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葉茂的信，莫莫不再浮躁。安心的做家務，安心的看自考書，安心的教學，安心的逗女兒玩……莫莫將很難記概念抄下來貼在床頭，每晚睡前瞧一瞧；每個課間十分鍾背一個簡答題答案；她將一個個名詞解釋抄下做成口袋能裝得下小本本，上山撿柴火休息時、田間鋤草時、煮飯燒水時、上廁所時……一點點時間都被自考的知識占據著。她著了迷似的進入了備考狀態。有時顧老師在辦公桌和她講話，她像個聾子似的毫無反應。大聲叫了幾聲才茫茫然的問：哦，有什麽事嗎？
顧老師總是無奈的搖搖頭說：“沒事、沒事，你繼續！”
沒事你叫我幹啥？一定是沒人和你說話，嘴都閉臭了吧！莫莫想，既然如此，我就和你說話話，嗬嗬嗬！正所謂：屙屎撬紅薯—— 一舉兩得。
於是莫莫借了許多試卷，一張張一題題背誦。顧老師都成了莫莫的口試教師。顧老師念一題，她回答一題。如果記不清或說不完整，莫莫就讓顧老師劃勾，自己重新背。有時顧老師有事忙，莫莫也會叫二年級的學生來幫忙念題目。莫莫這種無意的舉措讓學生受益匪淺。
莫莫是很受學生歡迎的老師。所謂親其師信其道。看到莫莫這麽珍惜每一點時間努力的學習、看到莫莫不厭其煩的一張張一題題背誦、看到莫莫的所作所為，學生懂事的很。要麽過來問：“老師，要我幫你念題目嗎？”要麽自行解決同學間的一點小矛盾，要麽學著莫莫的樣子，拿一張單元試卷來背誦。開始還很擔心會因為自考耽擱學生的學習，現在則很享受這種濃濃的學習氛圍。
顧老師不止一次的勸說：“用不著這麽拚命！又不是什麽爭指標的考試，監考不會很嚴的。”
“也許您說的對！但我是沒路的蛤蟆，隻能用這種笨辦法一跳一步達到目的！”莫莫總是這般回應。
教學點的課務很緊。莫莫和顧老師輪流著在左右兩個教室上課。隻有除語文數學以外的雜課才有一個老師休息。莫莫擔任全校的語文，音樂，品德，美術。顧老師擔任全校的數學，體育，遊戲等等。莫莫喜歡給同學們講故事，有時在家裏先講給幼兒班的女兒聽，第二天由女兒講給同學們聽；有時先講一個精彩的故事作為引子，再讓同學們自己閱讀故事書，不認識的字就叫二年級的學生查字典。近期莫莫給女兒買了一本《小木偶奇遇記》，同學們特別喜歡。於是音樂，品德，美術課時都會給同學們講上一章。
日子就這樣在充實忙碌中如流水般逝去。
“莫老師，你看我家敏敏不肯來學校。我把她拖來了……
波*波
、圓圓他們說敏敏偷了錢，我查了她的書包，沒有，查了她的口袋，也沒有。你們不能這樣冤枉人！”敏敏的母親氣洶洶的一邊扯著敏敏的手臂往辦公室拖拽一邊說。
莫莫將頭從自考書上抬起。隻見王敏她媽一隻褲腳低垂到腳脖子，一隻褲腳挽到大腿。露著的小腿肚上沾了些許泥巴，一頭淩亂的頭發像剛剛從戰場回來。王敏則站在辦公室門口低著頭撅著嘴巴。莫莫有點不明情況的一臉茫然。
“上午還沒到放學時間，我還在家門口的秧腳田裏拔秧，就聽她哇哇大哭著回家。說老師同學冤枉她偷了圓圓的錢。”敏敏母親一手叉腰一手比裏巴拉比劃著。“我家敏敏是個好孩子，我們的抽屜不上鎖，裏麵有零錢，她從沒拿過。這些卵頭寶（李村方言，意為小孩子）就是欺生。看我家敏敏不是在這兒上的幼兒班……我家敏敏在縣城讀幼兒班三年，年年被評為好孩子……”
李村教學點坐落在縣城與四排小學的中間，沒開辦托兒所，所以有的幼兒上縣城讀，有的下四排小學就讀。王敏是這學期回來讀一年級的，是個‘見過世麵’的小女孩，這半學期和老師同學一直相處融洽。
莫莫先搬了一張辦公椅給王敏母親讓座，然後去倒茶。顧老師上午接到教育辦的電話，下午去開會了。莫莫想，怎有這種事？我一整天在學校怎沒聽到啊！這都怪莫莫對自考太著迷了，可以做到‘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看自考書’。
也許是見莫莫禮數周到，王敏的母親平靜下來，聲音低了8度在嘮叨著。
莫莫看了看牆上的掛鍾。對王敏的母親說：“你看，上課的時間快到了，讓王敏先進教室，你也先回去。等一下我會處理好這件事。”
“那怎麽行！處理不好從小就被人叫做賊古佬，叫我家敏敏怎麽做人啊！”王敏母親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又將聲音提高了八度。
