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 他們很像

常看電視裏出現人昏迷時會有意識的這種荒誕劇情,可真正發生在我身上時,我不得不信,盡管我對身體的掌控權還沒恢複,可大腦深層次的意識卻慢慢複蘇。

盡管我的意識是一片虛無,但我卻沒有放棄掙脫出這片牢籠的希望。

人隻要還有心願未了,求生意誌是無窮的。

此時的我就是這樣,在沒有時間痕跡的意識裏,我一次次的向這片虛無的牢籠發起反抗,想要奪回對身體的控製權。

同時我也終於明白,我那些夢並不全是夢,就好比吳文姬一次次的出現,每一次都來對我說話,雖然我聽不到,但我已經從她的嘴型裏讀出,她是在呼喚我的名字,那一刻,我相信她一定在我身邊陪伴,隻是在哪個世界裏,我是沉睡的。

想到支離破碎的夢境,第一個夢是爺爺的墳墓,也許是爺爺還心係我這個孫子,特意提醒我,讓我記得自己還沒死。而第二個是袁姍姍,我猜想她也許來看過我,之後是李祚盛,他若是沒在最後那聲槍響時倒下,應該是最早接觸到我的,其後是老狼,他應該在部隊裏才對,不知道為何會出現在我的夢裏,我想這隻有等我醒來才知道了。

至於後來吳文姬和蓮姐同時出現,並爭吵,這其實是可以預見到的,如果蓮姐知道我是為了吳文姬險些死掉,肯定氣得要瘋掉。

最後是菲菲,她和蓮姐大概是同樣的心情,不過她親眼見著我去闖那險地卻未能阻止,所以她才會如此難過到哭泣,我想她一定很後悔沒攔住我。

想到我心係的那些人,同樣也都為我的處境而傷神,吳文姬一次次的出現在夢境裏,樣子也越來越憔悴,我更加想要醒過來。

如果把人比作機器,那麽我現在的情況就是cpu正常,身體卻不受cpu的控製,兩者之間互相失去了聯係。

我不知道自己現實當中究竟昏迷了多久,我隻知道吳文姬在我的夢裏前後出現了十五次。

當第十六次,吳文姬在我的夢境中對我傾訴時,我仿佛聽到了她說話的聲音,這一次,我不再是看啞劇,而是真真切切的聽到了吳文姬在說什麽。

“徐遠,我爸剛才打電話給我,又問了一遍你的情況,我跟他說,醫生說你現在身體恢複的很好,傷口的愈合也很不錯,除了會留一些傷痕之外,不會留下什麽太嚴重的後遺症,那一槍幸好沒打在脊椎上,隻是對肩膀有一定的影響,而且醫生也說你還年輕,身體又這麽好,應該能恢複過來。”

“我爸聽了後就說,他再過一周就可以自由了,到時候他會過來看你,還有我媽也會從國外回來。”

“你到時候,一定要打起精神,這是你第一次正式見我父母,一定要好好表現,不能給我丟臉,要不然我爸媽不滿意你,那你可就要倒大黴了,聽到了沒?”

聽著吳文姬有些嗔怪的話語,我在心裏笑了一下,特別想現在就睜開眼看看她,然後把她摟在懷裏,狠狠的親她兩口。

可事實上,別說是把她抱在懷裏了,就連動動手指都做不到。

吳文姬對我訴說了許多,見到我一如既往的無動於衷,像是有些生氣似得,嬌蠻地說道:“你要是聽到了,就睜開眼睛,或者動一下,千萬不要裝不知道,不然我會生氣的,我一生氣……我……”

一個人自說自話,無人應答是極其無聊的,而吳文姬卻一直陪著我說了這麽多天的話,我心裏不知道多感動,自然是想動一下,好叫她開心一下。

吳文姬又換了一副語氣,像是個可憐巴巴的小女生一樣,祈求道:“我求求你睜開眼好不好,隻要你現在睜開眼,我保證這輩子都不跟你鬧脾氣,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一定乖乖聽話。”

我嘴上不能說話,心裏卻回了一句:“真的是我說什麽就是什麽?”

就在此時,突然間我就感覺在一片虛無中,我不再是隻能被束縛在原地了,右手像是穿破了這片空間。

我努力的再用了幾分力氣,直到用盡所有力氣時,我心裏一喜,意識當中的空間仿佛出現了碎裂的聲音。

而與此同時,吳文姬忽然禁了聲,然後又驚又喜地說道:“你剛才……是不是動了一下。”

隻是動了動手指而已,吳文姬就如此高興,我又更加努力的,再動了一下,好叫她看得清楚一些。

吳文姬捧著我的手喜極而泣的喃喃道:“動了。”

緊接著,吳文姬把我的手放到**,跑出去大喊:“醫生!醫生!”

我雖然看不見,但是聽力已經恢複了,所以我聽到腳步聲就知道醫生來了。

吳文姬語氣激動地說道:“我剛才看到他動了一下,他是不是恢複意識了?”

