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門外侍衛報二爺三爺到。原來唐佶、唐儼也聞訊趕來了。唐傲心道來得正好,說了聲“請”,兩兄弟小跑著奔了進來,到唐傲麵前跪下磕頭:“小弟拜見大哥。”

唐傲擺手:“起來吧。”

兩人卻沒起身,二爺看三爺一眼,又回頭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兒子唐珞,再次磕頭道:“小弟聽聞珞兒與朔兒、玦兒打架,被大哥傳到祠堂受罰,定是珞兒這小畜生無狀,冒犯了朔兒、玦兒兩人,故小弟特意趕來向大哥請罪。都是小弟教導無方,請大哥重罰。”

三爺馬上跟著懺悔:“璐兒這小畜生也被小弟慣壞了,小弟也有責任,請大哥一並罰了吧。”

唐傲心裏冷哼,我還不知道你們這兩房是如何縱容自己的子弟的?不僅兒子,連徒弟都在外麵囂張跋扈、為所欲為。眼見著兒子們一個個大了,養成這種乖張驕橫的性子,豈非丟我們唐門的臉?我若再不教訓他們,將來隻怕養癰成患,你們一個個追悔莫及!

他修長的眉一斂,鳳眸中射過一絲冷冷的笑意:“你們起來,且聽這些孩子講講事情的經過。”

他話音剛落,唐珞突然像受了刺激一般,猛地抬頭,尖聲嚷道:“我沒錯!龍朔本來就用的不是唐門武功,誰知道他從哪裏學來的劍術,毫無章法,我說他用那些亂七八糟上不得台麵的招術有錯麽?他雖然比試贏了,可我們不服!”

二爺麵色一凜,衝到他麵前,抬手就是一耳光:“小畜生,門主還沒問你話,你嚷嚷什麽?這是誰教你的規矩?”

唐珞本來臉上中了兩拳,已經青紫一片,現在被父親一巴掌抽在傷處,疼得一聲悶哼,淚水奪眶而出。

唐傲皺眉,卻不動聲色:“二弟住手,你要教訓你的兒子,且等回家再教訓。此處是刑堂,他們自有門規處置。”

二爺一縮手,應了聲“是”,退到唐傲身側。

唐傲的目光從四位少年臉上一一掠過,見兩個兒子神情坦然,唐珞梗著脖子,一臉不服不忿,而唐璐目光遊移,不知道在打什麽主意。

“璐兒,你來說,把事情的經過詳細說一遍,一個字也不許漏過!”

唐璐被叫到名字,嚇得一抖,抬頭瞧見大伯深邃而威嚴的目光,越發緊張。於是不敢隱瞞,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講了一遍。

站在一旁的二爺已經變色,身為兄弟,他豈會看不出唐傲對龍雪衣的寵愛?即使龍家母子不被承認,也不能改變唐傲袒護他們的心。而自己的寶貝兒子竟然公然辱罵龍家母子,豈不是老虎頭上拍蒼蠅?

果然,他發現唐傲的臉色迅速轉陰,眼裏霎時凝結了冰霜,隨意掃了他一眼,那目光令他渾身一冷,不自覺地低下頭去。

唐傲目光一沉,不怒自威:“唐門門規,同門鬥毆,視情節輕重,鞭三十到五十。無論什麽原因,隻要動手者,人人都得受罰。今日還好珞兒傷得不重,朔兒、玦兒、璐兒都未受傷,情節較輕。便罰你們鞭二十,你們服不服?”

到此境地,誰還敢說個不字?唐珞即使心裏一肚子怨氣,可知道再頂撞門主,責罰隻會加倍。於是跟他們三人一樣,低低應了聲“服”。

“去衣,鞭打!”唐傲一聲令下。

四個年輕的脊背裸_露出來,雷威一人執鞭,鞭子呼嘯著,輪流從四人背上抽過。“啪”,“啪”,“啪”,“啪”,有節奏的聲音,一下一下響在祠堂中。

龍朔的脊背始終挺得像標槍一樣,臉上看不出痛苦的表情,那雙漆黑的眼眸中始終隻有清冷的神色。

唐玦痛得小臉一抽一抽的,卻也始終挺直身體,除了背上的肌肉隨著鞭打微微抽搐,他的身子一動不動。

龍朔悄悄伸出一隻左手,拉住唐玦的右手,用掌心無聲地傳遞著力量。唐玦回眸看他,微微一笑,笑得輕鬆而俏皮。

龍朔心裏驀然湧過一股暖流,覺得視線有些模糊。玦兒,你是為我挨打的,我對我這麽好,我欠你的太多太多……

那邊唐珞、唐璐二人被打得東倒西歪,渾身顫抖。他們的父親眼見這種樣子,氣得恨不得上前摁住他們,不許他們動彈。

唐門子弟挨打受罰是家常便飯,唐門規矩森嚴,受罰時不許動、不許喊、不許擋、不許躲,而這兩人的表現簡直丟臉丟到家了。

還好唐傲並不計較這些,隻是平靜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誰也沒有注意到,當他的目光落在龍朔與唐玦臉上時,眼裏悄悄露出疼惜之意,一閃而逝……

二十鞭打完,唐珞與唐璐的身子已經躬得像蝦米一樣,頭無力地垂著,鼻子裏發出粗重的喘息。深秋的天,額頭卻冷汗淋漓。唐璐的嘴唇幾乎被他咬爛了,而唐珞的掌心已摳出血來。

“你們知錯了麽?”唐傲問道。

唐玦抬頭看著父親,臉色因為疼痛而變得蒼白,目光卻堅定而坦蕩:“回爹的話,玦兒自知有錯,乃是不該與同門兄弟打鬥。隻是玦兒並不認為捍衛雪姨與大哥的尊嚴有錯,玦兒堅持,請珞哥與璐哥向大哥認錯!”

