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想到這裏,晏庭伸手摸了摸路嶼的頭,柔聲教他回到宿舍之後應該怎麽和兩個室友相處,不要再起衝突。路嶼皺著好看的眉頭,嘟囔道:“好複雜。”

晏庭忍俊不禁,又是好笑又是無奈:“沒關係,我慢慢教你。”

“真的?”路嶼歪著腦袋看著他,眼睛裏的晏庭的影子熠熠生輝。

“真的。”

從那天起,晏庭發現路嶼出現在他周圍的時間開始變得越來越多。他意識到,路嶼漸漸開始變得不那麽生澀,甚至會有意識的模仿晏庭處理一些事情的言行和套路。但晏庭對此卻並不介意,反而很期待路嶼能以這樣的方式走多遠?成長多少?

不得不說,人類真的是忘性極大的一種生物,這種特征表現在許多方麵,就像丁豪,幾個星期之後,他的失蹤就從熱點話題淪為了茶餘飯後的談資,再過幾個星期,甚至都很少還會有人提起他的存在了。他憑空從這個這個學校裏失蹤,又被他的同學和老師,抹去了最後存在過的痕跡。

再比如說路嶼,之前因為不太會處理人際關係,路嶼在班裏一直很不受歡迎,但隨著他的進步和改變,加上憑借著他的那張俊美的臉,他很快打入了班級的交際圈裏。

而晏庭這一邊,一個多月的時間轉瞬而逝,學長的傷勢也恢複得差不多了,眼看著學長出院在即,晏庭也開始準備把輔導員的工作交還給學長。

然而就在這個關卡上,第二起失蹤案發生了。

第二起案子其實和晏庭扯不上什麽關係,雖然受害者同屬大一,但是另一個院係另一個專業的學生,隻不過晏庭作為輔導員,還是必須參加學校針對這一類事件召開的應急工作部署會議。

第二位受害者和丁豪的情況有些相似,也是在某個晚上出門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沒有人能夠聯係上他,也沒有人知道他的去向,他就像消失了數月的丁豪一樣,毫無征兆地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如果說丁豪的事件隻是一個開胃菜,那麽從第二個學生開始,主菜終於上桌了,從第二起案件發生當天開始算起,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裏,陸陸續續有三個人以同樣的方式消失了。

這樣大麵積高頻率的失蹤案件,立刻引起了警方的注意。警察很快入駐了學校,作為輔導員的晏庭在那一個星期裏,參加了數不清的會議,可依舊沒有什麽結論。他心裏隱隱覺得這些事情應該和那個荷花池脫不開幹係,可他沒有任何依據支持這個觀點,也不能把路嶼給供出去,隻得保持沉默——畢竟就算他真的把路嶼那駭人聽聞的說法爆出去,也說服不了任何人。

他隻能委婉地告知身邊的同學和朋友,入夜之後,離荷花池遠一些,連雙子樓都不要靠近。

接連發生的失蹤案件,觸動著這個學校裏每一個人的神經,尤其是對這件事還算是有些了解的晏庭,荷花池這三個字簡直隨時隨地都能令他神經緊繃,即便已經提醒過身邊的好友,但是他們的徹夜不歸還是會令晏庭感到不安——他生怕噩耗會降臨在他熟悉的人身上。

而那一天,當晏庭意識到劉辰沒有按時回到宿舍的時候,那種不安仿佛到了臨界線,他開始慌了。

窗外正下著瓢潑大雨,一陣陣狂風驟雨夾雜著電閃雷鳴,營造出了一種讓人極為不安的氛圍,晏庭強壓下心底的不安,頂著劈在頭頂上的陣陣驚雷,給劉辰打電話。

電話撥了好幾次都無人接聽,晏庭心一路沉到了穀底,好在七八個“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之後,電話終於被劉辰接了起來:“晏庭?怎麽了?”

聯係上劉辰,晏庭那顆高高懸起的心總算是可以稍稍放下了,他長舒一口氣:“你在哪兒?今晚回宿舍嗎?”

“回!”劉辰在雷鳴的間隙大聲道,“我已經到學校了,就是沒帶傘,回不了宿舍。”

“你在哪兒?需要我給你送傘嗎?”晏庭好心問道,完全沒有料到會得到那樣的答案,劉辰說:“我在雙子樓避雨。”

“你在哪兒?”劉辰話音剛落,晏庭心裏突然“咯噔”一下,他略有些失態地叫起來,“你怎麽會在那兒?快離開那裏!”

