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鑫是縣教育局的黃局長的嶽父。這點小樂小學的教師人人皆知,唯有初接任教導主任的莫莫還蒙在鼓裏。但陳鑫可不認為莫莫會如此無知——這是常識呀。再說,如果莫莫連這點都不知道,又怎會毫無怨言的跟自己換課呢?這屆三年級任你是‘天師傅’也教不好的!莫莫居心何在?事後必定會自以為我欠她一個人情而借助我有求於我女婿。等著吧!偉大的莫主任。我老陳可不會讓你這黃毛丫頭得逞的。陳鑫老師就是這樣揣測新來的莫莫。

麵對莫莫,陳鑫老師總有一點設防的敵意。盡管陳鑫老師人老成精,掩飾的很好,但給莫莫的感覺就像帶了一層麵具。而這種女人的第六感又不好怎樣去求證。照理說陳鑫老師的年齡都可以做莫莫的爸爸了,以前又從沒見麵,哪來的敵意呢?不過每每看到陳鑫老師喜歡倚老賣老吹噓自己過去的輝煌,從不把校長,乃至中心小學的領導看在眼裏的得意勁。莫莫隻能以小樂村的方言“老變死”來解釋這種若有若無的敵意。

話說開學後的第三周周二,中心小學葉青副校長帶了一個年級組組長來小樂小學檢查常規。

所謂常規,就是平常老師應該及時完成的一些工作任務。比如,備課情況、學生作業的批改、有無家訪記錄、安全教育教案等等。

有關常規這塊,謝恩校長每周一例會都會提醒教師每節課要有教案,講到哪裏課就要備到哪裏。謝恩校長很注重教學常規這一塊,自己也以身作則。本周一還提醒大家,本學期中心小學的檢查不像過去那樣隻在學期末定期檢查。本學期分定期檢查和不定期檢查兩種,每個月各個學校要將常規檢查表填好上報給中心小學,希望大家做好心理準備,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莫莫也補充了一點意見——上課缺一節課罰款20元,備課本上少一行或一列的欄目沒填寫罰款1元。哪個老師沒完成任務,本校校長、教導主任要負連帶責任,與老師並罰。教師的工資本來不高,代課老師的工資更是低的可憐。所以希望大家按照中小的有關要求完成好自己的任務。建議大家有空看看文件夾的通知。明白自己本學期要備幾節課,聽幾節課。

應該說領導說的如此清楚,老師們的常規檢查肯定能過關。不是說‘上麵一句話,下麵團團轉’嗎?莫莫雖然對此通知上的規定很不以為然,但工作是要做的。課題、教學日期、教學要求、教學目的、教學過程、教師活動、學生活動、板書設計、教學反思……一節課要備的小條目很多,少一條就罰款一元,真的好煩啊!自己能盡力做好,可怎麽保證每個老師也能做好呢?以往就學期末定期來檢查,一到學期末複習時間,學生做複習題,老師拚命補教案那是實情,可如今居然來個不定期檢查,還要校長、教導主任並罰……想想就一個頭兩個大的。莫莫很擔心某個老師會不按時備課連累自己,到時自己總不可能拍拍胸脯理自氣壯的說:“要錢沒有,要命一條吧!”

俗話說,你擔心什麽就會來什麽。周一剛開完例會,強調常規的重要性。周二,中心小學葉青副校長帶了一個年級組組長來小樂小學檢查常規。這一查,陳鑫老師居然一節課都沒備。還大言不讒的對葉青副校長說:“我出來教書時,你還未出生呢!我教了30幾年的一年級,不管是人教版還是北師大,哪種書我沒上過?我是教不出來還是怎的?非要我老人家老眼昏花密密麻麻的去填滿那一頁頁教案!那純屬浪費紙張!我不備課怎麽啦?要扣我的錢,門都沒有,不服氣,你叫那教育局黃局長親自來。看他敢不敢罰我的錢!”結果這一吵鬧,葉青副校長兩位推說還要到其他學校檢查乖乖的走了,連學校特地為他們準備的午餐也不在小樂小學吃了。

午飯時,麵對滿滿一桌菜。謝恩校長拉長了臉。

陳鑫老師手端杯裝章貢酒巴紮巴紮品嚐,一個勁說好喝好喝。幾個老師對陳信老師豎起了大拇指,誇他‘蠻過勁!’希望以後因為他的發威可以不用備課。陳信老師看看謝恩校長說:“謝校長,你不用擔心,不會連累你的。你照樣當你的校長。我的事你少操心。”

謝校長麵無表情的不置可否。

莫莫問:“陳老師,既然你討厭教學常規的束縛,為什麽不幹脆請長假?”

