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是說,他複製了從進入這個空間到死亡的整個過程,來存在?”

“是的。”

“那我們為什麽要離開那間教室?”

“因為還有另一個問題存在,丁豪一出現就是從五樓一躍而下,這明明是他的終點,所以我大膽推測,他複製的這個時間是因果顛倒的,俗稱倒帶。”

“嗯?這意味著什麽?”

“在十二個小時裏倒帶的話,兩個六點是重合的。他在順序時間的六點離開教室,也就意味著他將在倒序時間的六點鍾,也就是即將到來的六點進入教室。在他的時間裏,兩點到六點,是需要在教室裏上課的。”晏庭頓了頓,“不過這都是我的猜測,對不對,我們很快就知道了。”

晏庭說完不久,丁豪便再一次下到了一樓,兩人照舊躲在死角裏,靜靜地聽著丁豪的動靜。

這一次,丁豪走向走廊這一邊之後並沒有離開。當六點的鍾聲響起時,他伸手推開了教室的門——

聽到隔壁的教室門發出的吱咯聲時,晏庭心裏猶然生出了一股劫後餘生的慶幸。如果他們沒有逃離那間教室的話,現在已經放鬆了警惕的他們,就得在那裏和丁豪狹路相逢了。

第34章 034

丁豪進入走廊盡頭那間教室之後,他那標誌性的腳步聲也隨之消失了, 整棟樓再度靜了下來, 四周靜到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但這種寂靜並不讓人安心, 晏庭拉著路嶼躲在遠離那間教室的那麵牆邊, 屏住呼吸, 密切注意著隔壁的動靜。

丁豪進門之後,便如同石沉大海, 再無音訊,晏庭心想:可能是因為那間教室裏目前空無一人,也有可能是因為破曉降臨黑夜退去,亡靈也隨之陷入了沉睡, 但他一點兒也不想去探究。他攬著身旁溫熱的身子, 絲毫不敢放鬆,直到東方既白, 昨天離開教室的學生們再度出現在教學樓裏,他才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這時, 時間已經臨近八點鍾了。

晏庭拍了拍靠在他身邊的路嶼:“應該安全了, 走吧, 我們出去看看。”

他們先把窗戶打開一個縫,並從包裏翻出了一枚硬幣卡到了窗沿上,防止窗戶被關起來, 如果今天他們還沒有找到離開這裏的方式,那他們很有可能還得在這間教室裏度夜。

隻是還沒等兩人踏出教室,意外突生。

隔壁突然傳來了學生們驚恐萬分的尖叫聲, 就像是發生了極為恐怖的事情一般。晏庭和路嶼對視了一眼,扯開門猛地衝了出去。

走廊上到處是學生,擠擠攘攘,滿麵驚慌,現場一片混亂,晏庭快速地判斷了一下混亂產生的源頭,然後扯著路嶼撥開人群大步走了過去,數秒之後,他們站到了混亂的中心——那間教室的門外。

晏庭原本以為,他會在教室裏看到丁豪的屍體,他也做好了這個心理準備,畢竟他們是親耳聽見丁豪走進了那間教室的。

但預想中的丁豪並沒有出現在他們麵前,反倒是要上今天早上第二節 大課的班主任張老師提前“到”了。

以一種,不同尋常的方式提前到達了教室。

他被人以極為殘忍的方式在教室裏殺人分屍,血淌了一地,浸濕了路嶼踏在門欄上的鞋底。

身後不斷傳來學生們的竊竊私語,晏庭眉頭緊皺,他和路嶼是在五點多的時候離開這間教室的,其間他們一直密切關注著教室裏的動靜,除了丁豪之外,沒有任何人進入這間教室的跡象,張老師是怎麽會死在這兒的?

這個空間裏的死亡,到底是觸發式,還是因果必然?是要遭遇鬼怪亡靈才會觸發死亡,還是每一天無論如何都一定會有人死去呢?

如果是觸發式,還有努力的必要,如果是因果必然,是不是接受現實比較好?