“雨大起來的時候我剛好走到附近,沒辦法就進來避雨了。”劉辰解釋了一句,但對晏庭讓他離開雙子樓的做法不是很讚同,“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個地方有多偏,一出去就淋濕啦,那麽大的雨等我到宿舍那手機啥的全都不能要了啊?你要來接我嗎?”

“我可以來接你,你先離開那裏!”晏庭握緊了電話,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

“不是吧?”劉辰慘叫一聲,“真的沒地方去呀!”

“劉辰,你忘了之前你跟我說的雙子樓怪談嗎?最近學校裏麵發生了那麽多失蹤案件,你能不能上點心?”晏庭真的恨不得撬開劉辰的腦袋看看裏麵是不是因為雨太大進了水。

劉辰聞言哈哈一笑:“我說的時候你不是不信嘛,別擔心,雨小一點我馬上走。”

“不行,你現在趕緊離開那裏!”

然而就在這時,灰蒙蒙的天幕上突然橫貫了一道閃電,仿佛劈開了整片天空,驚雷隨至,將雨天的信號瞬間轟成了渣。

劉辰似乎聽不清晏庭的話了,晏庭隻聽見他喂了幾聲,通話便斷了開來。

晏庭一下子心髒懸到了嗓子眼,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今天晚上一定會出事兒,接觸過路嶼之後,晏庭也了解過一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其中就有一條說到:雨天通常是亡靈出沒的時間,因為雨聲可以掩蓋他們的腳步聲,所以雨天之中的亡靈尤為活躍。

而在這種暴雨傾盆的夜裏,劉辰又滯留在最危險的地方,這叫晏庭無論如何也安心不下來。這時他也顧不上別的什麽了,抓起門邊上的兩把傘,就衝出了宿舍。

劉辰對於晏庭來說,算得上是他在這個學校裏少有的幾個能說得上真心話的朋友,因此晏庭絕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劉辰出事。抱著這樣的覺悟,晏庭衝進了雨裏,朝著雙子樓的方向一路狂奔。

驟雨頃刻間就將晏庭淋濕,頂在頭頂上的雨傘在這樣的雨裏似乎起不了任何作用,但此時此刻的晏庭早已經顧不上了,他的目標隻有一個——雙子樓。

在靠近雙子樓的岔路口,晏庭和一個撐著黑傘的人擦肩而過,同樣是撐著一把傘,那個人的姿態可比狼狽的晏庭好得多。那漫天的驟雨仿佛小心翼翼地避開了他的存在,他隔絕了所有的雨水,清清爽爽地站在那裏。

晏庭沒來得及多想,側身就想從他身邊通過,在就擦肩而過的瞬間,那人突然轉身一把拽住了晏庭。

晏庭一驚,想都不想就一把甩開了那隻握住自己手腕的手,但這麽一耽擱,足夠晏庭看清那個人的臉了——那是路嶼。

“路嶼?你怎麽在這兒?!”晏庭有些吃驚,他還沒來得及把方才看到的奇怪景象和路嶼聯係上,隻記得關心他這種天氣為什麽還出了門。

“老師,你要去哪兒?”路嶼不答反問。

“我去接我室友。”晏庭有些心虛,因為路嶼不止一次和他說起過荷花池的危險,讓他入夜之後遠離荷花池。

“老師,今天晚上的荷花池很危險,你不能過去。”路嶼拉住晏庭的手腕,輕輕地搖了搖頭,並不讚同晏庭的決定。

“但是我室友現在在那兒,我不能丟下他不管。”晏庭耐著性子和路嶼解釋,“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會小心的,快回宿舍去吧,這雨太大了。”

“老師,比起他,他們更喜歡你,即便這樣,你也要去嗎?”路嶼的話仿佛驚雷一般,在晏庭耳邊炸開。

“什麽意思?”

路嶼沒有回答,晏庭心驟然沉底,他似乎明白了路嶼的意思,但片刻之後,他仍然堅定地掰開了路嶼拽住他手腕的手:“我要去。”說完,他頂著風雨,朝著雙子樓衝了過去。

在他身後,路嶼撐著傘,靜靜地注視著他離開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