然後那個醫生隻是走到我旁邊來,不知道做了些什麽,讓我感覺意識世界中的虛無黑暗,像是被九個太陽照耀一般刺眼,但持續了幾秒鍾後又退散了。

隻聽到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說道:“吳小姐,你可能是看錯了。”

吳文姬爭辯道:“怎麽可能,我剛剛明明看到他動了一下手指頭。”

那青年男子繼續說道:“吳小姐,我知道你非常想要這位先生醒過來,但是他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身體機能在恢複,可是意識卻沒有恢複的跡象,除保留一些本能性的神經反射和進行物質及能量的代謝能力外,認知能力,包括對自己存在的認知力已完全喪失,無任何主動活動,這在醫學上叫做植物人。”

聽到這個人的話,我想要動動手指頭證明一下,可是經過剛才那一照,我特麽發現自己又動不了了,這賊老天派這個醫生過來絕對不是來幫我的!

聽到植物人三個字,吳文姬一下子就發了怒,聲音漸冷,“你憑什麽說他是植物人!”

青年男子還沒有察覺到危險,老實巴交地道:“我隻是實話實說,吳小姐。”

吳文姬聲音極冷,“我再說一遍,他不是植物人,你也不許再說這三個字,否則你也不用幹了,像你這種隻會依據書本知識診治的醫生,多你一個不多。”

聽到吳文姬毫不掩飾的威脅,那人恐懼地說道:“對不起吳小姐,我為剛才的話道歉,那不如我再為病人做一次檢查。”

“不需要你了,出去。”吳文姬冷冷地道,聲音裏聽出來了幾分失望,就算是她那樣說,但是在醫院裏不相信醫生,又該相信誰。

我很懊惱的想要再證明一次,但也許是剛才努力的動了兩次已經耗盡了精力,讓我再也無法動彈一下,隻是幸好聽力還在。

過了一會兒,病房裏又多了一個聲音,那是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聲音辨識度很高,一開口我就覺得耳熟,仔細一回想,發現來人居然是z市市長的千金,夏月嬋。

“文姬。”

“你來了。”

“我去你的病房沒看到你,就猜到你在這裏。”夏月嬋的聲音由遠到近,估摸是走到病床旁來看我的,“他怎麽樣了?”

吳文姬略微有些沮喪地說道:“我之前明明看到他動了一下,可是讓醫生檢查了一番,還是沒有任何蘇醒的跡象。”

夏月嬋輕歎了一口氣,安慰道:“哎,你知道我照顧我媽這麽多年,我也經常會看到她動動手指,但我覺得那隻是幻覺而已,而且,我媽已經昏迷這麽多年了,就算真的醒過來,也是植物人,對我母親來說,也許就這樣在夢裏隨意放飛更好吧,畢竟醒來之後,就要麵臨殘酷的現實。”

吳文姬爭辯道:“可是徐遠不一樣,他的身體恢複得很好,隻要醒過來,一定能馬上站起來的。”

“我知道,我親眼見過他打架,他的確很厲害。”夏月嬋略微一笑,然後情緒忽然變得低迷幾分,“隻是,你真的打算一直這麽守下去麽,我是說,如果他一直不願意醒的話。”

吳文姬很固執地說道:“他不是不願意醒,他隻是沒有聽到我的聲音而已。”

我在心裏點了點頭,沒錯,如果不是吳文姬堅持每天跟我說話,我也不可能聽到她的聲音,萌生了強烈的求生意誌。

但夏月嬋卻沒有想得那麽樂觀,“好吧,就算他是沒有聽到你的聲音才不願意醒來,可如果他一直都聽不到你的呼喊呢,這件事你打算做到什麽時候才停下來?”

吳文姬緊握著我的手,語氣堅定地說道:“除非我再也說不了話。”

“你真是倔。”夏月嬋無語的笑了起來。

“我哪裏倔,他才倔,這個傻子,那麽多人勸他不要去救我,他還是去了。”吳文姬也笑了,隻不過笑著笑著就哭了。

“看看你,說著說著又哭了,我跟你認識十幾年看你流的眼淚都沒有這半個月的多。”夏月嬋像是有些羨慕,輕歎了一聲,問道:“這就是愛情麽?”

吳文姬沒有回答,也許在我們心裏,這跟愛情無關,而是一種本能的守護。

沒人說話,夏月嬋也有自說自話的毛病,“其實有的時候挺羨慕你的,能有一個為了自己奮不顧身的男人愛著你,可是一想到愛情也會帶來無法承受的痛,我又覺得還是算了。”

吳文姬突然問道:“你上個月跟我說,夏叔叔為你訂了一門親事,現在怎麽樣了。”

“不知道,政治聯姻而已,幸好我也不在乎,我爸說一周後帶我去跟對方見個麵,然後就要殺價賣女兒了,嗬嗬。”夏月嬋滿不在乎的笑了一下。

“為什麽不拒絕。”吳文姬是一定接受不了這種婚姻的,否則她也不會一直單到這麽大。

夏月嬋有些自艾自憐的吸了一口氣,“我沒你這麽幸運,有個真正在乎自己女兒的父親,我爸看重了對方是省城的大家族,對他進入省裏能提供很大的便利,正好對方家裏也有個難以管束的公子哥,需要早早的結婚讓他成家立業少給家族惹麻煩,兩方一拍即合,哪裏還會在乎我的選擇。”

吳文姬有些無話可說,在外人看來她是家裏的寶,可是這件事一出,吳家真正有哪些人在乎她,恐怕她也看透了。

夏月嬋也不想在糾纏這個問題,岔開了話題問道:“聽說吳叔叔過段時間會親自來看他?”

“嗯。”

“他還真是好福氣,看來吳叔叔很喜歡他。”夏月嬋打趣了一句。

吳文姬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他……和我爸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