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現在已經是第二天夜裏了,天色將明,也就意味著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晏庭狠狠地咬住後槽牙,對於該如何離開這裏,他毫無頭緒。

和第二位受害者的對視,持續了整整一個晚上。晏庭別說睡覺,他可以說是連眼睛都不敢眨,被那陰惻惻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唯一的好處是根本不會犯困,身體裏一陣一陣地泛出涼意,冷汗幾乎浸濕了後背。

他不敢移開目光,隻好用一隻手緊緊地拽住路嶼,既是安慰,也是尋求安慰。兩個人依偎在一塊兒,對抗著充滿惡意的第二位受害者。

一整個晚上,第二名受害者寸步不離,丁豪偶爾目不斜視地從窗前走過,張老師的血泊時不時刷上一波存在感

晏庭清晰地意識到,它們在升級。最開始出現的丁豪隻專注於自己的路線,隻要他們倆不要作死撞到丁豪麵前,丁豪對他們幾乎不存在威脅。

可在丁豪之後出現的張老師,卻開始自主地尋找起他們來。晏庭可不會天真地認為張老師隻是想要找他們敘敘舊。或許真如路嶼所說,他在找替死鬼。

這天夜裏出現的最後一個人,也就是第二名受害者,更是直接藏在了他們藏身的教室窗戶外麵,並且具備了一些簡單的思維和判斷能力。

從丁豪到第二名死者,是一個從智力到主觀性的全麵升級,這也意味著,接下來會出現在他們門前的鬼怪,一定會比第二名受害者更靈活,更想要取他們兩個人的性命。

留給他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這個念頭再一次出現在晏庭的腦子裏,可他沒有想到,留給他的時間遠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短得多。

好不容易撐到清晨六點,路嶼攥著晏庭的手腕,眼巴巴地看著秒針。秒針劃過刻度十二之後,鬼怪們總算是緩緩地退去了。雙子樓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就像是夜裏那些可怖的鬼怪從未降臨過一般。

晏庭和路嶼抓緊學生們出現前的兩個小時,靠在一塊兒眯了一會兒,養了養神。

八點整,學生們陸陸續續地進入教室,晏庭凝神候了片刻,果不其然,隔壁很快傳來了學生的驚呼聲。

這一晚,又有人死去了。

晏庭輕車熟路地打開房門拐了個彎,探頭進隔壁教室看了一眼。死者是個女生,晏庭眯著眼睛辨認了一番,雖然受害者的五官因為恐懼和疼痛扭曲成了一個詭異的模樣,晏庭還是分辨了出來,死者是周婭丹。

對於晏庭來說,周婭丹的結局並不令他意外,畢竟晏庭昨天在報道裏看到她的言論之後,就已經預感到了她的死亡,隻是沒有想到死亡來得那麽快,沒有想到今天的受害者會是她而已。

後來想想,其實也沒多大區別,畢竟待在這裏的學生,統統都沒能活下來。

周婭丹的死也照應了昨天看到的那份報道——她的舌頭被從嘴裏生生扯斷,丟在了一旁,這姑娘在劇痛之中,被口中不斷湧出的鮮血給活活嗆死了。

對於滿心複仇的兩姐妹而言,這確實是最適合周婭丹的死法。

根據之前在張老師身上總結出的經驗,晏庭必須在周婭丹的(被)屍(警)體(方)消(帶)失(走)之前,對她的屍身進行搜索,尋找有沒有遺留的線索。

可這一次,路嶼照舊坐到空位上之後,學生們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恢複正常,他們仍然直愣愣地盯著晏庭,目光冰涼且充滿了指責。

晏庭下意識地咽了口水,揚聲道:“今天上自習。”

以往他這樣說,這群學生都會乖乖聽話,拿出課本做自己的事情。可是今天與以往不同,他們並沒有移開目光,仍是直愣愣陰惻惻地盯著晏庭。

就在晏庭摸不著頭腦之際,路嶼突然站起身來,幾個跨步來到晏庭身邊,一把將他拽到空位上,按著他坐好。

直到晏庭和路嶼陸續就座,學生們這才收回了冰冷的目光,恢複成了和往常無二的模樣。

“老師,”路嶼壓低了聲音,“周婭丹死後,這個班裏的學生就不足四十了,加上你才堪堪夠。”

