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就在鳥蛋即將被投下的瞬間,一隻手突然橫到麵前,牢牢地攥住了它的爪子——

路嶼已經等候多時了。

早在人肉雀剛剛跟上他們的時候,聶聞溪就已經敏感地察覺到了它的存在。

隻是那時的人肉雀過於小心謹慎,路嶼也害怕打草驚蛇後它會臨時更換目標——這個公園裏的人那麽多,符合人肉雀所有標準的也不在少數,明薇是最合適的,但並不是唯一的可選項。一旦人肉雀更換目標,他們又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到的話,很有可能會造成無辜的傷亡。

為了避免那樣的局麵出現,三人按捺住了性子,在人肉雀的眼皮子底下演了一出和和美美的家庭情景劇。

明薇的目標和聶聞溪的貓咪都扮演得很好,路嶼也將他普通人的人設經營得非常成功,即便人肉雀在他眼皮子底下小動作頻頻,他也能熟視無睹,耐著性子,一直等到了午夜時分,等到了人肉雀精神最為鬆懈的時刻——即將成功的喜悅感,衝淡了人肉雀的警惕性,令它情不自禁地有些狂妄自大。

它不再那麽時時警惕著周遭的一切,即便其間路嶼試探性地翻了個身,它也沒察覺到不對勁。

於是,路嶼意識到最合適的時刻終於來臨了,電光石火之際,他橫甩出手臂,截住了人肉雀的動作。

人肉雀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斃,在數秒的愣怔之後,它奮起反擊了。

隻能算得上半成品的唇部瞬間化成尖銳的喙部,狠狠地啄向路嶼的麵龐。路嶼手上猛地用力,將人肉雀一把扯了起來,人肉雀猝不及防地橫飛過整個床麵,被狠狠地摜在了路嶼這一邊的牆麵上。

它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瘋狂地撲騰著翅膀,從牆角站了起來。片刻的工夫,明薇已經抱著聶聞溪退到了一旁,而路嶼則站起身來,將他們護在了身後。

人肉雀咬牙切齒,這個好看的男人,終於消耗掉了人肉雀對他所有的好感。

它恨恨地看著他心想:你怎麽敢?怎麽敢這樣對我?

它發誓,它要將眼前這個膽大妄為的男人撕成碎片,就像它之前對那楔做的一樣。它憤憤地撲棱著翅膀,擺出了攻擊的架勢,可它到底是隻鳥雀,低矮的屋簷限製了它的發揮,它轉了轉猩紅的眼珠,心中一計頓生。

路嶼打量著眼前身披黑霧的雀妖,它雖然已經初步具備了人類的形態,可本質上還是隻鳥雀,在攻擊方麵,能利用的隻有尖銳的喙部和鋒利的爪子,但這些,在布滿障礙物和屋簷低矮的單元樓裏,並沒有施展的餘地。

路嶼心下一沉,他下意識地覺得事情不會那麽順利,開了靈智的妖邪,怎麽可能這樣坐以待斃?

果不其然,下一秒,人肉雀一招聲東擊西,佯裝攻向路嶼身後的明薇,引得他側身一擋,說時遲那時快,人肉雀腳尖一點,朝著反方向躥了出去,狠狠撞碎了玻璃窗,瞬間破窗而出。

路嶼嘖了一聲,緊跟著它,從破了洞的窗戶鑽了出去,從樓上一躍而下,三步並作兩步,不一會兒就追上了人肉雀。

等明薇抱著聶聞溪趕到小區外的那塊空地上時,一人一鳥正在對峙,劍拔弩張,氣氛緊繃。

第12章 012

人肉雀一朝離了空間狹窄的居民樓臥室,進入了小區前空曠的廣場地帶,頓時如同飛鳥入林,遊魚入海,占盡了優勢。它一掃之前的頹勢,滿心歡喜地想要一尋恥,連翼尾的羽毛都似乎比之前抖擻了幾分。

路嶼見狀不禁嘖了一聲,暗惱自己行動計劃不夠周密謹慎,一時放鬆大意,失了先機。他倒不是怕人肉雀有了助力之後這架不好打,而是怕人肉雀利用能夠飛行的優勢逃離這裏,用腳走的想要追上用翅膀飛的,確實有不小難度,這人肉雀一旦逃脫,無異於放虎歸山,徒留後患。

好在,眼前的人肉雀似乎被目標竟敢反抗的震驚和計劃被擾亂的憤怒衝昏了頭腦,眼裏心裏滿滿都是關於“如何弄死眼前這兩個不聽話的人類”的惡毒算計,似乎暫時沒有逃竄的意思。

即便路嶼一路將它逼到了這裏,也沒有叫人肉雀生出危機感來——它那隻通了一根筋的腦袋認定了眼前這個好看的男人就是個普普通通的人類,即便似乎比其他人要強一些,也很難叫它生出警惕心來,它壓根沒有意識到它可能打不過眼前清俊的男人。

但現在的局麵卻是路嶼十分樂見的——人肉雀怒發衝冠,恨不得衝過來將他扒皮抽筋以泄心頭之憤,也就意味著它暫時不會跑路。

路嶼微微鬆了口氣,一麵防範著人肉雀的動作,一麵抬眼掃視了周圍一圈,末了,他彎腰從腳邊撿起一枝枯黃衰敗的藤蔓,握在手裏順勢一揮。隻見枯槁的藤蔓自路嶼手心處蔓延出青翠來,瞬間煥發了生機,而後枝葉舒展盤桓,肆意生長,最終竟形成了一根遍布利刺的藤鞭。

圍觀群狐表示非常震驚,瞪大了圓滾滾的獸眼,扭頭看向臨時飼主。明薇聳了聳肩:“都說了,老大不是普通的人類,他自幼受這片群山庇護,傍山而生的諸多生靈,皆能為他所用。別說隻是將枯枝化作利器,即便讓他表演百鳥朝鳳,他也能給你搞出來。”

“那老大究竟是什麽?”

