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強盜一離開破廟,走入林子,立刻撕下臉上的人皮麵具,現出他們原本的麵貌,赫然是關書彤、司徒庭,還有金洛風。

“寒濤,你不會真的受傷了吧?”司徒庭抓過他的手為他把脈。

“沒有。”他搖頭,不過沒有怞回自己的手。

“的確沒有。”司徒庭把了一會兒脈,然後放開。

“寒濤,剛剛為什麽要故意輸給她?或者我該問,今晚的行動,你到底有什麽用意?”關書彤不解。

“也沒什麽,隻是為她在金家奠下地位罷了。”金洛風眼睛微眯,想起了那些碎嘴的丫環,心裏非常不痛快。尤其又聽說那個叫金鈴的竟然差點成為他的侍妾,就覺得一把怒火攻上心口。祖母真是太荒唐了!先別說那種姿色他根本看不上眼,就以他在外的名聲雖然是風流成性,卻絕不碰自家丫環的原則來說,祖母想要讓她成為他的侍妾更是完全不可能。

關書彤和司徒庭也都想起那些丫環曾說過的話。

“怎麽以前從沒聽說你想納妾?”司徒庭笑問。

“對啊!就是那個叫金鈴的,你剛剛還讚她美麗呢!”關書彤也跟著起哄。

“我從沒說過要納妾,就算要,也不可能是她。”金洛風沒好氣的說。這兩個損友就是愛糗他,看他笑話。

“也對啦!你的原則是不碰自家的丫環。”關書彤了解的說。

“若不訂下這個原則,我看寒濤刻意塑造出來的風流名聲就會不攻自破了。”司徒庭取笑道。

“唉!不過還真可惜了那個大美女。”關書彤一臉惋惜。

“覺得可惜的話,我不反對把她讓給你。”金洛風大方的說。

“不用了,最難消受美人恩,更何況人家屬意的可是金家,我們這小小的關家,人家可能還看不上眼呢!”關書彤立刻搖頭。

“小小的關家?如果說出了兩名貴妃一位駙馬爺,還有一個皇上的人家是‘小小的’,我看也沒人敢稱大了。”金洛風調侃的說。

關書彤的家世可不簡單,他有兩位姑姑是先皇最疼寵的貴妃,一位叔叔是駙馬爺,而當今的皇上,是他姑姑的兒子也就是關書彤的表哥。雖說他的姑姑以前不是皇後,現在也不是太後,在後宮依然很有地位。

“那是他們上一代的事,跟我無關。”關書彤急著撇清這層關係。

“有關也好,無關也罷,現在都不是我們討論的話題,我們可否言歸正傳了?”司徒庭插話。“我說寒濤,你該不會想就這麽一路跟著花轎進京吧?”

“有何不可?”金洛風正有此打算。“是無不可啦!不過你一下子扮成風雅之士借他們色墨,一下子扮成匪徒讓那些眼高於頂的丫環們不敢再碎嘴,接下來你想扮成什麽角色?”

“還不知道,見機行事了。”金洛風不理會他語氣中的嘲弄,一本正經的說。

“拜托!你當真還想繼續扮下去?你以為童雲真猜不出你的身份嗎?我敢打包票,再來個一、兩次,她一定會識破你的偽裝。”

司徒庭的話讓金洛風想到方才的情形,他萬萬沒料到她會突然抬起頭來正視他,而她的舉動差點讓他穿幫,因為他很明顯的看到她的疑惑,她在懷疑他到底是誰。他相信司徒,再來個一、兩次,她肯定會識破他的身份。

但是,就這麽不管她,他又不放心,誰能預料這一路上會發生什麽事?更何況之後還要走兩天的水路,那片水域,據他所知,曾有海盜出沒,這次金家的迎娶行列如此的龐大,童雲所帶的嫁妝又是這麽的驚人——他知道那裏頭包寒了他們金家送過去的聘禮——海盜若是聞風出手,憑那幾個家丁、武師的三腳貓功夫,肯定會被打得落花流水,就算童雲有自保的能力,在水上又能逃到哪裏去?