莫莫皺了皺眉，掃了一眼在辦公室門口圍觀的小屁孩。小班長‘哧溜’一聲，快速將兩條流到嘴唇的白色**吸進鼻孔，揮了揮手，一群小屁孩忙四處開溜，不敢再圍在門口看熱鬧。因為咱莫莫老師說過，在校園內大聲喧嘩圍觀湊熱鬧都是不禮貌的行為。所以接觸到莫莫的目光，在小班長的示意下一群小屁孩忙四處開溜。
莫莫又看了看掛鍾，拿起一顆不知何時遺留的手榴彈，到牆角懸掛的一截鐵圓柱處“邦邦邦、邦邦邦、邦邦邦。”敲了九下。
聽到鈴聲的學生都是先跑著去拉尿，然後快速衝進教室。
莫莫轉過身子，微笑著對王敏說：“王敏，你先進教室上課吧。”
王敏乖乖的進了教室。
“你稍等，我去兩個教室布置作業，馬上回來。”莫莫對敏敏母親說。
莫莫叫小班長維持秩序，布置作業後將邱圓圓帶回辦公室。
“圓圓，說說吧，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說敏敏拿了你的錢？”莫莫溫和的說。
“上午最後一節體育課，顧老師叫我們自己玩球。我將買鉛筆剩下的4角錢放進文具盒就出去了。一會兒，歐陽波說王敏拿了我的錢，我進教室一看，果然沒有錢了。”邱圓圓說：“有人去報告顧老師，有人去問王敏。可王敏抓起書包就跑。顧老師叫班長去追，她也不肯回來，”
“好，你可以回教室做作業了，叫歐陽波來一下辦公室。”莫莫囑咐道
“報告！”歐陽波敬了個禮。
“請進！”莫莫說：“ 波*波 ，你怎麽知道王敏拿了圓圓的錢啊？”
“莫老師，體育課時大家都去搶球玩。我在爬走廊的圓柱。透過窗戶看見王敏一個人在邱圓圓的座位上，她的手這樣這樣。我就去叫玩球的邱圓圓，告訴他王敏在拿他的錢。” 波*波
奶聲奶氣的說。
“圓圓的錢放在文具盒裏，她這樣這樣就能拿到錢嗎？”王敏母親搶著說：“波*波，如果你冤枉了我家敏敏，我會到你家找你媽媽去，要她買1000響的爆竹來我家謝罪！”
歐陽波被嚇壞了，不知所措的將目光投向莫莫。莫莫微笑著向波*波點點頭說：“回教室做練習吧，叫王敏來辦公室。”
“嗯！”歐陽波應了一聲，慌忙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王敏忐忑不安、慢騰騰的走進辦公室。
莫莫說：“王敏她媽，你先到走廊站會兒，我想和王敏說幾句話，好嗎？”
等王敏母親走出辦公室後，莫莫朝王敏招了招手。
敏敏眨著一對驚疑未定大眼睛，很不安的走到莫莫跟前。看到明顯嚇壞了王敏，莫莫有點心疼。
莫莫親切地說：“敏敏，你是老師最喜歡的學生。你看著老師的眼睛，把事情說清楚。不管你做錯了什麽，你都是老師的好學生。但說了謊話就不行。因為《小木偶奇遇記》裏麵講到，說了謊，鼻子會越長越長。老師不喜歡長鼻子的小孩。”
“莫老師，我也不喜歡長鼻子。邱圓圓的錢是我拿了，我以為今天賣豆花的阿姨回來。我想買豆花吃。莫老師，我不是賊古佬！我下午會向媽媽拿錢放回圓圓文具盒的。可他們都說我偷錢，是賊古佬！我害怕！”敏敏細聲細氣的說。
“敏敏是個乖孩子！不是賊古佬！可是圓圓的錢跑哪裏去了呢？”莫莫說。
“那錢是壞東西！它會讓同學們說我賊古佬，我跑回家的路上把它丟在路旁的草地上了！”敏敏聽著莫莫誇自己是乖孩子，爽快的說。
“那你帶老師去找找好嗎？”莫莫說。
“嗯！”敏敏用力的點點頭。拉起莫莫的手走出了校門。在離學校不到200米處的草地裏找到了兩張2角的4毛錢。
“幸好2角的紙幣和小草的顏色相似，人家撿走了可沒法向王敏母親交代了。”莫莫心裏暗歎道。
回到辦公室，莫莫對王敏母親說：“邱圓圓的錢長腳了，自己跑到草地上去了。是王敏帶我找到的，王敏是個誠實的好學生！”
敏敏母親不再吵鬧，自己找了個台階下——說下午要插秧，得趕快回家去。
莫莫說啥就是啥。莫莫是李村教學點的孩子王。孩子們都聽莫莫的。莫莫說王敏是好孩子，王敏就是好孩子！至於莫莫是怎樣在同學們麵前為王敏小朋友圓謊的，隻有莫莫自己知道。
次日，莫莫請王敏吃豆花。王敏可愛的笑了。
孩子們羨慕極了，心裏想：我也要做個好孩子！讓莫老師請吃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