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對不起,我們來晚了。”

方瑩一下子就捂著臉蹲了下去,她的幾個同學立馬衝了過來,七手八腳地把她扶起來,警惕地看著葉向笛。

方瑩哭了一陣兒,一抹眼睛轉向葉向笛:“我還是不相信,我要去醫院!”

“好,我送你們過去。”葉向笛將人帶到了社情局定點合作醫院,方瑩的幾個同學都陪著她過來了,在開始各項檢查之前,她聯絡了她的父母,告知了他們她所在的醫院。

方瑩的父母趕到醫院的時候,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到了聽到振翅聲的階段,方瑩的內髒幾乎已經完全被吃空了,即便不願意承認,但現在支撐著方瑩像正常人一樣活著的並非她自己的身體機能,而是那群該被千刀萬剮的人肉雀幼體。

這所醫院是社情局定點醫院,托社情局的福也算是什麽奇怪的病狀都見識過了,加上葉向笛上下打點過,因此方家人拿到的是方瑩中毒的醫療診斷,因為毒物具有感染性,所以即便方瑩過世後,她的屍體也要交由專業人士來處理。

方父方母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好好的一個閨女,現在還坐在屋子裏衝他們笑,怎麽就要沒了呢?這叫人怎麽接受得了啊!

人們往往需要花費很長的時間去接受至親別離的事實,可惜命運無常,連留給他們告別的時間,都少得可憐。

葉向笛和陶柔一直等在病房外,等了好幾個小時,但沒有人對這數小時的等待有絲毫不滿,接受自己的死亡,實在是件非常艱難而殘酷的事情。

待一家人徹底冷靜下來之後,葉向笛推門進去,和方瑩有了一段短暫的對話——

“方瑩,我想向你詢問一些問題,這些問題或許能夠幫助我們盡快地抓到那個投毒犯。”葉向笛拖了椅子,坐到方瑩的床前,略有些幹巴巴地問道。

“你問吧,如果我知道的話都會告訴你的。”幾個小時歇斯底裏的哭泣和告別之後,方瑩終於冷靜下來,靜靜地等待著屬於自己的結局。

“最近的這十幾天裏,有沒有發生過什麽讓你覺得與眾不同的事情,會讓你覺得驚訝的、奇怪的、不安的什麽都可以,隻要你覺得有些不同尋常,都可以告訴我。”

“那可太多了,每一天都是全新的一天啊。”方瑩眨了眨眼睛,“有沒有什麽具體一點的提示?”

“它有可能和鳥有一定的聯係。”

“鳥?好像還真的有。”方瑩想了想,“最近我總能聽見小鳥嘰嘰喳喳的聲音,我原本以為是窗外的那棵大樹有鳥兒築巢了,但是後來,我總覺得這個聲音並不是從大樹上傳來的,而是從我身上發出來的。”

葉向笛心裏咯噔一下,但還沒等他接茬,方瑩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和幾個閨蜜說了這事,但她們說可能是因為要考試了,最近壓力有點大,才會產生錯覺,還提議我們趁著休息出來逛逛後麵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這個鳥叫聲,是什麽時候開始聽到的?”

“五六天前。”

葉向笛在心裏推測了一下,鳥蛋大概需要七天的孵化期,還有七天的進食期,五六天前開始出現鳥叫的話葉向笛皺起眉:“方瑩,十二天或者十三天前,你做過什麽以前沒有做過的事情嗎?”

“十二十三天前?”女孩拿起手機看了看日曆,“哦,好像是有那麽一件事兒,上上個星期六,我和幾個小夥伴去林子裏野炊了。就是我們學校南邊的那個小樹林,因為平時去的人挺多,所以爸媽也很放心。那一次野炊好像也沒有遇到什麽危險,就是有幾次,覺得好像有人在背後盯著我,但是我轉過身去什麽也沒看到。”

“有鳥嗎?”

“林子裏有鳥也不奇怪吧,你為什麽對鳥那麽在意啊?凶手是用鳥來投毒的嗎?

“差不多吧。”葉向笛含糊其詞,“你們野炊的小樹林,距離錦繡公園遠嗎?”