“如何?”司徒庭問。“就算會被識破,我也必須繼續跟下去,更何況她是否會識破還是個未知數,不是嗎?我選擇相信書彤的易容術。”金洛風說完,便躍上他們事先藏匿在樹林裏的馬匹,策馬而去。

“我真是服了你了。”司徒庭看著他的背影,搖頭歎道。

“在我看來呢,咱們寒濤可能是……”關書彤忽然止住話,微微一笑。

“是什麽你就說啊!賣什麽關子。”司徒庭不高興的說。

“我說寒濤可能是陷下去了,愛上他的貪杯娘子。”

司徒庭抬眉看他一眼,書彤也看出寒濤愛上童雲了?如此一來,未來的發展不就更津彩了嗎?

兩人對望,微微一笑,都心照不宣的決定不戳破這個秘密。

他們躍上馬,跟在金洛風的身後消失在林子中。

從夢中驚醒,童雲睜著眼躺在**,久久無法再入眠。

遇到強盜已經是三天前的事了,沒想到自己還會因夢見那日的情形而驚醒。

都是因為那雙眼睛!

童雲想著那雙眼睛,那個人她明明從沒見過,為什麽會覺得他的眼神似乎在哪裏看過?這說不通的,不是嗎?

正當她想得出神之際,一道異樣的氣息竄入她的耳裏,那氣息近得讓她心驚,她猛一起身,就看見一個男人坐在床沿。

“你什麽時候進來的?”童雲驚訝的看著他,他未免太過於目中無人了,這麽大搖大擺的進入一個待嫁新娘的臥房,而且還是三更半夜,他眼中到底還有沒有禮教?

“終於發現了,我還以為要坐到天亮呢。”金洛風微微一笑。

“寒濤,就算你和金家關係匪淺——雖然這還有待查證,但是三更半夜闖進我的房裏,還是太過於無禮吧!”童雲決定把事情給說清楚,她可不願到時候她人都還沒有進夫家的門,就惹來一身腥。

“你做惡夢了?”金洛風根本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隻關心之前促使他進屋來的原因,就是她在睡夢中的低哼。

那聲音不大聲,至少尋常人在睡覺的時候是不可能聽見的,但是對於耳力超過尋常人許多,且根本就是守在近處的他來說,聲音夠大的了。

童雲的心因他話裏關心的語氣而微微一震,不由自主的望向他,一對上他的眼睛,她又是一震。

這雙眼睛……可能嗎?是他嗎?

可是……長相不同啊!笨!易容術啊!虧她還懂那麽多,竟沒看出那是易容術。

有了這個發現,童雲開始深思這個寒濤到底是何身份?為什麽做出那種事來,他到底有什麽目的?

隻是,她沒有答案。

“這個問題這麽難以回答嗎?”金洛風見她久久不語,隻是若有所思的低垂著頭,便嘲弄的問。

“我是做了惡夢。三天前發生的事讓我這些天來夜夜睡不安枕,生怕又有什麽意外發生。”童雲故意裝出不安的模樣,“哦,三天前的事你知道嗎?我們遇到強盜打劫了。”

“我聽說了。”金洛風見她有些恐懼,心裏開始責怪起自己,可是繼而又想,她不像是這麽膽小的人啊!“不過你不是打退他們了嗎?”

“我是僥幸險勝,但是難保下一次不會有武功比我更強的惡人出現啊,像你,武功就比我強多了。”

“不會的,放眼江湖,我雖不敢稱第一,但要找出幾個勝過我的人還是很難。”金洛風安慰她。

“世事難料,而且你不是說你會在附近嗎?那三日前你又在哪裏?”童雲仍悲觀的搖著頭。

這下金洛風真的覺得不對了,他仔細審視她,並沒有發現什麽破綻,但是他非常確定她有問題。會是什麽呢?她有意無意的拿他和匪徒的武功相比,又詢問他的去處,莫非她察覺了什麽?她真如此聰穎?

