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如果她這樣睡著舒服就這樣睡吧。

隻是他就不太舒服了。

柳下惠之所以是柳下惠,還不是因為他遇到的那個不是他心愛的女子,才能坐懷不亂。

但……

積壓的感情加上身體的接觸,懷裏的人兒又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對象,作為一枚血氣方剛的男子,如果還能若無其事的睡覺,那就該拿去驗一下是否正常了。

然而……

莫說太子願不願意,即使她心裏願意,她的身體也不願意,即便他是男子,女孩兒的基本生理狀況他還是略懂一二的。

節操啊節操,該如何是好?

如今即使他想去洗個冷水澡也分不了身。

就這樣強忍了兩個時辰,慕晨終於徐徐醒來。

趁著她還在睡眼惺忪之間,蘇無邪果斷地離開床榻,把一堆被子塞到她懷中。

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好像舒服多了,她眨了兩眼,看到蘇無邪正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悠哉遊哉的品著茶。

“醒了?”蘇無邪如往常般若無其事。

“哦,對啊。”慕晨心不在焉的回答,轉而又若有所思的看著一床被子,“奇怪。”

“有何不妥?”蘇無邪問。

“我睡覺的時候,明明這被子已經被我抱得暖暖的,現在摸上去怎麽冷冷的啊?”慕晨的手在一床被子上摸來摸去,就是摸不出溫度。

蘇無邪嗆了一口,輕咳了兩下。

其實那暖暖的溫度哪是她抱出來的,而是蘇無邪本身就有的體溫。

蘇無邪解釋:“太子一定是睡得太熟,所以夢裏有錯覺。石室陰冷,即使被子剛剛有點暖意,也會很快散去。”

“真的嗎?”慕晨仍半信半疑,眼珠滾了幾下又問,“你一直在這裏看著我睡覺?”

“嗯,是的。”蘇無邪不禁想起剛剛太子睡覺的樣子。

那麽近的距離,盡管她不施粉黛,皮膚依然白皙嫩滑,長長的睫毛偶爾會顫動幾下,每一下都牽動著男人的心靈,薄薄的唇,色淡如水,嘴角總是勾起一絲一點笑意,時而傻氣時而嬌媚,不管如何都是正中紅心。

好吧,蘇無邪說錯覺就是錯覺了。

“那我剛剛有沒有說夢話,或者流口水?”慕晨用食指摸著自己的下唇,睜著無辜的大眼睛。

蘇無邪一笑:“還好。”

“還好就是有還是沒有?說夢話還是流水口?”慕晨仍喋喋不休。

“太子放心,太子睡覺時依然保持著高貴的形象。”

這是什麽回答?睡覺也有高貴形象?不就眼睛閉上,一動不動,怎麽形容得像龍椅之上,君臨天下的摸樣?

慕晨覺得這個回答太敷衍了,明擺著就是奉承的話。

她仿佛才想起跌落石室前的驚心動魄,收起了白癡的表情,添了幾分嚴肅:“你知道了本王的秘密,有何想法?”

想法一詞範圍太廣,蘇無邪的第一反應是,太子擔心自己是一個不可信托的人。

“請太子相信微臣的忠心。”

慕晨噗嗤一笑:“蘇無邪,我從來沒有擔心過你會出賣我,你為了幫我保密,可以連皇上指婚給你的妻子都殺,我還有什麽理由可以去懷疑你的忠誠?”

“但最終,華思思並不是死於我手上。”蘇無邪並沒有因為張軒幫自己解決了華思思而感到高興,卻是覺得沒能親自動手而感到抱歉。

慕晨回以微笑:“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這份心意,我看到了。”

說了幾句,慕晨覺得嗓子有點幹,伸手擋在嘴巴前咳嗽了兩聲。

蘇無邪立刻去倒了杯水過來。

慕晨接過茶盞的時候,隱約回憶起方才睡覺前,蘇無邪拿著茶盞,一口一口的喂著自己,心中不禁一陣暖意。

喝了兩口,這茶是淡淡的,但她分明記得,那幾口是甜甜的。

該不會又是錯覺吧,真是見鬼了。

再喝兩口,依然是淡淡的。

“那太子所問的想法是……”蘇無邪淡淡的一句把慕晨的思緒拉回來。

她想了一下,嘟起小嘴,吞吞吐吐的說:“怎麽說呢?其實我心裏清楚,你很相信我,為我做了不少事情,你對我坦誠相待,但我卻沒對你坦白,一直瞞著你這麽一個天大的秘密,把你蒙在鼓裏,還跟你稱兄道弟,你不會怪我欺騙了你嗎?”

