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莫莫！剛才沒嚇壞你吧！”秦明說：“哎，我媽一發病就這樣神誌不清的。如果你是‘小草兒’就好了！說不定我媽就能解開心結不再抑鬱了。”
莫莫正沉浸在剛才醫院見肖婷的細節中。沒有聽到秦明的話。
賈芸說：“莫莫本來就叫‘小草兒’。他爸爸莫剛寫信給莫莫時的稱呼就寫‘草兒’。前天晚上我還看了莫莫讀職業中學時收到的父親的信呢！”
嗤嗤……一陣緊急刹車的聲，將賈芸嚇了一大跳，把莫莫從回憶中拉回到現實。
“秦明！我還不想死！能不能當心點，平穩駕駛啊！”莫莫衝秦明發火大聲說。
“打道回府！今天由本公子親自下廚招待兩位美女。”秦明說完，調轉車頭往回家路上開去。
三人一路無語，同行到了秦明家。秦明家雖然算不上什麽豪宅，但在省城中心的黃金地段擁有一百五十多平米，三個人住，也夠寬敞的。房子的擺設布局典雅，客廳的一麵牆上擺滿了書籍，猶如一個小型的圖書館。家具處處幹淨的發光。可以看出女主人肖婷是個愛家的人。整個空間充滿了屬於知識分子的氣息。
秦明將自己無意中在媽媽衣櫥裏發現的小木箱放到茶幾上，打開後掏出一塊磁帶放進錄音機上，對莫莫說：“莫莫，你什麽也不要問，因為我什麽也不知道。你先看看箱子裏的東西。賈芸過來幫我洗菜，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嗬嗬嗬”
莫莫知道，這是秦明想留一個安靜的空間任自己梳理頭緒，就乖乖的點了點頭。
莫莫按下播放鍵，那久遠的童音，親切的鄉音，爸爸豪爽的說話聲如潮水一一漫過腦海。‘天，那麽高，那麽藍。藍藍的的天上飄著幾朵白雲…’隨著女童清脆的朗讀聲，莫莫仿佛回到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後，自己站在小凳子上，下巴擱在放雙卡錄音機的櫥櫃上。在爸爸充滿笑意的目光中一次次糾正著讀音，以備錄製最美的朗讀。
‘好好！女兒真棒！長大後就當一名老師吧！’當錄音機上傳來爸爸的聲音時，莫莫感覺爸爸就在身邊對著自己豎起了大拇指。
‘龍子飛，龍子飛，你腦子懵懂不知因，咱家無有生下崽，老了以後靠哪人……’
‘婦人啊……你往夜歇眼得嘿外歇，怎麽今夜歇到就滾滾動？手一伸來就腳一蹬，一蹬蹬到我胸中’
‘夫啊……俺夢見一人時嘞克烏哦，手捧白花扔我身!他叫了俺三句馬夫人，馬夫人、馬夫人、馬夫人，你小心帶大白花神，這朵白花你都能帶大，江山峽嶺一半分……’
‘哈哈哈哈，這就好了，這就好了！俗話說灶君奶奶的這麽烏，你夢見的一定是灶君奶奶，她可憐俺們買花寫字謀生，特地送朵白花給我們啊！紅花就是妞妞，白花就是兒子啊！’
一句句模仿評書的模仿秀讓莫莫淚流滿眶。那些童年的記憶隨著這盤磁帶的播放逐漸走向深遠。一滴一滴的淚水順著臉頰緩緩地流淌。鹹鹹的，酸酸的，漲漲的，澀澀的……
一張便箋上麵寫著：請放心，隻要草兒願意讀書，就是砸鍋賣鐵我也會繳她讀的。爸爸，難道你繳我讀書隻是為了這麽一句承諾麽？這麽多年來的愛女情節都是假裝的嗎？莫莫心裏說著。
兩封信是自己職業高中時的筆跡。一句一句讀著自己寫下的問候，職中的點點點滴滴又浮現在眼前。‘爸爸，演講賽我得第二名了！’‘爸爸，校運動會我拿了五種獎項，可惜沒有獎狀。’‘爸，鍾老師表揚了我進步很大。’‘爸……’
“ 給……”秦明抽出一張潔白的麵巾紙遞給莫莫。
莫莫接過後，擦了擦眼淚，努力平複了一下心情對秦明說：“這些都是我的東西，能還給我嗎？”
“啊？可這些一直由我媽保管。我也是今天早上幫爸媽找一些衣物送醫院時才看到的。你真想要回，得要我媽媽才能決定。”秦明說：“其實，你可以不用要回的，這些是媽媽這些年來唯一的安慰。”
“哦。”莫莫疲憊的閉上了眼睛。心裏有許多問題想要答案，卻疲憊的無從說起。
“吃飯吧！天下事食為先，吃飽了啥事都好辦！來，才女，嚐嚐我美女的廚藝。”賈芸儼然像一個家庭主婦的模樣。
“ 嗯！吃飯。”在秦明家，三個人圍在一起，各懷心事的默默的吃著晚飯。
在醫院，肖婷悠悠醒來，仿佛做了一個長長的夢。肖婷看到一旁打瞌睡的秦朗，搖醒秦朗說：“老公，我要回家。”
