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第一次失去了它的黎明。

它被漫天迷霧籠罩。石灰、黃土、煤屑、煙塵以及一座城市毀滅時所產生的死亡物質,混合成了灰色的霧。濃極了的霧氣彌漫著,飄浮著,一片片、一縷縷、一絮絮地升起,像緩緩地懸浮於空中的帷幔,無聲地籠罩著這片廢墟,籠罩著這座空寂無聲的末日之城。

已經聽不見大震時核爆炸似的巨響,以及大地顫動時發出的深沉的喘息。僅僅數小時前,唐山還像一片完整的樹葉,在狂風中簌簌抖動;現在,它已肢殘體碎,奄奄一息。灰白色的霧靄中,僅僅留下了一片神秘的、恐怖的戰場,一個巨人──一個20世紀的赫拉克力士奮力搏鬥後留下的戰場。所有的聲息都消失了。偶爾地,有幾聲孩子細弱的哭聲,也像是從遙遠的地心深處傳來,那般深幽,那般細長,像幻覺中一根飄飄欲斷的白色的線。

──空空凝視著的不再合攏的眼睛;

──冰冷了的已不會再發出音響的張著的嘴;

唐山,耷拉著它流血的頭顱,昏迷不醒。淡淡的晨光中,細微的塵末,一粒粒、一粒粒緩慢地飄移,使人想起瀕死者唇邊那一絲悠悠的活氣。

一切音響都被窒息了,一切生命都被這死一般的霧裹藏了。

蒙蒙大霧中,已不見昔日的唐山。筆者僅據當年目睹及查閱數據在此錄下幾個角落的情景:

三層鋼筋混凝土結構的唐山礦冶學院圖書館藏書樓,第一層樓麵整個兒向西剪切滑動,原三層樓的建築像被地殼吞沒了一層,憑空矮了一截;

唐山火車站,東部鐵軌呈蛇行彎曲,俯瞰,其輪廓像一隻扁平的鐵葫蘆;

開灤醫院七層大樓成了一座墳丘似的三角形斜塔,頂部僅剩兩間病房大小的建築,顫巍巍地斜搭在一堵隨時可能塌落的殘壁上。陽台全部震塌,三層樓的陽台,垂直地砸在二層樓的陽台上,欲落未落;

唐山市委宿舍樓的一扇牆麵整個兒被推倒,三層樓的側麵,暴露出六塊黑色的開放著的小空間,一切家庭所用的設備都還在,完整的桌子、床鋪,甚至一盞小小的台燈;

鳳凰山腳下的外賓招待所,兩層樓的餐廳僅剩下一個空空的框架,在沒有塌盡的牆壁上,華麗的壁燈還依稀可見;

唐山第十中學那條水泥馬路被攔腰震斷,一截向左,一截向右,錯位達一米之多;

吉祥路兩側的樹木,在大地震動的那一瞬間,似乎曾想躲而避之,有的樹已“逃”離樹行,卻又被死死地扯住,錯位的樹與樹行,相距一點五米;

遷安縣野雞坨公社衛生院,一側門垛整個兒向南滑去,斜倚在另一個門垛上;而開平化工廠廠門的高大門垛,在地震的那一刻,也仿佛被一雙巨手扭斷,成左旋而傾斜;

……

更為驚心的是,在“728”地震地裂縫穿過的地方,唐山地委黨校、東新街小學、地區農研所,以及整個路南居民區,都像被一雙巨手抹去了似的不見了。仿佛有一個黑色的妖魔在這裏肆虐,是它踏平了街巷,折斷了橋梁,掐滅了煙囪,將列車橫推出軌。一場大自然的惡作劇使得唐山麵目全非,七零八落的混凝土梁柱,冰冷的機器殘骸,斜矗著的電線杆,半截的水塔,東倒西歪,橫躺豎倚,像萬人坑裏根根支棱*(方言,豎起、翹起的意思。)的白骨。欲落而未落的樓板,懸掛在空中的一兩根彎曲的鋼筋,白色其外而內裏泛黃色的土牆斷壁,仿佛是在把一具具皮開肉綻的形容可怖的死亡的軀體推出迷霧,推向清晰。20世紀70年代的死亡實況,就這樣殘酷地被記錄在案了。

