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動、動到晏哥的話,會怎麽樣?”

“會怎麽樣,”明薇突然停下來手中的動作,湊近聶聞溪,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道,“會覺得能死都是種解脫。”

“我不配?”路嶼話音剛落,影鬼便杯而起,它一手握著剔骨尖刀,一手朝著路嶼探去,想要將晏庭拉到自己的身邊來。

可這個舉動,顯然更加觸怒了路嶼。

路嶼壓根就不在乎影鬼手中的剔骨刀,他一把揪起影鬼就開打,幸免於難的影鬼依舊是影鬼,依舊保持著對於路嶼來說八十歲老叟的行動速度,躲進鏡麵世界裏恢複一百次也不可能是路嶼的對手,頃刻間,就被路嶼踹翻在地。

影鬼見反殺無望,幹脆坐到地上,也不急著反抗,而是扭頭看向晏庭,泫然若泣:“晏庭,救救我,我才是路嶼!這鬼要殺了我。”

立在他身前的路嶼聞言,冷笑一聲:“嗬。”

路嶼居高臨下地看著在他腳邊縮成一團的影鬼,笑道:“本來,我不介意再陪你玩一會兒,你早死也好晚死也罷,對我沒有多大區別,你就算趁機逃了我也無所謂,隻要你別在這惡城地界上給我添麻煩,我就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可惜,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別人。”

影鬼終於在路嶼的這番話裏,感受到了滔天的殺意——比路嶼當時在搏擊室裏,漫不經心地擰下它的頭顱時還要濃烈的殺意,影鬼的心裏突然出現了一個念頭,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

它發出一聲哀鳴,在路嶼的手裏徒勞地掙紮著。可這一次,路嶼下了決心要它的命,哪裏容得它掙紮逃脫。

幾番掙紮無果,它的餘光看向晏庭,心裏陡然生出了一股惡意——我就算活不下去了,也要拚死帶走你最重視的人。

影鬼沒有被路嶼製住的手摸索到了先前掉在身邊的剔骨刀,然後趁著路嶼不備,猛地朝著晏庭擲出了那把尖刀。

“小心!”

擲出剔骨刀的動作幅度很大,兩人都注意到了影鬼的動作,晏庭急忙側身躲避,路嶼連忙上去阻攔,兩人一時顧不上影鬼,影鬼便瞅準這個機會,奮力逃進了鏡子裏。

它篤定路嶼奈何不了在鏡子裏的它,否則之前就不需要通過砸鏡子來激怒它逼它出來。

隻不過這一次,欺軟怕硬的影鬼沒敢再招惹路嶼,它附到了晏庭的影子裏。

可它擲出剃骨刀險些傷到晏庭的舉動,已經觸到了路嶼的底線。

路嶼揚起頭,冷冷地看著鏡中躲藏在晏庭影子中的影鬼,笑了。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陡然暗了下去,呈現出了一種比黑夜還要深邃的色澤,黑得不似常人。更令影鬼恐懼的是,那雙黑瞳周圍漸漸開始泛出微微的紅,像是被鮮血暈染的紅色,令路嶼整個人看起來不祥極了。

就像是軀幹裏藏著屍鬼的可愛玩偶,終於退去了那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露出其中尖銳和噬骨的內裏。

晏庭詫異地看了路嶼一眼,然後伸手握住了路嶼的手:“寶寶,沒必要這樣的。”

“我要殺了它,”路嶼冰涼的毫無感情的眼眸緩緩看向影鬼,數秒之後,他依稀記起自己的愛人不喜歡這雙眼睛,又挪開了目光,“敢傷你的東西,我定將它挫骨揚灰。”

晏庭知道勸什麽都沒用了,從影鬼向他擲出尖刀的那一刻起,路嶼便拋棄掉了一直在強調和暗示自己的人類的身份,擺脫掉了那些束縛在他身上的條條框框,然後繼承了從父親那裏得到的饋贈。