“寒濤,你今日出現有事嗎?”見他似乎在觀察著什麽,童雲馬上轉移他的注意力。她太過心急了,急著想知道那強盜是不是他易容改扮的,卻忽略了他是這麽津明。

金洛風緩緩一笑,她不知道這樣反而有點欲蓋彌彰嗎?這會兒他總算確定她的確聰慧過人了。

“沒事,隻是來看看你。”他看著她,緩緩的柔聲說道。

童雲心一跳,他是什麽意思?她無法自主的被他的眼神鎖住,兩人就這麽對看,接著她覺得自己心跳加速。

不!不可以!她已經算是有夫之婦,怎麽可以為別的男人心動?更何況這個男人她還很陌生,而且來意不明。

費力的轉移目光,童雲力持鎮定,深吸了幾口氣,緩下急促的心跳。

“現在你已經看到我了,可以請回了吧。”她冷淡的說。

“童雲,你感覺到了,對不對?”金洛風哪那麽容易被打發,他的計劃才剛開始有點成果呢!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童雲回避他的眼神。

“不,你逃避的眼神告訴我,你懂。”金洛風靠近她,炯然的眼神燒灼著她。

“寒濤,請自重,現在已經很晚了,你不適合待在這裏,請回吧!”童雲心慌意亂,但是表麵上仍不動聲色,她的理智原本就強過感情許多,斷不會因為一時的意亂情迷就失了神。

“為什麽要否認?童雲,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不要嫁入金家!”

“這就是你的目的,是不是?千方百計的阻撓,甚至假扮強盜,就是不讓我嫁入金家,對不對?!”童雲一急,便漏了口風。

“扮強盜?你是說你認為那強盜是我扮的?”金洛風假裝很震驚的看著她。

“我……對!”童雲硬著頭皮說。她原本想再搜證,不想就這麽說出來,但是卻……

“原來我在你心中竟是這般卑鄙小人。”他痛心的看著她,然後一轉身。“放心,我不會再來打擾你了。”

他躍出窗口,眨眼間不見蹤影。

她急忙下床追到窗口。

“寒濤!”她低喊,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他的眼神、他的語調,像是被傷得很深,而傷他之人就是她。難道她猜錯了,寒濤並不是那名匪徒?

童雲的心亂了章法,望著窗外的弦月,一朵烏雲飄過,遮住了它微弱的光芒,就像他們之間脆弱的感情,經過這一次,已經蒙上了陰影。

也罷!在感情尚未深陷之前及時怞身也好,不再相見,就不會再有糾葛,她已是羅敷有夫,他們之間是不可能會有結果的。

“啪啪啪!”金洛風才剛踏入自己在另一家客棧的房間,就聽到一陣鼓掌聲。一抬頭,隻見司徒庭和關書彤帶著曖昧的笑容坐在那裏。

“三更半夜不睡覺,那麽好的雅興到我這兒坐?”金洛風挑眉問。

“三更半夜不睡覺的人又不止我們,還有人對著‘雲兒’訴衷情呢!”關書彤調侃的說。

“你們跟蹤我?”金洛風有些訝異。終於知道他們鼓掌是何用意了。

“對,我們跟蹤你,而你竟然會毫無所覺,可見啊——”司徒庭搖頭歎氣。

金洛風沒有再說什麽,今晚的事就夠他們笑話好一陣子了。他從桌上拿起茶壺,倒了杯茶,潤潤喉。

其實他也早有覺悟,碰上有關童雲的事時,他的警戒心總是降低許多,才會數次都讓人欺身還無所覺。

“沒有話要說嗎?”司徒庭開口問。“要我說什麽?”金洛風淡淡的反問。

“目前進展到什麽程度了?你到底打算如何?”

“你問那麽多做什麽?”“問那麽多才好知道要如何配合你啊!否則到金家,我們‘一不小心’漏了什麽口風的話,不是枉費你的用心良苦嗎?”關書彤不懷好意的笑著說。

這很明顯的是威脅,金洛風哪有聽不出來的道理,書彤就隻會這一招。

不過……好吧!既然他們閑得發慌,那弄件差事給他們做做也未嚐不可。

“把上船前一晚空下來。”金洛風看著他們,嘴角緩緩的露出微笑。

“可以,有什麽好戲可看嗎?”關書彤立刻接口。

“那就要看你們演得津不津彩了。”“你的微笑讓我毛骨悚然。”司徒庭比較津明。

“別擔心,玩不到你們頭上的。你們隻要幫我一個忙就行了。”

“好,你說吧。”

童雲的心情極差,對於那些竊竊私語已經感到極度的不耐煩。

沒錯,那些丫環們是不再敢明目張膽的批評她,但是換成竊竊私語,而這讓她的頭更痛,心也更煩了。

還好,住宿時她通常有自己的臥房,可以暫時清靜一下。

她的心思飄回那日寒濤離去時的情景,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他的語氣在在告訴她,她傷了他的心。

他說他不會再來打擾她,而真的,自從那日之後,他不再像過去一樣不時出現在她四周,他真的如他所言,不再來了。

明日一早就要上船,改走水路,他會在船上嗎?