濃濃的霧氣中,聽不見呻吟,聽不見呼喊,隻有機械的腳步聲,沉重的喘息聲,來不及思索的匆匆對話,和路邊越堆越高、越堆越高的屍體山!頭顱被擠碎的,雙腳被砸爛的,身體被壓扁的……

陸軍二五五醫院護士李洪義永遠也不會忘記,一個女兵被一根水泥梁柱戳穿了胸膛,胸口血肉模糊;一個孕婦已快臨產,她人已斷氣,下身還在流血。

二五五醫院外一科副主任張木傑親眼看見一位遇難者,眼球外突,舌頭外伸,整個頭顱被擠壓成了一塊平板;另一位遇難者,上半身完好,下半身和腿腳卻已模糊難辨。

開灤醫院醫生謝美榮講述她心愛的孩子時說,兒子死去時,頭上還壓著一本掀開的小說《劍》,可是他永遠也不可能翻完這本書了,就像他短暫的生命,也不可能繼續到它最後的一頁。

這無疑是人類曆史上最悲慘的一頁。無辜的死難者,幾乎都是在毫無準備的狀況下,被突如其來地推向死亡的。太匆忙、太急促,死亡就發生在一剎那間。

慘淡的灰霧中,最令人心顫的,是那一具具掛在危樓上的屍體。有的僅有一雙手被樓板壓住,砸裂的頭耷拉著;有的跳樓時被砸住腳,整個人倒懸在半空。他們是遇難者中反應最敏捷的一群:已經在酣夢中驚醒,已經跳下床,已經奔到陽台或窗口,可是他們的逃路卻被死神截斷了。有一位年輕的母親,在三層樓的窗口已探出半個身子,沉重的樓板便落下來把她壓在窗台上。她死在半空,懷抱著孩子,在死去的一瞬間,還本能地保護著小生命。隨著危樓在餘震中搖顫,母親垂落的頭發在霧氣中拂動。

一座城市毀於一旦,在中國曆史上有過這樣的慘例麽?1556年陝西大地震,1920年甘肅大地震,都未曾發生在人口稠密的城市,盡管如此,慘重的傷亡已令世代後人震驚。而今天,被7.8級地震所擊中的唐山,卻是一座有一百萬人口的城市。

一片廢墟。

在路南區小山街道,有一位幸免於難的老太太從瓦礫中掙紮著鑽出來。眼前的一切,使她呆呆地翕動著嘴,說不出一句話。這條老街,這條曆史悠久的老街,這條繁華一時的老街,就像她滿頭飄動的絲絲銀發,它如今在哪裏?許多年之後,當她常常孤零零一人站在那片廢墟上時,她呆滯的目光中還有幾分猶豫,像在追憶以往,又像在追尋現實。“大世界”商場在哪裏?聽評戲的“落子院”(劇場)在哪裏?那些雜耍場呢?那些澡堂、藥鋪呢?那些布店、刻字店、“委托店”呢?那些出售“棋子燒餅”、“開平麻花”、“唐山熏雞”的小鋪子呢?還有她們──從前天天在一起拿菜籃上街的老姐妹們,她們都到什麽地方去了?一片死寂。路都沒有了,隻有從一行歪歪倒倒的電線杆上,才能分辨出那是老街。因為它本來是那麽窄小,兩邊的老樓塌下來,整個兒把它填平了。早起的清潔工、運糞的馬車,都被埋葬在窄窄的老街上。更悲慘的是小巷兩側的平房區,就這樣被惡魔一腳踩平,像踩碎了一堆蛋殼。此時,這裏變成了空曠得駭人的廣場,陰風淒淒,隻有些許人影,在僵死般地佇立著。

