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惡魔

警車開了有一段時間,速度不快不慢,大概三十邁的樣子。

要說吳文姬是因為遵守交通規則不敢超速,我是不會信的。

況且,通過後視鏡,我隱約看到,吳文姬的臉上怒形於色,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大發雷霆。

然而詭異的是,她居然忍了這麽久不吭聲。

我擔心憋的時間太長,說不定吳文姬給我一個大招,那我是承受不起的,便主動開口道:“那個,你沒事吧?怎麽不說話。”

我臉上露出一副訕笑的表情,言語中姿態擺的比較低,結果不但沒討到好,吳文姬反而直接一個急停刹車,拍著方向盤將心底壓抑許久的怒火噴發出來,喝道:“徐遠,你知道你剛才在做什麽嗎?幸好我提前清了場,否則明天你就等著被網民把這一幕拍上頭條吧!”

這一個急停搞得我措手不及,腦袋撞在靠椅的背麵額頭火辣辣的疼,但我也沒管,隻是急忙爭辯了一句:“我就是看沒人才這麽做的。”

吳文姬氣惱的轉過頭來,麵紅耳赤的喝罵道:“哦,那我應該誇你聰明咯?還是誇你勇敢,當著警察的麵就敢拿刀捅人,你真的是太不把法律放在眼裏了!”

吳文姬這一罵,我也惱了,直接駁斥道:“行使法律權力的,終究還是執法人,是人,不是嗎?如果法律本身可以製裁一切,夜色的損失為什麽沒回來?”

吳文姬瞪著我,不說話。

我繼續說道:“我隻是,希望這一仗贏得有意義,混黑的都怕這個,我要是隻講道義,剛才為了盧剛我完全就可以委曲求全,但就算我求饒了,盧剛就會被老虎放了嗎?不可能的。”

“而且,我不會對無辜的人下手,一根手指頭都不會碰,但陳二飛的人,作惡多端,別說是捅一刀了,按柳隊給我看的那些案子,陳二飛本人死一百次都不夠。”

“我承認,我現在也不是什麽好人,其實自從我到了裕豐路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半隻腳踏進了渾水裏。”

我也是打開話匣子了,有些話我不能跟蓮姐說,不能跟李詩瑤說,但吳文姬現在跟我是一條船上的人,這些事情她能夠理解。也許蓮姐和李詩瑤也能理解,但我並不希望她們為我擔心。

發泄了一大通之後,我整個人輕鬆了許多,剛想在後麵靠一下,吳文姬忽然把手伸到後麵,把我的衣領子給拽住。

我錯愕的看著她,隻見吳文姬臉上浮現出一種奇怪且複雜的表情,明明臉上羞惱、羞憤都有,可眼中卻是淩冽的寒光,但又用貝齒輕咬著嘴唇,直直的看了我半晌,呼吸從平靜到急促,才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就是個壞胚子!”

我微微一笑,吳文姬薄怒的瞪了我一眼,道:“但還好,沒壞到骨子裏。”

我笑的更加燦爛,吳文姬不滿的把我給推到了後麵靠著,眼神似乎有些躲閃,把頭轉了過去,說道。

“你給你公司的人打個電話,報個平安,先在局裏呆一晚上,要是老虎的傷不重,明天我就想辦法讓你出來,要是傷的厲害,你就……”

我嘿然一笑,搶著接了下句:“我就多住幾天!”

吳文姬再次回頭白了我一眼,道:“哼,你以為是住賓館還是酒店?多住幾天?不害臊。”

我聳了聳肩,表示害臊是什麽意思,不太懂。

吳文姬眼睛一眨,突然狹促的望著我笑了一下,道:“你不是欺負我挺厲害的?怎麽跟那個家夥打都拿不下?”

我無語看了她一眼,撇撇嘴道:“他拿的刀,我拿棍子,你說我怎麽拿得下?”

“原來是這樣。”吳文姬興致索然的轉過頭去,開始發動汽車。

我想起吳文姬剛才發怒的樣子以及後來的異常反應,不懷好意的笑了一下,問道:“哎,我說你剛才那麽生氣,不會就隻是因為我沒給你麵子捅了人吧?”

吳文姬身體的動作怔了一下,汽車忽然間熄火了,緊接著,她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姑奶奶我就這脾氣!你再敢多問一句,這爛攤子我不收拾了。”

說完,吳文姬再也不理我,直接發動汽車上路。

我歎息一聲,暗道女人真是個複雜的動物,旋即又想到該給他們報個平安,但發現手機在上衣兜裏給李祚盛拿去了。

於是,我隻好求助吳文姬,吳文姬倒也痛快,二話不說就把手機扔到後麵。

我接過手機,在通訊錄裏翻找我的手機號,翻了半天沒看到叫徐遠的。

但幸好我記得自己的手機號,便直接輸入了,但沒想到撥通之後,上麵顯示的備注是:惡魔。

我驚疑的抬起頭,看向了前麵坐在正駕駛上的吳文姬,這個女人多大了啊?就算比我小,也應該小不了多少吧?這備注不是非主流小學生風格嗎?