“是人。”明薇瞥了聶聞溪一眼,“雖不普通但確實是人。”

聶聞溪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在這關口他不好細問,隻覺路嶼似乎是個非常厲害的存在。

而在接下來的打鬥中,路嶼果然沒有辜負圍觀群眾對他的厚望。

話語間,異變之後足足有成年男性身形大小的雀妖展開那對堪稱遮天蔽日的巨大翅膀,騰空而起。被籠罩在一片晦暗漆黑的霧氣之中的人肉雀,那殷紅的鳥喙和黝黑的利爪仍依稀可見,路嶼知道,人肉雀的兩隻鳥爪上,分部著四個匕首般的長指甲,能夠輕而易舉地扣進獵物的身體之中,將肌肉撕得粉碎。

憤怒令它繃緊了身子,整隻雀繃成了一張弓,它本能地利用風的助攻力加上翅膀扇動空氣形成的力道,狠戾地朝著路嶼襲了過來。烈風裹挾著雀妖摧枯拉朽的攻擊,狠狠地迎麵拍向路嶼。

隻可惜一旦過於側重力道,多少就有些失了準頭。路嶼不慌不忙地側身躲避,人肉雀在他退開的瞬間,挾著雷霆萬鈞的氣勢,狠狠撞向了地麵。路嶼不緊不慢,避讓得輕鬆,甚至還有餘力將手中的鞭子輕輕一抖,挽出了個花來。

人肉雀一擊不中,正怒衝衝地打算從頭再來之時,就被那枯藤形成的鞭子抽打得鬼哭狼嚎。

路嶼嫌它叫聲難聽,意思意思抽了幾下就收了勢,鞭子靈活地順著人肉雀的身子纏了兩圈,將它牢牢地綁住了。

隻可惜人肉雀到底獸性未脫,也不懂得審時度勢服個軟,被路嶼禁錮住的瞬間便劇烈地掙紮起來,妖力不要錢一般地往外放,頗有種玉石俱焚的意思。

路嶼原本沒打算將人肉雀就地正法,他是個公職人員,辦事得講究規章製度和流程,隻是這人肉雀掙紮得實在厲害,還不停地發出陣陣刺耳的鳴叫聲,震得幾人耳朵發麻。

“老大,快讓它別叫了!這兒是居民區,萬一有人被它的叫聲搞出什麽毛病來,還得咱們過來收拾爛攤子。”明薇用指頭堵住自己的耳朵,朝路嶼大聲喊道,聶聞溪掛在她脖子上,已經有些暈菜了。

路嶼看了看聶聞溪和明薇,眉頭微皺,也明白不能再拖下去了,他抬起手來,想要用手刀先將這不叫人省心的雀妖弄暈過去,好做下一步打算。誰知人肉雀見他抬起手,頓時掙紮得更加厲害,也不知道是不是誤會路嶼要對它殺妖滅口,它瘋狂地催動全身的妖力,打算和路嶼來個同歸於盡。

若真讓人肉雀在這人口密集的居民區裏自爆了,那動靜可不是一星半點的,造成的傷亡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壓下去的一想到出現自爆狀況後他需要寫的檢討書和報告材料,路嶼一向平靜得如同一汪湖水的眼睛裏,終於驚起了一絲波瀾。

不按章程提前殺妖,需要寫兩千字檢討,而未能阻止妖物自爆造成人員傷亡,檢討書一萬八千字起步,算了算,路嶼那雙清淩淩的眼睛裏浮起了一絲殺意。

人肉雀猛地一怔,被憤怒衝昏的頭腦終於為恐懼騰出了一席之地,可惜為時已晚,路嶼已經沒有了放過它的意思——他纖白的手掌搭上了人肉雀的脖頸,手指一收,瞬間捏碎了人肉雀的脊椎。

眼看求生無望,人肉雀隻能拚著最後一點兒餘力,朝著站在一旁圍觀的目標,噴出了一團濁氣——它恨哪!恨這目標設計暗算了它,叫它在最後一步功虧一簣。

如果這波攻擊是衝著路嶼去的,那他自認可以輕鬆避開,可人肉雀是在自己的叫聲戛然而止的瞬間,趁著路嶼鬆了一口氣的間隙暗算明薇,路嶼探身過去擋,就已經算是失了先機,隻能硬生生接下這一擊。

人肉雀見路嶼中了它的攻擊,心裏更是高興,頗有種買五十送一百的喜悅,隻可惜它氣數已盡,漆黑的臉上最終定格下了它心有不甘又略帶愉悅的表情。

它死了。

路嶼在確定了人肉雀的死亡之後,皺著眉頭開始檢查自己的情況,但他並沒有發現被擊打的部位有傷口,渾身上下也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