唐山人佇立著。在那些被濃霧裹著的廢墟上,在那些被濃霧裹著的大路邊,他們呆呆地佇立著。許多人還在惡夢之中:是原子彈爆炸?是煤礦失事?他們不知道擦去臉上流動著的血,不知該怎麽搶救地獄中的親人,連自己站在什麽地方都忘了。有人不知為什麽,手裏攥著一隻死鵝,怎麽也不撒手;有人眼盯著放在腳盆裏的死孩子,半天一動不動。許多人赤身**,那些隻戴一個胸罩的姑娘,甚至忘了找件衣服遮身……這些默默喘息著的尚存的生靈,就像那座痛苦地攔腰扭轉過去的門柱,已經沒有力氣,也沒有絲毫欲望去呼喊了。沉默。黯淡的目光。僵硬的四肢。凝固的血液。這就是瀕死的一切。

一位名叫陸實的唐山人,震後在一篇回憶錄中這樣描寫他在那個拂曉見到的幸存者們:

……因為大都是光著身子從廢墟裏爬出來的,所以用什麽遮體的都有。有相當一部分人(不分男女)都穿著寬袍大袖、長及腳麵的外國睡衣,我知道這是從服裝廠弄出來的出口服裝;幾個小夥子身穿灰製服,頭戴新四軍帽,有兩個居然戴著日本戰鬥帽,還有一個光著膀子穿著日本馬褲,這一定是京劇團的戲裝,因為這都是《沙家浜》裏的東西。有個拄棍子的白胡子老頭,光著幹瘦的身子,下邊卻圍了一條姑娘穿的花布裙。一個十多歲的小孩攙著一個中年人走過來,那人腿受了傷,一拐一拐的。他右手搭在小孩肩膀上,左手卻緊握著一把魚皮鞘的寶劍,鮮豔的橘紅色燈籠穗飄然地在他腿邊蕩來蕩去。大概是祖傳的吧!

……

形形色色的人影,在灰霧中晃動著。他們驚魂未定,步履踉蹌,活像一群夢遊者,恍恍惚惚被拋到了一個陌生的星球上。他們的一切都是麻木的:淚腺、聲帶、傳導疼痛的神經。誰也想象不到這場浩劫的規模,他們無暇思索,無暇感覺,甚至來不及為骨肉剝離而悲慟。

太陽出來了。當這輪火球像往常一樣高高懸起的時候,大霧中,也僅像一張圓圓的薄薄的淡色的剪紙,在這片濃極的瀕死的霧中滑動。但是,熾熱的光終究使濃霧開始變薄,開始流動。籠罩著霧的廢墟出現了嗡嗡的聲浪,那聲浪像來自大地的深處,低低地、動蕩地、不安地,它預示著昏迷中的瀕死者開始疼痛,開始痙孿。昏迷中的唐山即將蘇醒。當霧就要散盡的時候,驚恐著的人們,發現了兩隻從動物園裏逃出來的同樣驚恐的狼。它們相依著,站在遠處黑色的廢墟上,孤獨地睜著驚懼的眼睛,餘悸未消地喘息著。突然,它們縱身一跳,仿佛重受驚嚇似的又飛快地奔竄起來,它們躍過斷牆,躍過倒塌了的屋頂,躍過那一堆堆暴露在曠野中的屍體,箭一般地在鳳凰山腳下轉著圈子,像是在尋找一條求生的路。茫然之中,它倆雙雙奔上鳳凰山頂。斷崖上,它們終於站住了,石雕一般。麵對山下整個破碎的唐山,麵對這樣一片無邊的廢墟,麵對這樣一片災難的海洋,它們發出了酷似人聲的淒厲的嗥叫。

“728”的清晨殘霧以及這充滿恐怖的狼嗥,久久不散。

我的麵前,放著一疊震災資料和一張從鳳凰山上俯拍的唐山廢墟照片:

作為這片廢墟北界的萬裏長城,烽火台已經倒塌;

位於薊縣的遼代白塔,塔身震裂,塔尖落地;

位於遵化縣的清東陵──那葬有包括慈禧在內的清代帝、後、妃、皇子、公主161人的陵寢,石人石獸被震翻……

僅僅幾秒鍾之內,凝結著數千年曆史的古代建築,便受到了來自地殼之中的深刻的震撼。

我的耳邊,我的眼前,又同時出現了“728”清晨的狼嗥和濃霧。我想,當時如果有一位曆史學家,麵對這樣一片廢墟,他會看到些什麽?

