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老師,你欺負梁蕊了嗎?”那一張張慘白的小臉仰著,目光如同鋒利的刀刃,直勾勾地懟在晏庭臉上。他們眼中的陰毒和怨懟如果能夠化成實體,絕對會在晏庭身上臉上劃出鮮血淋漓的傷口。

“我沒有欺負他,”晏庭一頓,不動聲色地想要避開這個有些危險的話題,“我們該回去上課了。”

學生們一瞬不瞬地死死盯著晏庭,晏庭也毫不退縮地與他們對視,半晌之後,學生們讓步了。他們緩緩退出了樓梯間,然後走向那間屬於他們的教室。直到路嶼坐進教室裏,那種一觸即發的緊繃感才消散開來。

晏庭意識到,路嶼在整個上課期間是必須要留在教室裏的,否則這群鬼學生會到處去尋找他們失蹤的第四十個“同學”。

趁著還沒下課,晏庭做了一個測試——讓路嶼留在教室裏,他離開。結果顯示,他這個多出來的老師進入班級會被接納,離開也沒有多大問題,他離開教室的舉動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也就是說,隻要路嶼留在教室裏,晏庭是可以自由活動,不會被鬼怪追擊的。

當天下午的第二節 課是張老師的大課,晏庭把路嶼留在教室裏,然後自己在周邊查看,想看看上課期間能不能在周邊找到什麽線索。但是除了在女生廁所裏找到一麵女孩子隨身帶的小鏡子之外,沒有任何收獲。

關鍵是他也不敢走得太遠,把路嶼一個人留在教室裏,他哪裏會放心。粗略轉了一圈之後,他又回到了教室門口。

張老師在上課,晏庭不想進去惹麻煩,畢竟他不確定張老師對他的態度,這堂課裏也沒有他可以頂替的教師角色。

他不確定這個班裏是否需要第四十一個學生。

所以他索性站在窗外,透過玻璃觀察教室裏的一切。看著看著,他突然想起方才找到的小鏡子,握住兜裏鏡子的瞬間,他回憶起劉辰某天在宿舍裏給他講過的一個坊間傳聞。

據說,透過鏡子能夠看到鬼魂原本的模樣。於是他背向教室,然後掏出那麵鏡子往後看——

第33章 033

那間坐滿了學生的教室,在這一天之內被晏庭打量過無數次, 半新不舊的桌椅板凳和牆壁上一言半語的塗鴉, 與他以前見過的那些教室也沒多大區別。

可這隻是肉眼可見的部分, 它顯現在鏡子裏的, 赫然是另一番模樣——碳化的桌椅和被煙熏火燎過後焦黑的牆壁, 那些充斥著善意、玩笑和少年心事的塗鴉被混凝土剝落後露筋的牆壁替代,所有的跡象都表明了, 這間屋子曾經承受過烈火熾熱的吻。

衝入眼中的是一片焦黑,等到晏庭緩過神來定睛一看,才發現鏡外麵色慘白的學生們,以焦黑的姿態和諧地融入了整個背景之中——所有的人都被燒焦了, 就像是在滾油裏炸過勁的雞腳, 焦黑、緊縮、僵硬

而路嶼就坐在火災後的廢墟之中,神色淡漠, 與周圍的一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是因為看到了他, 晏庭才覺得沒有那麽慌張了。

他雖然口口聲聲說會保護路嶼, 也想身體力行地實現承諾, 可他也不得不承認,正因為有路嶼的存在,他才能鼓起勇氣在這個詭異無比的地方, 去做一些嚐試。

路嶼給了他勇氣。

晏庭將目光從路嶼身上移開,開始仔細辨認鏡子裏焦黑的物體,他發現, 他所在的這個位置,是看不到講台上的張老師的,於是他側了側身,用鏡子去捕捉正在授課的張老師。

可就在這時,鏡麵突然一黑,不同於教室的焦黑,那是一種黑屏的感覺,就好像是被一個漆黑的物體擋住了鏡頭一般。這個念頭閃現在腦海中的下一秒,他看見一片漆黑之中陡然睜開了一隻腥紅的眼睛。

——此時此刻,有人正站在他背後。

晏庭被嚇得一抖,鏡子啪地一下掉到了地上,也顧不上去撿,他猛地轉過身去,本能擺出一個防禦的動作,可出乎意料的是,他身後什麽都沒有。那群學生仍坐在屬於他們的位置上,一動不動,認真聽講,比那些活著的學生們好學多了。教室裏也沒有人在走動,晏庭一時也判斷不出,方才站在他身後的究竟是誰?