而且,一般尋常的人,根本不會給別人隨便取昵稱,除非,那個人比較特別,有什麽特殊意義。

但不容我繼續深思,電話已經接通了,李祚盛在裏麵喂了一聲,我直接說道:“你們回去了吧?”

聽到我的聲音,李祚盛立馬就反應過來,急忙問道:“兄弟,你有沒有事?我看到那老虎似乎被捅了,你幹的?”

我怔了一下,沒想到大盛哥居然還看到了老虎受傷,看樣子那個時候他還沒走,應該在不遠處觀看。

我得意的笑道:“那還能有誰?”

“厲害。”李祚盛先是誇讚了我一句,接著又有些擔憂的說道:“不過那麽多警察,你還捅了人,不要緊吧?”

“沒什麽事,不用擔心我。”我給李祚盛吃了顆定心丸之後,又給他發下了一個任務,道:“你明天晚上,帶人接著去那家酒吧,你就可勁鬧,把這場子給廢了,再放點狠話。”

李祚盛疑惑的道:“怎麽放狠話?”

李祚盛沒混過,其實我也沒混過,我皺著眉想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話:“你就說,這場子廢了,我徐遠挑的,想玩的,就去夜色。”

說完以後,電話裏安靜了幾秒鍾,李祚盛似是有些遲疑的說道:“這場子廢了,徐遠挑的,想玩就去夜色,就完了?”

我很尷尬的恩了一聲,接著不理會李祚盛強忍著的笑聲,正聲道:“陳二飛要是派人去鬧事,兄弟你幫我先守著,等我出來了直接回頭砸,我就看看我一家場子不開張虧得厲害,還是他十幾家場子不開場損失得多。”

“恩,好。”

“那就這樣,先掛了,哎對了你回去跟李總說一聲,就說我被吳警官帶走了,很安全,讓她別擔心,捅人這事就別說了。”

李祚盛那邊連著“恩”了兩下,我交代完了以後就把電話掛了,一抬頭發現吳文姬居然正回頭看著我,幸好前方是紅燈,不然車停在路中間實在太危險。

但是緊接著,我又發現吳文姬的神色不太對勁。

“手機給你。”我跟吳文姬對視了兩眼,隻從她眼睛裏看到了木然喝呆滯,感覺無趣,便把手機遞了過去,最後再看了一眼通話記錄那裏的惡魔兩個字,而這一幕正好被吳文姬發現。

“啊啊啊啊!!!”

吳文姬瞬間就崩潰了,在警車裏大吼大叫。

我猜到了一點她崩潰的原因,這個時候說任何話都容易被她當成發火泄憤的對象,所以我幹脆把頭轉過去,看著窗外城市的夜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紅燈足有七十五秒,這漫長的過程過去了一半,吳文姬終於不喊了,麵紅耳赤的不敢看我,低著頭把手機緊緊的捏在手裏說道:“我這個備注是因為,擔心別人發現你的身份!”

“咳,我知道,我懂,可以理解,幹咱們這行的謹慎一點是好的。”我差一點笑噴出來,這個理由也真是太荒誕了,但我還是跟著附和了幾句,免得把這個霸王龍氣得現出原形,那我可就難看了,比起冰冷易怒的她,還是這種抖m更加萌萌噠。

吳文姬身子直顫,將一口銀牙咬的嘎吱作響,緩緩的抬起頭來,怒不可遏道:“徐遠!你還在偷笑!”

我不敢再放肆,唯恐徹底激怒了她,把腦袋向後仰了一下,板著臉說道:“大姐,綠燈了綠燈了,你再不走後麵就撞上來了。”

吳文姬生氣的哼了一聲,冷著一張臉轉過身去,發動汽車。

我心裏哀歎一聲:“為什麽我會是惡魔?我小學就是少先隊員,初中是共青團團員,大學的時候也入了黨宣了誓,我這種共產主義接班人為什麽要被冠以惡魔的稱號?”

一路無話,到了警局門口,便看到有人在接我們,準確的來說,是來親眼見證我進入警局的,這人,就是馮天翔。

下了車,吳文姬在前我在後,慢慢的踏上台階往警局裏走去,我們倆都沒把馮天翔當一回事,就打算這麽直愣愣的進去。

但馮天翔卻忽然伸手攔了一下,說道:“今晚我值夜班,要是你不方便審,我可以替你代勞。”

吳文姬目不斜視,眼看著前方,姿態高冷到極點,語氣冷漠的說道:“不用了,你既然這麽敬業,就該把城中區的治安好好的抓一抓,最近扒手和搶劫的很多,不少市民都反應安全係數變低,甚至副市長的女兒都被人當街搶了首飾,為了你自己的烏紗帽,我覺得你應該在這方麵多上點心。”

我看著馮天翔的臉色從陰冷變成陰沉,又從陰沉變作狂怒,臉上不自覺的便浮起一絲玩味的笑意。

“走了。”吳文姬吩咐了一句,當先一步往裏麵走。

“可惡!”馮天翔暗罵一聲,一雙拳頭捏得爆響,狠狠的瞪著我。

我衝他微微搖頭,眼神裏滿是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