“不遠,那片小樹林和錦繡公園的生態林是連在一塊的。”

“我知道了,謝謝你。”

方瑩沉默了一會兒,問:“我之前聽到你和我爸說,我不是第一個受害者了。”

“嗯,抱歉,沒能盡早阻止它。”葉向笛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一再致歉。

“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就請你們一定要抓住凶手。”女孩歎了口氣,“為了我,也為了之前的那些姑娘。怎麽說呢,我現在好像也哭不出來了,都跟我說我馬上就死了,但我其實沒什麽實感,今天這一切就好像做夢一樣,我心裏還有個期望,盼著夢能醒,我還能回到現實,還能好好活著”

“方瑩”

“警官,既然已經沒什麽時間了,我打算出院,不太想把最後的時間浪費在醫院裏。學校那邊我媽已經幫我請好假了,之前做檢查的時候,發現還有好些事情還沒來得及做,這不還有點時間,我想盡量不留遺憾。凶手的事情我可能不會再關注了。拜托了,葉警官。”

“好。”

葉向笛從病房裏出來時,路嶼的電話正巧打進來:“我其實不是很讚成那姑娘出院,我們現在並不清楚人肉雀的進化程度,目標身上的這群小雀對它究竟是量的積累還是達成質變,不可控因素太多了。你要明白,一旦人肉雀成形,對人類的危害立馬上升一個等級,我不建議再拖下去。”

“老大,”葉向笛停住腳步,“她才17歲,再多給她一點時間吧,我會寸步不離地守著她的,我保證,你擔心的情況不會發生,這些該死的黑雀出來之後,我會把它們全部斬殺,給這姑娘償命。”

電話那頭的路嶼猶豫了片刻,同意了:“好。”

第9章 009

路嶼掛斷和葉向笛的通話之後,丘鴻的電話幾乎無縫銜接了進來:“老大,我找到了。”

路嶼安排丘鴻到自然保護區那片密林裏去尋找黑雀的老巢,這位佛門弟子一身西裝,不倫不類地蹬了一雙登山鞋,就去征服高山了。鮮有人至的深山密林,甚至沒有形成可供人通行的道路,枝葉落到地麵上腐朽成泥,整個區域都散發著一股草木腐壞的氣息。

丘鴻爬到半山腰的時候,意外發現了一股與這密林氣息格格不入的陰氣,他順著陰氣一路找過去,最終找到了一具不成形的屍骨。他嘖了一聲,掏出手機找了下信號,給路嶼打了過去

和丘鴻確認了具體位置後,路嶼照例安排明薇留守後方,自己則帶著聶聞溪趕往現場。車子隻能停在山下,兩人下車步行了近四十分鍾後,到達了丘鴻所在的位置。丘鴻站在半山腰一個斷崖邊上,斷崖壁參差不齊,形成了不少小的平台,其中一個平台上,躺著一具屍骨,下有一個巨大的坑。

“這是?”聶聞溪伸頭看了一眼,扭頭問路嶼。

“悲劇的源頭,是第一個被人肉雀吃掉的人。”那是黑雀們第一次品嚐到那樣的美味,枉死之人被怨氣染過的肉,滋味好得叫它們難以抗拒,因此它們將這具從天而降的屍體,從頭到腳啃食得一幹二淨,就連骨髓中的髓液都徹底吸幹

“吃成這樣?這妖物也太過分了!”聶聞溪憤憤道。這幾天看了不少人肉雀犯下的案子,聶聞溪對這人肉雀極為厭惡,一見到這具殘骨,就忍不住罵了一句。

“是嗎?”路嶼有些不以為然,“我倒是覺得,不能完全怪它,起碼我們眼前的這具屍體,怪不得它。”

“啊?為什麽?!”

“黑雀也吃腐屍,並不是所有的人肉都會製造人肉雀。隻有吃過枉死之人的血肉,黑雀才會轉化成人肉雀。你知道枉死之人的定義嗎?”路嶼淡淡地看了聶聞溪一眼,“這個人並不是被黑雀殺死的,而是被同類殺死之後拋屍於此的,隻有枉死的屍骨才會製造出不祥的人肉雀,歸根結底,這是人類自己釀造的災禍。”

有那麽一瞬間,聶聞溪心裏閃過了一絲怪異,因為方才的對話,因為路嶼——這個他千裏迢迢來投奔的人。

聶聞溪還記得他下山之前,曾經有一天,他的師兄師伯們降服了一隻傷人的虎妖,他站在爺爺身邊,也發表過相似的言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