作為一座城市,唐山的曆史並不久遠。明代,這裏不過是個小小的集鎮,然而,它地底豐富的資源,似乎使它注定會有車水馬龍的日子。人們在這裏挖煤、采石、製陶……村落漸密,商賈雲集。1878年設唐山鎮。“唐山”的名字,因鎮北一座山上有唐太宗東征所築的石城(又一說因有後唐將軍薑興之墓)而得。唐山是近代中國資本主義工業發展十分迅速的一個城市。我國曆史上自行興建的第一條鐵路(唐胥鐵路)和我國自行製造的第一台蒸汽機車(“龍”字號)都誕生在這裏。然而此時呢?曆史悠久的唐山第一中學──這所建於戊戌維新後不久的老學堂,和20世紀50年代後興辦的那些中學、大學一起被毀於一旦。唐山陶瓷公司那個“五百年陶瓷製品陳列室”裏,古老的缸、盆和現代的高級出口瓷器──薄胎瓷、骨灰瓷的成套茶具、中西餐具、酒具、煙具、咖啡具,一起在塌落的樓板之下成為碎片。

縱觀曆史,輝煌的印度河流域文明持續了約一千年,其中心正是在公元前18世紀前後的地震**期開始衰落。如今,國外有些學者認為,印度河流域古文明城市的衰亡,是公元前1700年左右發生的大地震和地震引起的水災造成的。

公元前1600年,地中海上的希臘克裏特島曾發生過三次震中烈度為10度的地震,於是,史前的這一大文明區消失了,克裏特文化毀滅了。

那麽,今天的唐山呢?

如果當時有一位建築學家就站在曆史學家的身旁,那麽,我想他的眼光一定不是悠遠的,而是現實的。

他看到的烈度為11度的極震區,就位於唐山市區──東起近郊越河公社,西至土產倉庫、礦冶學院,南到女織寨公社,北到煤研所、二十一中一線,等震線成橢圓形,長軸11.5公裏,短軸3.5至5.5公裏,麵積約為四十七平方公裏。

10度區:東起古冶、大莊坨公社,西達蘭高莊公社,南至豐南稻地鎮、董各莊公社,北到傅家屯公社和王輦莊公社,麵積約為三百二十平方公裏。

9度區:東起灤縣霍莊一帶,西到寧河嶽龍莊、小張莊一帶,南達豐南縣小集、蜂坨、西葛莊一線,北到豐潤縣新莊子、李莊子一線,麵積約一千四百三十平方公裏。

8度區:東起盧龍縣石門,西至寶坻縣林亭口,北起豐潤縣北部的火石營,南到渤海邊,麵積約為五千四百七十平方公裏(天津市的破壞已達8度)。

7度區:東起撫寧縣磨姑營、棗園,西至大廠縣的祁各莊、永清縣的別古莊、靜海縣的大豐灘一線,南至黃驊縣的歧口,北達三河、薊縣、遵化以北,麵積約為二萬六千平方公裏。

在極震區內,工業廠房大部分倒塌毀壞,廠房屋蓋大麵積塌落,圍護磚牆特別是外包磚牆,柱間支撐嚴重變形,鋼筋混凝土的柱子裂開、擠酥或折斷。多層廠房的破壞尤為嚴重。而所有民用住房──多層磚混結構房屋全部倒塌。許多新建築的用磚質量低次,近似沙磚,震動中幾乎全部碎成了拳頭大的磚礫。房屋磚牆傾倒,預製板的屋蓋、樓板散落,造成嚴重傷亡。