“老師,你在想什麽?”看著晏庭被眼前血腥的一幕驚呆,路嶼扯了扯他的袖子,將他拉回現實。

“我在想張老師,究竟是什麽時候死的?”晏庭艱難地將目光從眼前的凶殺現場移開,扭過頭看向路嶼,“我們一直都盯著這間教室,他究竟是什麽時候來的?又是被誰殺死的?”

“老師,”路嶼很是平靜地說,“張老師就是在今天死的,六年前的那個星期二,你有沒有想過,作為當年事件的相關者,那兩姐妹既然把他們關在這兒,難道是讓他們來享福的嗎?”

“你說得對,”晏庭頓悟,“她們是在報複。”丁豪依靠複製死亡之前的時間來存在,這些人又何嚐不是?她們一遍又一遍經曆從兩姐妹死亡到他們所有人葬身火海的整個過程,經曆他們人生中最黑暗最恐懼的時光,誰能說這不是一種折磨?

“這段時間對他們而言,是早已經注定好的了,什麽時候死,怎麽死,定得明明白白,闖入再多的人,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如果什麽都改變不了,那我們來這裏的意義是什麽?我們努力查找當年線索事實的意義是什麽?”晏庭忍不住問。

“老師,我們改變不了六年前已經發生過的事情,我們救不了任何人,也沒有必要救任何人。”路嶼看了一眼鑽進牛角尖裏的晏庭,出聲引導,“我們隻是要離開這裏,而他們的死會給我們帶來新的線索。”

晏庭定定地看了路嶼一會兒,似乎是在心驚他的沉穩,他抹了一把臉:“對不起,我隻是對這種血腥場麵感到有些不適,才會有些恍惚,想些有的沒的。我早該知道,這是曆史,不容更改。”

路嶼點了點頭,看著晏庭煞白的臉,又後知後覺地補上一句安慰:“你就想,起碼現在有線索可以繼續查下去了,也算好事吧。”

“嗯。”晏庭勉強接受了這個安慰。

這個空間裏除了當年的事件相關者和誤入的人之外,不會有多餘的人出現,自然也就不會有警察來處理張老師的死亡,他就那樣死相慘烈地陳屍教室,挑戰著晏庭的忍耐極限。

幾分鍾後,一向風度翩翩的晏庭終於忍不住,到衛生間裏去吐了,路嶼從隔間裏拿了些紙,乖巧地陪在旁邊。

等晏庭吐完,感覺好受了一些之後,才緩緩開始往回走。這時,走廊裏的學生都不見了,兩人不由得加快速度,等他們靠近教室,看到那群在教室裏正襟危坐的學生,仍是吃驚不已。

他們仿佛看不見那些零碎的屍塊和這一地的血泊,照舊坐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上,目光直勾勾地看著站在門口的路嶼——他們在等最後一個人進入教室。

路嶼拍了拍晏庭扣住他手腕的手掌,踏著血泊走進教室,然後找了一個遠離血泊的位置坐下。

在這間教室裏,有一位老師死去了,但這對於學生們而言,似乎非常無關緊要的一件事情,因為他的繼任者已經到來了。坐在第一排的女生揚起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問晏庭:“老師,我們不開始上課嗎?”

“我們今天自習。”晏庭艱難地把這句話吐出來,好在女生並沒有異議,乖巧地點了點頭,便低頭繼續看書了。

晏庭看著一地的碎屍,又出去吐了一次,直到把整個胃都清空,才勉強能夠直麵那慘烈的現場。

比起晏庭的反應劇烈,路嶼則要平靜得太多,他甚至從隔壁桌上搶了本書回來,百無聊賴地翻看著。

晏庭伸手捂住嘴,止住翻湧到喉嚨的嘔意,心想:小路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

路嶼被扣在教室裏,晏庭自然也不敢走太遠,張老師的屍體還散落在教室裏,晏庭也不放心,幹脆就在教室裏守著,空耗了一整個早上。

中午十二點,學生們陸陸續續地離開教室,路嶼到三樓的自動販賣機那兒買了一些吃的:“老師,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