“大公子,不要……”龍朔怕他再惹事,急忙出聲勸阻。

“大哥,小弟一定要這麽做!”唐玦斬釘截鐵地道。

唐珞又驚又怒,躬著的身子猛地彈起來:“你放……”“屁”字沒有出口,卻被唐傲沉聲打斷:“珞兒!身為唐門子弟,你的教養到哪裏去了?你爹就是這樣教導你的麽?”

唐珞的嘴張在那兒,發不出聲音,因為疼,也因為氣,他的身子不停戰栗。二爺見此情景,連忙撩袍跪到唐傲麵前,惶然請罪:“大哥,是小弟教子無方,小弟代珞兒道歉,回去之後,小弟再好好管教這個畜生。”

唐傲隻覺得心力交瘁,失望到極點。不成器的兄弟,教出心術不正的兒子。小小年紀刻薄寡恩、多疑善妒,將來如何管理自己的家?

他回眸看看三爺,三爺上來,與二爺並排跪下。

唐傲心中苦笑了一下,盯著他們,一字字沉聲道:“你們給我聽好:十一月初八,是我正式迎娶龍雪衣的日子。她將於那天堂堂正正成為我的女人。即使她是三房,卻也是你們的嫂子,珞兒、璐兒的伯母。不管你們承不承認朔兒,當他是我嫡子也罷、庶子也罷、養子也罷,他,是我唐傲的兒子。”

他把目光移到唐珞身上:“無論如何,身為晚輩,妄議長輩是非,是為不敬。唐家沒有這種規矩!”

然後又收回目光,聲音一沉:“二弟,三弟,回去後好好反省一下,你們是如何教育自己的子女的。”

“多謝大哥。可是,大哥,你怎麽能娶龍雪衣?三位叔父都不會同意的。”二爺囁嚅著勸,“他們一直很排斥她……”

唐傲冷笑,他何嚐不知道,那些長輩們無非在端長輩的架子,想要掣肘他這位身為晚輩、地位卻高過他們的門主。又因為自己年輕時做下的不光彩之事,令他們覺得承認龍家母子便是有辱門楣,所以百般阻撓他與龍雪衣的事。

可是這次,他決定不再妥協。為了他與雪衣將來的孩子,也為了朔兒。

“我意已決,不必多言。”他打斷二爺的話,拂袖準備起身。

“大伯!”唐珞嘶聲叫住他,“大伯,珞兒剛才所提之事,大伯打算不聞不問麽?龍朔……”見唐傲冷電般的目光逼向他,他隻能咬牙改口,“朔哥使的根本不是唐門招術!大伯身為門主,難道要縱容他不成?”

唐傲心裏一沉,他是知道的,龍朔在學別派武功。朔兒,你怎能如此大意,在人前顯露出來?

“回稟老爺,朔兒沒有用別派武功。”龍朔抬頭,平靜地道,“方才比武時,老爺想必也注意到了,朔兒的唐家劍術中夾雜了一些自創的招術。傷珞公子的那招,正是朔兒自創的‘寥落劍法’中一招。”

“寥落劍法?”唐傲心中微微一疼。朔兒,你連劍法的名字都取得如此悲涼,是我這個父親沒有當好,讓你一直處於孤獨、淒涼的境界,我對不起你。

“你站起來,把那一招使給我看看。”

“是。”龍朔答應一聲,不顧背上鞭傷疼痛,站起來,拾起地上的劍,在眾人麵前重新使出那一招。

唐傲微微頷首,兒子果然有天賦,這一招出劍的位置極為怪異,令人意想不到,難怪珞兒會中招。他回頭看看二爺、三爺:“二弟,三弟,你們看看,他這招可是哪門哪派的劍術?”

兩人有些狼狽,搖搖頭:“恕小弟眼拙,從未見識過。”

唐傲微微一笑:“既然不是偷用的別派武功,而是自創,朔兒何錯之有?本門武功,自當由後人發揚光大,所以,我覺得朔兒不僅無罪,反而有功。你倆以為如何?”

兩人連連點頭。唐珞氣得咬牙切齒,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好了,帶你們的兒子回去養傷吧。”

唐傲揮手,眼見二爺、三爺攙扶著兒子離去,唐傲上前扶起唐玦,一手拉住一個兒子,撫摸著他們的臉,輕輕歎道:“朔兒、玦兒,你們受委屈了,爹明白你們的心意。可是,同門內訌,實為江湖大忌,偌大的門派,隻有靠團結才能屹立不倒。所以,能忍耐時還需忍耐,忍不住時便來找我評理,為什麽要出手傷人?”

兩人聽著父親溫和的語聲,心中一軟,垂下頭,低聲道:“爹,我們知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走,爹給你們上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