他轉身的動作不小,無心聽課的路嶼見狀,向他投來了一個詢問的眼神,晏庭輕輕地搖了搖頭,此刻,他的心髒還在劇烈地跳動著,他心有餘悸地離開窗戶邊,在距離教室不近不遠的地方,靜待著下課。

在仿佛度日如年的等待之後,下課的鈴聲終於響起。

待在教室裏冒名頂替梁蕊的路嶼似乎真的被他們接納了,在上課的整個過程裏,他們沒有對他做出任何威脅到他安全的事情,於是他就這樣平安地在教室裏坐到下課。

這群“學生”嚴格遵照正常的作息規律,在下課之後便一窩蜂地離開了教室,湧向雙子樓外。

晏庭伸手牽住夾雜在人群中的路嶼,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扣緊雙手混進人群之中,想要試一試能不能離開這棟樓,但他們剛走到門口,就被一層透明的屏障擋了回來。

果然,他們的活動範圍就在這棟樓之中。

確定不能離開這棟樓之後,兩人趁著天色還亮,又將幾個能去的地方搜索了一遍,依舊一無所獲。靠著在自動販賣機上獲取的食物打發晚飯之後,兩人縮在教室裏,開始梳理手頭上的線索。

可線索就那麽點,梳理來梳理去,也沒有什麽新的收獲。

一邊梳理,還要一邊打起精神來應對和提防可能會出現的一些事情。

聚精會神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一晃眼,就快要到淩晨了。此時的路嶼已經困得不行了,趴在晏庭身邊昏昏欲睡。

晏庭瞅著他眼睛半睜半閉,極力保持清醒的樣子,忍俊不禁:“沒事的,你睡一會兒吧,有我看著呢,有事我叫你。”

路嶼已經有些遲鈍的思維反應了好幾秒,才點了點頭,趴在桌上閉了眼。他睡下之後,晏庭繼續研究手上的東西,即便他自己也清楚沒什麽新的東西了,可即便是徒勞地做著什麽,也比空等要讓他好受一些。

路嶼睡了沒一會兒,突然睜開眼睛,就著趴在桌上的姿勢問晏庭:“我記得,教學樓十二點之後是斷電的,這棟樓也斷嗎?”

晏庭心裏“咯噔”一下,他怎麽忘了這一茬?

他急忙看了一眼手表,此時距離十二點已經沒有幾分鍾了。他立刻掏出一進這個空間就完全喪失信號的手機看了眼電量,瀕臨紅線。他昨晚出門接劉辰的時候,手機就隻有不到一半的電量了,算著去了就回,他壓根就沒考慮手機電量的問題,自然也不可能帶充電器,在這兒耽擱了一天之後,電量已經撐不住了。

要是十二點真的斷電的話,即便能用手機充當手電筒,也撐不了太久。

“小路,你帶手機了嗎?”

“沒有。”路嶼坐起身來,搖了搖頭。

“那手電筒之類的?”晏庭一頓,“你出來找我就什麽都沒帶?”他記得從路嶼的宿舍過來,會經過一段很黑的路。

“我帶傘了。”路嶼反駁道。

話語間,時針分針在刻度十二處交會,午夜十二點的鍾聲響起,整棟的燈在瞬間全部都熄滅了。

“我總覺得,”晏庭咽了口水,“熄燈之後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話音未落,窗外就傳來了一陣悶響,像是什麽東西從高空砸到了地上。

路嶼看了他一眼,晏庭覺得他似乎透過一片漆黑,看到了路嶼臉上一閃而過的嫌棄——對他的烏鴉嘴。

兩人小心翼翼地靠近窗戶,他們所站的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窗外的空地,借助路燈昏黃的燈光,可以看到空地上有個人趴在那,一動不動,血淌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