“醫生說要住院觀察兩天，明天回家好嗎？”秦朗柔聲的說。
“不！我現在就要回家。”清醒過來的肖婷正想著自己的小木箱還沒放好呢。如果被兒子或老公發現了，那個秘密豈不是要曝光嗎？這樣想著，肖婷就吵著鬧著非回家不可。
秦朗擰不過肖婷的固執。叫醫生檢查了一下身體，被告知無大礙後就出院回家了。秦朗有許多問題想要問肖婷，但怕刺激她，隻好將要說的話吞進肚子裏。
推開門，肖婷看到那個自己保存了多年的小木箱被打開放在茶幾上，不禁感歎：“天意啊！天意如此，想必莫剛你不會怪我吧！”
“爸媽，你們怎麽回來了。媽媽不是要留院觀察兩天麽？”秦明問。
“伯父伯母好！”賈芸打著招呼。莫莫還沒從我是爸爸的養女，眼前的才可能是我真實的爸媽中驚醒過來，呆呆的坐著。
秦明又添了兩副碗筷，給爸媽讓座後一起吃飯。氣氛有點悶，讓莫莫有點喘不過氣來。肖婷傻傻地端詳著莫莫，忘了吃飯忘了夾菜。
“快吃菜啊！莫莫，難道你嫌棄我的廚藝不好麽？”賈芸想要活躍氣氛就開口打破了這沉默。
“對啊！快吃菜，媽，這是我親手做的紅燒魚，你嚐嚐！”秦明說完就給肖婷夾了一塊紅燒魚。
“味道真不錯！”莫莫開口讚道。該來的總會來，還是好好吃飽再說吧。
“兒子，拿酒來！今天來了兩位貴賓，咱們好好幹一杯！”秦朗對秦明說。
“好嘞！”秦明應了一聲就去拿酒杯。賈芸是個酒場高手，很微妙的用話語處理各自的顧慮。這頓飯的氣氛還算可以。
飯後，五個人坐在沙發上喝茶。肖婷說：“這是一個埋藏在我心裏三十四年的秘密。今天天意如此，讓莫莫看到箱子裏的東西。我就簡單的將事情的始末講一遍。三十四年前。我在懷著莫莫。秦朗回省城培訓為上調做準備。我擔心生下個女兒秦朗會嫌棄我。秦明是莫剛的兒子，剛生下來就得了黃疸型乙肝。莫剛無錢醫治。我將秦朗留下的錢分了一半給莫剛。這些都是我去莫公廟求菩薩保佑是巧遇莫剛交談後得知的。後來我生下來莫莫，兩人一合計就交換了彼此的孩子。因為秦朗你把我托付給醫院的詹小英醫生照顧。我生下女兒的事也隻有詹小英醫生知情。為保密。我，詹醫生，莫剛三人來到莫公廟發誓，這件交換孩子的秘密就當爛在肚子裏。至死不可說出去。”
“詹醫生的老公是叫陳鑫嗎？”莫莫問。
“是的。陳鑫也是老師，當年還和我一起辦過夜校呢！”秦朗說。
“那我就不是你們的兒子？我是莫莫爸爸的兒子嗎？”秦明不敢相信自己朝夕相處了34年的父母居然不是自己的父母。饒他是個大男人也不能鎮定。
“明兒，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老公，很抱歉，都是我的錯。草兒，對不起，都怪媽媽自私……”肖婷說。
“老婆，要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讓你對婚姻沒有信心，才會出此下策。你看，現在多好！我們養了一個兒子，又多了一個女兒。”秦朗急忙安慰肖婷說。
秦明很鬱悶，但聽了秦朗的話，好像突然明白可以換一個角度看問題似得。“謝謝你媽媽，這些年你辛苦了。我很高興，多了一個妹妹還是姐姐呢？”
能輕易得到秦朗父子的原諒，肖婷向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一樣很輕鬆。笑著說：“是妹妹。其實明兒比草兒大了三天。但在醫院開出生證明是我們請求詹醫生開了同一天的出生證明。”
“草兒，你受苦了！”肖婷說。
“沒有，我過的很幸福。”莫莫說：“我有點累，想先回山水大廈休息。叔叔阿姨，再見！” 莫莫說完站了起來朝門外走去。賈芸忙跟著向肖婷秦朗告別。秦明無奈的拿起車鑰匙送賈芸、莫莫回賓館去。
“老公，草兒不肯原諒我。她永遠也不會原諒我的！是嗎？你看，臨走時她還叫我們叔叔阿姨……”肖婷悲傷的說。
“不急，草兒是個懂事的孩子，她會想通的！”秦朗肯定的說：“我可以看看這個小木箱的東西嗎？”
“當然可以，你看，這兒還有草兒六歲時的一些錄音呢！咱們一起聽聽。”肖婷說完，鑽進秦明的懷抱，一副很享受的模樣。
秦明抱了抱肖婷，按下播放鍵聽起那些久遠的東江縣五保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