己的那滴鮮血混在了一起,畫了一個符咒。然後離飛讓荒骨垂下頭顱,將那符咒貼在了荒骨的額頭上。

風不歸看到荒骨看著自己,變得越來越友善的氣息,一下明白了離飛的用意。風不歸對離飛鄭重地說道:“你放心吧,我會做到。”離飛看著風不歸,虛弱的笑了笑:“我好累,該去跟姐姐道歉了啊。鬼隱一族,終究還是……我雖然要死了,可是幸好鬼隱一族的光榮和尊嚴沒有丟掉啊……”離飛說著說著,似乎已經不能繼續負擔這些年的壓力和重任,整個人像失去了骨頭一般軟在了地上。

離飛大口的喘著粗氣,似乎天地之間的空氣遇到了屏障,再也不能被他呼吸進去一樣。離飛突然抬起手,想抓住風不歸的胳膊,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道:“風兄弟,其實,其實我也一直都想和你做個朋友,做個兄弟,做個生死之交……”說道這裏,離飛的手終於抓住了風不歸主動伸過來的胳膊。可是離飛剛抓住風不歸的胳膊,就輕微地抖了兩下,眼神一瞬間渙散了,然而離飛在眼神渙散的瞬間裏,卻用盡了生命中最後的一絲力氣,努力地對著風不歸在嘴角留下了一個笑容。

看著離飛此時的微笑著離世,風不歸無法表達自己的感覺。他一直都無法理解離飛的世界是怎樣的,他隻知道離飛的世界是孤獨的,所有人都像他風不歸一樣根本就無法靠近離飛的世界。可是風不歸還是為離飛的死感到難過,他看不到離飛的價值,離飛的榮耀,離飛的沉重,他隻是感到了難過,僅此而已。“其實我知道,真正殺死你的,正是鬼隱一族。”風不歸緩緩地將離飛平放在地上,仿佛怕打擾到離飛一樣用最輕的聲音對著離飛說道。

這時,荒骨呼的一下震動著骨翼衝上了高空,在無邊的天際發出了最為淒厲悲傷的嚎叫。那聲音飄蕩在天空之上,久久的不能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