而農村房屋──絕大多數是磚石、土牆承重,上覆由爐渣和白灰混合的厚焦子頂重屋蓋,此類房屋在烈度8、9度區已破壞嚴重,10度區大量倒塌,在極震區更是蕩然無存。倒塌原因主要是牆體強度低、屋蓋重,連接不牢靠。

房屋,本是人類保護自己、抗風禦雨的處所。人類在自己的發展史中,從穴居野處到學會建築房屋,從建造草、木的房屋到營造磚、石、金屬的房屋,他們的棲身之處在不斷地改善著、進化著。然而在一場大地震中,人類卻首先直接死於倒塌的建築物!房屋,使災難變本加厲,它成了助紂為虐的幫凶,成了人類的墳墓。在唐山城鄉總計682267間、10932272平方米的民用建築中,竟有656136間、10501056平方米在地震中倒塌和遭到嚴重破壞!

這一切確實是令人震驚的。唐山是曆史上不曾記錄過破壞性地震的地區,在城市建築上,是一個不設防的6度區。可是偏偏在這裏,發生了震級為7.8級、烈度為11度的強震!

顯然,建築學家特有的目光還會注意到另一些房屋。在10度區,竟然有一座八層高樓完整的框架獨立於廢墟之上,這是尚未完全竣工的新華旅館主樓。該樓原設計是內框架外牆承重結構,海城地震後,又在周邊承重外牆中續加了12根構造柱,結果經受強震而未倒。還有一些形體簡單、開門較小、高度較矮、屋蓋較輕的房屋,也幸免於難。

麵對著幾十萬唐山人死傷於不堅固建築的冷酷事實,那些“幸存”的房屋,會引起建築學家多少痛心的思考和沉重的惋歎!

我又想到,如果當時有一位經濟學家俯瞰唐山廢墟,那麽他看到的將會是一連串沉默著的卻又是觸目驚心的數字。

唐山,華北著名的工業城市。它的麵積約占全中國的萬分之一,人口約占全中國的千分之一,而產值約占全中國的百分之一!

唐山素有“煤都”之稱,它以當時全國最大的煤礦開灤礦為主體,形成了自己的重工業體係。開灤煤礦的煤炭產量,占全國的二十分之一,在整個國家的經濟生活中,它起著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作用。它的煤種以煉焦配煤──肥煤為主,煤炭除供鞍鋼、首鋼、本鋼、包鋼以及京津滬地區生活用煤外,還遠銷日本和韓國。

唐山的電力工業也是舉足輕重的。1976年正在興建中的陡河電站,是華北電網的主力電站之一,是我國最大的火力發電站。

唐山還是著名的“華北瓷都”。唐山陶瓷有著和景德鎮陶瓷一比高下的競爭力,從全國解放至1975年,唐山陶瓷業的總產值超過十億元。

還有冶金業,還有紡織業,還有水泥、汽車、機械製造……許許多多極其重要的企業!

然而此時,整個唐山──這座河北省最大的重工業城市,卻已經幾乎看不見一根直立的煙囪。

作為一個巨大的經濟生命體,它已經沒有了呼吸,沒有了脈搏,沒有了流動的血液。

隻見瓦礫一片。

隻有短短的幾秒鍾,中國國家經濟大廈的一根極為重要的支柱,便被無情地摧垮了。一種強烈的經濟震波,將傳遍華北,傳遍中國。整個中國的經濟結構將發生強烈的搖撼──難道還有比摧垮一個重要能源基地更可怕的嗎?

毫無疑問,唐山經濟在“728”地震中的可計算的直接損失達三十億元以上!

用於救災和重建的投資幾乎是無法計算的……

1835年3月4日,偉大的進化論者達爾文來到剛剛發生過強烈地震的智利康塞普西翁市,麵對一片廢墟,他發出了由衷的感慨:“……人類無數時間和勞動所建樹的成績,隻在一分鍾之內就被毀滅了;可是,我對受難者的同情,比另外一種感覺似乎要淡薄些,就是那種被這往往要幾個世紀才能完成,而現在一分鍾就做到了的變動的情景所引起的驚愕的感覺……”

這也是無數中國人對唐山蒙難日──“728”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