“莫主任!如果不是為了評高級職稱,我還真不會回來受這個窩囊氣!”陳信老師喝了一口酒緩緩道:“我評高級職稱的事你應該知道啊!你莫主任就是一個女‘水浸鬼’——藏的深啊!”

“此話怎講?”莫莫一邊給大家倒上飲料,一邊問。上麵有規定,中午不能喝酒,喝了酒進教室有毀教師形象。而陳鑫老師是個‘有好菜沒好酒就等於要他命’的人。他總是個例外。

“你說你是從石子頭小學來這教書的,是吧!”陳鑫老師不懷好意的問。

“是啊!有問題麽?”莫莫答。

“所以說你是一個女‘水浸鬼’——藏的深啊!你明明是教育局教研室的掃文員,因為得罪了某個領導,被迫貶官到此,對吧!”陳鑫老師帶著幾分酒意侃侃而談:“還記得那篇《農村中小學教師的被動成長》麽?那就是我遞交的論文。教育局的人都知道我是黃局長的嶽父,給我幾分麵子,把這篇論文定位第一名推薦給省參加評比。而你非得找出啥證據,說某案列在《中外教育管理史》第幾頁有……莫主任啊!我承認你很有才。可做人不能太‘馬列’,否則,吃虧的就是自己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要想當的大,男人要精,女人要妖……”

小樂小學全體老師石化。陳鑫老師是黃局長的嶽父,很有幾分人麵,上級的小道消息比中心小學來的準,來得快。他說莫莫是教育局教研室的掃文員,那準不會錯。

不等陳鑫老師說完,莫莫頓時拉下臉說:“泥人也有三分性!你盜用了我的原創論文,還不允許我的自我點評?不要說你是黃局長的嶽父,你就是黃局長,又能奈我何?!

“什麽?你的原創論文?憑什麽說那是你的原創?你有什麽證據?”陳鑫老師立馬站了起來,滿嘴酒氣的大喊。

“證據!我的話就是證據!那篇《農村中小學教師的被動成長》是我自考本科段的畢業論文,是我花了幾個月時間的結晶,我怎麽會不懂?那是2009年寫的論文,如果說新穎,那時的確新穎,有創意。那時我家沒有電腦,是手謄寫好到打印店去打印的。不知道手寫稿算不算證據!今天我終於明白了是誰偷竊了我論文。不過,也怪自己沒經驗,不懂得叫打印店的人刪除。再說能被你竊用,在省裏評到名次,我從心裏感激你。因為那也是對我的一種肯定。可你說的話我不愛聽。”莫莫盡量放低聲音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緩緩的說。

“莫莫!酒可以亂喝,話可不能亂說!”陳鑫老師很謹慎的說。他的臉紅得像關公,也不知是被酒熏得,還是不好意思顯的。

“我拿我的人格擔保,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莫莫嚴肅的說。心裏卻想,難道你敢說那是你自己寫的論文嗎?

“吃飯,吃飯!菜都涼了。”謝恩校長忍不住出聲打圓場。

“莫主任,我敬你一杯!為我剛才說的那些你不愛聽的話。論文的事,我明天會給你一個交代。”陳鑫老師放低身段道。

“不敢當。你更老更大,應該我敬您才對。”莫莫碰杯後將杯中的飲料一飲而盡。接著說:“陳老師,說些你不愛聽的話作為回報——你真的是黃局長嶽父嗎?如果是,您應該會為黃局長考慮吧。您知道您今天的所作所為給黃局長帶來多大的困擾麽?你叫黃局長怎樣開展工作呢?如果我是您,我會比別人更用心的完成工作。就因為我是教育局局長他嶽父!我不能給咱女婿丟臉!陳老師,我不會喝酒,喝飲料也會醉,盡說醉話。您大人有大量,莫和我小女子一般見識。”

“你說的在理,說的在理……”陳鑫老師語無倫次的重複著。

陳鑫老師拆穿了莫莫是從石子頭小學來這兒教書的謊言,讓全校老師都知道莫莫曾經是教研室的掃文員;莫莫責問了陳鑫老師竊用了自己的畢業論文,使小樂小學全校老師公認莫莫是名符其實的才女,讓歐陽龍等參與論文品評會的教育局領導大跌眼鏡——自己品論自己的論文,莫莫有才,純屬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