晏庭立馬反應了過來,兩個人一同進入空間的優勢,在這一天裏消失殆盡了。從現在起,晏庭必須頂替周婭丹的空缺,和路嶼一塊兒,被這群“學生”困在這教室之中。

而他們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被空間規則嚴格限製了行動的兩人,這一天下來,幾乎沒有任何收獲。因為隻要是在上課時間裏,他們就得乖乖地待在座位上,稍稍一動都會收到“同學們”冰冷的如同看向死人般的注目禮。

而周婭丹的屍體沒能撐到中午就消失了。

午休時間,晏庭和路嶼再一次來到了位於二樓的教師辦公室。晏庭輕車熟路地打開張老師的電腦,連接網絡查找資料,在這個時間點上,他找到了不少關於周婭丹死亡的報道,可那些東西對他而言毫無用處。

沒有任何線索指明他們該如何離開這裏,一切仿佛陷入了泥潭,僅僅憑借他們二人,根本無力擺脫這死局。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饒是晏庭鎮靜過人,心態都不免有些崩。好在路嶼不知是出於什麽原因,一直緊緊地抓著他的手,怎麽都不肯放開。

“別怕。”晏庭如是說,隻是連他自己都沒明白他究竟是在安慰路嶼,還是安慰自己。

但終歸有了支撐,有了可以相互扶持的依靠,也就沒有那麽害怕了。

這天下午,教室裏出現了一個從未出現過的人。晏庭判斷,這個中年男人,應該就是和張老師有過金錢交易的那位副校長,收了張老師的錢,答應幫他抹平這一切,最終害得所有人被一並抹去的那個男人。

第37章 037

那是一個油膩的中年男人,輕微謝頂、大腹便便、滿臉睥睨, 怎麽看都不像是會受歡迎的形象, 但他常年在學校這座象牙塔裏位居高位, 這無疑給了他異於旁人的自信和傲慢。

他挺著啤酒肚, 在講台上走動了幾步, 那雙小眼睛半眯起來,打量著講台下的眾學生, 趾高氣揚:“我警告你們,不要想著耍花樣,我在這學校待了二十多年,什麽手段沒見過?別想趁機打什麽歪主意, 在這裏特指某些同學, 你們那些個謀算都是我玩剩下的,最多也就算計算計你們張老師。”

說罷, 他環視了教室一圈,刻意壓低了聲音:“我希望各位還記得, 咱們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 誰也跑不了。”

晏庭和路嶼交換了一個眼神, 同時想到了先前找到的那張小紙條。看來,以眼前這位副校長為代表的校方高層確實和教育學四班的學生們達成了某些協議,來保全這位張老師。

緊接著又聽見副校長重申:“張老師和周婭丹的案子已經有線索了, 抓到凶手是早晚的事,大家也不用太過擔心,最近都小心一點兒, 一個人晚上就別出門了,增強點防範意識,別給歹徒可乘之機。你們放心,這件事很快就會結束了。”副校長深諳平衡之道,打一棒給個甜棗,將台下有異動的學生安撫下來。

放學之後,晏庭拉住路嶼嚐試了很多種方法,可仍舊沒辦法離開這個空間,轉眼間,夜晚又一次降臨了。

第三個夜晚的驚悚程度,遠不是之前兩天可以相提並論的。

在這一天夜裏出現的第三位被害者以及被拔掉舌頭的周婭丹,都遠比之前兩天出現的惡鬼靈活。他們不僅可以對晏庭和路嶼的舉動做出應對的反應,還能帶領之前的三個惡鬼,一同圍攻二人。

二號被害者一出現就站到窗前和晏庭對視,但是這一次晏庭根本顧不上他,於是他很快發怒,加入了周婭丹和三號被害者撞擊房門的隊伍中。丁豪不再重複爬樓,他把整個重複的流程限定在了一樓,頂著他那張被摔得扭曲變形、血糊淋剌的臉,在一樓的走廊裏來來回回地走動,張老師時不時讓血泊順著門縫淌進教室裏

晏庭覺得,他都快要被惡鬼們的惡意淹沒了,那種恨不得將他扒皮抽骨、飲血噬肉的惡意如疽附骨,怎麽都擺脫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