金色的神光在他身後緩緩綻開,昭示著他與人類截然不同的身份。

這時的路嶼,再也不會被所謂的鏡麵束縛。他伸出手,緩緩地探入鏡麵之中,然後生生從晏庭的影子裏將影鬼扯了出來。

自晦暗之地誕生的妖靈,在接觸到他手上聖光的瞬間,便開始灼燒。

隻是這一次,路嶼帶給影鬼的灼燒不再是之前留有餘地的觸感,它是真的燒起來了,神光帶來的灼燒,連靈魂都能燒掉。

影鬼的尖叫聲響徹了整個鏡內空間,卻被鏡子阻擋,晏庭站在鏡子前,看著它無聲地哀嚎,而聽得見它哭喊的路嶼,臉上甚至帶著閑適的微笑。

路嶼就那麽冷眼看著影鬼被徹底燃燒殆盡,這一次,真的一丁點兒都沒剩下來。這個在路嶼手底下造成了兩起命案的罪魁禍首,終於伏誅了。

看著影鬼被燒成灰,路嶼臉上露出了一個饜足的神情,他眯著眼睛揮了揮手,將家中不慎沾染到影鬼陰氣的物件一塊兒燒,隻是這溫柔明亮的火焰似乎隻灼燒物件上沾染的陰氣,絲毫不禍及路嶼精心挑選的家具。

待一切燃燒殆盡,所有的陰晦和汙濁最終退去,路嶼的臉上仍掛著與慈悲的神明截然不同的冷漠表情,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脖頸,看向晏庭:“做個人真的好麻煩呀。”

“寶寶,你答應過我的。”晏庭苦笑。

“我知道。”路嶼攤了攤手,眼底的深邃緩緩退去,又露出了那雙清澈的琥珀色瞳,臉上掛上了生動的表情,甚至朝晏庭吐了吐舌頭。

晏庭終於狠狠地鬆了一口氣,他快步上前,擁抱住了自己的愛人,緊緊地,就好像是生怕他會消失一般。

有人說,這個世界上最值得慶幸的三件事,莫過於久別重逢、大難不死、失而複得。

路嶼拍了拍晏庭的肩:“怎麽了?”

“沒什麽,隻是有些害怕。”不是怕影鬼擲向自己的尖刀,而是害怕這麽多年的努力毀於一旦,害怕那個被他一點點灌注人類情感的路嶼,被神光重置。

沒錯,路嶼方才的模樣,晏庭並不陌生,應該說,這才是他們相遇時路嶼真實的模樣。

那是兩人還在大學時代的事情了。

第25章 025

嚴格算起來,這是路嶼第二次在晏庭麵前露出那副姿態, 但帶給晏庭的衝擊遠比晏庭自己想象中要大得多。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那天晚上路嶼收拾了影鬼, 兩人一同睡下之後, 晏庭竟然夢到了多年之前, 他和路嶼在校園裏初識的那段時光。

現在想想,他們的相識相愛, 其實充斥著很多機緣巧合、鬼使神差和突發奇想。

就比如說,晏庭機緣巧合之下,代替出車禍需要住院休養的學長,作為輔導員去帶一個新入學的班級, 而路嶼恰巧在這個班裏。

原本學長求上門來的時候, 晏庭是不大想答應的。研一這一年,按照他的規劃, 他需要開始逐步接觸家裏的事業和人脈,不像本科時期有那麽多時間可以待在學校裏。

可耐不住發出請求的人是他唯一的直係學長。負責帶晏庭研究生的那位教授資曆很深, 挑選學生的眼光也很高, 秉著寧缺毋濫的原則, 接連好幾屆都沒帶學生。上一屆隻有一個獨苗學長,這一屆也隻有一個晏庭,之前學長對晏庭幫助頗多, 晏庭也不好直接拂他的麵子。

他一猶豫,學長立馬乘勝追擊,把晏庭喊到自己病床前。縱使晏庭各方權衡過應該婉拒這事, 也耐不住他唯一的學長綁著繃帶,吊著腿,有上氣沒下氣地躺在醫院病**苦苦哀求:“小學弟,這個事情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學長就求你這麽一次,你幫我帶一段時間,等我好了,我立馬過去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