被騙的人,心裏一定不好受吧。

慕晨又再一次很主動的考慮到蘇無邪的想法。

她自己都沒有察覺自己越來越在乎蘇無邪的感受,就如之前皇上賜婚,她第一想到的不是自己能夠擺脫後患,而是擔心蘇無邪會不會感到委屈,又如現在他發現了她的秘密,她第一想到的不是自己會否被出賣,而是擔心蘇無邪會不會因為覺得被騙而心存芥蒂。

慕晨沒察覺,可蘇無邪卻能感受到太子對自己的關心,隻是他不確定這種關心是出於友情還是……愛情。

關於這一欺騙,他沒有覺得任何不快,隻是覺得上天給他開了個玩笑,然後為他揭開了一個驚喜。

“太子多慮了,每個人都有難言之隱,或多或少,不想公開,所以太子此舉,人之常情,隻是微臣愚鈍,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如果太子信任,能否對微臣一說究竟?”蘇無邪說得風輕雲淡,既算回答了慕晨的問題,正好能吐出他心中的疑問。

之後的一個時辰,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慕晨就照張軒說的一樣,把太子從降生開始的所有事情都和盤托出,沒有半點掩飾。

蘇無邪基本弄清楚了整個故事的來龍去脈,心裏的層層疑問總算得到了答案。

故事說完,慕晨心中卻開始為前途擔憂,試想一下,她一名女子,即使能隱瞞身份到成年,也不能長久。

她自認腦袋聰明好使,卻一直沒能想通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之前是想著得過且過,但經過今天華思思一事,一條人命就因為這個秘密而死,她覺得必須正視這個問題。

當然,慕晨不是一個良心泛濫的主,她覺得必須正視這個問題不是因為她內疚,而是覺得這樣的情況很不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自己也非常的危險。

她不覺得華思思是無辜的,如果她懂得宮中規矩,安於本分,太子讓她“滾”她就“滾”,也不會落得如此淒涼的下場。

歸根結底,這個女子的死都是因為自己的朝三暮四和貪慕虛榮,活該。

雖然她名義上已經能算是蘇無邪的妻子,但慕晨卻一點都沒有覺得對不起蘇無邪,反而覺得是幫他鏟除了一個禍根。

這樣的人,再多都是死不足惜。隻是這樣的情況若再出現,難保下一次受傷的不是自己人。

蘇無邪看著愁眉不展的慕晨良久,伸出一手輕撫她鬢角的散發。

慕晨微微一震,抬頭撞進那雙沈眸中。

蘇無邪坐到床沿,就在慕晨身邊,垂首看著她:“微臣明白太子一定是為將來擔憂,但眼下之急是先解決華思思的事,皇上那邊倒是好解釋,張太醫已經想好了對策為太子開脫,但她的死必定觸怒華千川,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我們,這也許將是一場持久的戰爭。”

鬢角的皮膚因為蘇無邪手指的觸感而有點發麻,四目相對,慕晨忍俊不禁:“蘇少將,如今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該明白男女授受不親,這舉動可有半點為人臣子的摸樣?”

蘇無邪也笑了:“恕微臣愚鈍,不曾察覺太子的身份,直到撞見太子用劍指著華思思的那一刻,才明白一切,那種震驚難以形容,以至這裏……”

蘇無邪又向前傾了幾分,拉過慕晨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口,繼續說:“現在還跳得很快。”

蘇無邪的鼻尖幾乎要碰到慕晨的額頭。

慕晨一陣心慌,無所適從,笑意盡失,垂下眼簾以避開對方的視線。此時雖然沒有鏡子,但也知道自己的臉一定紅得不像樣。

片刻的安靜,某人的心跳一下一下的撞著她的手心,某人的鼻息如一陣陣暖流般噴灑到她的眉心上,心跳與呼吸有規律的和著,慢慢注入她的身體,侵占她的意識,慕晨隻覺得一陣陣電流竄過的酥麻。

慕晨抽離了那隻幾乎失去知覺的手,身子移開了半個位置:“知道了。”

“太子知道了什麽?”蘇無邪以為太子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好不容易趁著自己仍頭腦發熱,做出了令自己也無法相信自己會做的舉動。他何曾讓一個女子零距離感受自己的心?

他很期待太子的反應。

慕晨頓了頓,方才的害羞一散而去,輕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是被嚇到了,所以到現在仍驚魂未定。想想也是,你一直都把我當男人看待,一下子顛覆了既往的印象,確實不太容易適應的。沒關係,我不是那種扭扭捏捏需要別人千般嗬護萬般寵愛的女人,所以你以後還是可以一如既往的把我當男人,當兄弟。”

慕晨的話猶如一盤一盤的冷水把蘇無邪從頭淋到腳,他無語凝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