直到現在,童雲才發現,自己自始至終根本沒有問到關於寒濤這個人的任何事情,連他是不是迎娶隊伍的一員都不確定。

寒濤啊寒濤,為什麽擾我清靜的心?

今天的月色很美,不是滿月,卻異常的明亮。像是受到月光的蠱惑,童雲翻身下床,推門而出。

今夜住宿的地方聽說是金家的產業之一,所以她有獨自的院落可以不受打擾。

藉著月光,她可以看到院子裏種植了不少奇花異草,有些夜裏開花的植物正散發出淡淡的清香,彌漫了整個院落。

這個環境適合思考。

如果那日沒有發生那件事,也許此刻她不會是孤獨的一個人。

才剛想著,身後就傳來異樣的氣息,告訴她,這方天地確實已經不是她獨自一人了。

是他嗎?寒濤?

她沒有轉頭,裝作不知道有人出現,也在心裏極力的否認自己的期待。直到一雙鐵臂放肆的從她身後圈住她的肩膀,將她擁進一個寬闊的懷抱裏。

童雲的心一跳,但隨著低下的視線,看清了那雙手臂之後,她的心一冷,開始拚命的掙紮。

那是一雙布滿疤痕的手!

是那名強盜頭子!她為時已晚的發現這個事實。

“放開我!”她怒聲斥喝。“娘子不是深閨寂寞,在等我嗎?”強盜頭子緊緊的抱住她,絲毫沒有鬆動。

“你無恥!放手!”童雲掙紮著,無奈身後的強盜頭子武功雖然不濟,蠻力卻很夠,讓她如何掙紮也掙脫不了他的鉗製。

“這是我等待了好久的機會,怎麽可能這麽簡單就放過你?娘子啊!為了你,我可是和兄弟們分道揚鑣,自己跟著你們來到這裏,好不容易等到今晚這絕佳的機會,你說,值不值得獎賞呢?先讓我一親芳澤,再來過咱們的洞房花燭夜,娘子認為如何?”

“我想你可能沒命可以享受你的洞房花燭夜了。”另一道聲音突然出現,介入兩人之中。

這聲音是……“寒濤!”童雲沒有看見人,因為聲音來自她背後,不過那聲音確是寒濤。“救我!寒濤!”

“放開這位姑娘,我可以考慮放你一條生路。”

“哼!你這白麵書生能奈我何?老子怎麽可能讓煮熟的鴨子給飛了?”

強盜頭子點住童雲的袕道,將她半轉過身,讓她隻能從眼角餘光看到兩人對打,不過這樣就夠了,那人確實是那天的強盜頭子,而另外一人,也確實就是寒濤。

看來她真的誤會寒濤了!

強盜頭子才過幾招後就不敵,負傷逃竄而去。

寒濤站在一旁看著她,久久不語。

“寒濤,你不幫我解開袕道嗎?”童雲柔聲的問。

寒濤檢起一顆小石子,彈指疾射而出,解了她的袕道。而在石子射出的同時,他也轉身準備離去。

“等一下,寒濤。”她在解了袕之後急喊。

他停下腳步,可是沒有回頭。

“有事?”她因他冷淡的語氣而覺得難過,她知道,他仍不能原諒她錯怪了他。

“我很抱歉,寒濤,我不該誤會你的。”她多希望他能回過頭來讓她看一眼。

寒濤仰天一歎,“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他縱身一躍,飛離這個院落,消失在夜色中。

“不!寒濤!”童雲喊著,心痛的看著他離去。

太遲了?什麽意思?他說一切都太遲了代表什麽?

不行!她不能就這樣讓他走,她做不到。

飛身循著他消失的方向跟了過去,童雲決心非找到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