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出生的地方麽?’‘這就是生我的媽媽麽?怎麽頭發蒼蒼的像個老奶奶?’送走歐陽龍後,秦明宅在賓館看莫莫的空間照片。

秦明很想看到生他的母親,但又很怕見麵。雖說這兒是自己的出生地,但嬰兒期的記憶幾乎沒有。那種熟悉的陌生感纏繞於腦海,揮之不去。昨晚細細的看了莫剛寫給莫莫的信,把自己想象成莫莫極力去觸摸那份遙遠的父愛,代入感是有,但不強烈。此時秦明似乎明白莫莫在省城聽到並證實自己是養女時的那份別扭。

都說‘子不嫌母醜’,可看到肖婷媽媽隻是莫莫的姐姐一般,而照片中的媽媽則猶如莫莫的奶奶一樣,秦明還是有些心酸。照理來講兩個媽媽的年齡不會相差太遠,但生活水平往往決定著一個人的外貌。心酸的秦明似乎明白了當初莫剛忍疼割愛的交換兒女的初衷。‘貧窮夫妻百日哀’,有時,貧困真的會像駱駝背上的最後一根稻草,會壓死駱駝的。如果莫剛不曾將自己與莫莫調換,說不定自己會永遠在呆鄉下旮旯走不出那一座座山,更別說出國了。即便自己夠努力,有幸走出那一座座大山,那又得給貧困的父母添上多少根白發,刻畫出多少條皺紋啊!幸好莫莫也不用搞泥丸謀生,要不肖婷媽媽該有多自責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身為父母,不管生的的女兒還是兒子都會是自己這一輩子的牽掛。

秦明有的沒的在胡思亂想之際,莫莫打電話來,說是現在就去莫上壩。

莫莫對工作的投入是有收獲的,文思泉湧,有所感有所思,打字又快,一個上午不到就寫好了研修日誌《身未動,心已遠》。並交予歐陽龍審閱後上傳成功。

歐陽龍說:“昨晚你們兩位坐車肯定很累,今天上午做事效率又高,特地批準賈芸、莫莫兩位美女下午休假,隻留我歐陽龍自己在教研室值班就可以。”

想到秦明一個上午不聯係自己,莫莫就主動打了個電話給他,讓他做好出發的準備。

秦明退了房,到教育局接莫莫。兩人坐上小車直奔莫上壩。路上,秦明問莫莫:“要不,我們吃完午飯再去吧?”

“如果你肚子餓,可以先吃一餐。我吃飽了坐車會吐,很不舒服。所以習慣餓著肚子坐車。再說,以現在的行車速度,一個半小時就能到家,犯不著吃那麽快。”莫莫說:“餓著肚子好!。到時叫我媽煮粉皮絲蛋招待你,包你吃撐肚子。”

見莫莫堅持不吃午飯,秦明繼續開車不說什麽。心裏則對莫莫那句‘到時叫我媽煮粉皮絲蛋招待你,包你吃撐肚子’這句話感到好笑。想說你媽就是我媽呀,想想後還是一笑了之沒有言語。

“給!”在車上,秦明順手拿了兩包烏江榨菜遞給莫莫。

莫莫開心的咧嘴直笑,說:“謝謝哥哥。”

“兩包榨菜而已,用得著道謝麽?”秦明說。

莫莫一本正經的解釋說:“道謝與物品的大小無關,我感謝你這份心意。知道我暈車,還記得買榨菜給我預防。所以很真心的感謝。”

“我媽不是特別的囑托我,要我照顧好你麽?從省城到東江這麽遠的路,你吃了烏江榨菜都沒暈車,可見非常有效。所以就買了幾包備用。”秦明說。

群山在後退,公路猶如一條溫柔多情的腰帶在群山中穿梭。樹多水清,空氣越來越好。流水涔涔的小河旁是種滿煙葉的稻田,稻田上方長了滿坡的火子炭和酸桐杆,綠鮮生嫩的,讓人見了也會湧出滿口的水。坡上滿是搖曳的篁竹,篁竹上方時一大片臍橙樹。果農們將山坡挖成一條一條的條帶,種上臍橙。黃的土,綠的枝葉,金色的臍橙,仿佛給群山裹了一條大大的花布圍裙。山頂是一棵棵挺拔的馬尾鬆。

“莫莫,為什麽稻田不種稻穀種烤煙啦?”秦明問。

“村裏的年輕人都外出打工了,雖說有‘糧補’,但依舊拉不回年輕人向往外麵世界的精彩的腳步。留在村裏的大多是上了年紀的農夫。拋荒的地太多,政府就征用拿去連片出租。地都承包給城裏的老板了,鄉下的農夫倒成了種烤煙的工人。”莫莫說。

“三清三改、新農村建設、兩免一補、糧補、營養餐的發放等等惠農政策讓農村變化很大啊!一點都不比城市差。”秦明看到公路旁規劃整齊,氣派亮堂的一排排的樓房時感歎道。

莫莫微笑不語。有得必有失。農村不像農村,城市不像城市。莫莫不喜歡這種改變。但也不排除大家喜歡這種改變。故不發表議論。

“記得我爸寫過一篇原創的快板《陽光鎮大變化》,內有一句:‘全鎮六個村,村村公路通!’,那時連上縣城的路都是泥巴路……你看現在的村道都是水泥路了,可惜我爸卻看不到。如果我爸看到你開小車回來,甭提有多高興!”莫莫有感而發。

莫莫提起了爸爸,秦明問:“爸爸也像你一樣喜歡寫作麽?”

“當然啦!不過你應該說,你也像爸爸一樣喜歡寫作麽?這樣才對。我們這說話的習慣。你和爸爸長得很像。如果有人說你爸爸長得像你,這句話就有語病。應該說,你長得像你爸爸才對。”莫莫微笑著說。

聽了莫莫的話,秦明感到很好笑,調侃著說:“沒想到我們東江人也喜歡咬文嚼字啊!在我看來,這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能聽懂就好啊!”

莫莫想了想說:“不是多此一舉!爸爸先生,是長輩,這種說話的習慣也反映了我們五保的尊老觀念。比如一年中的春節、端午、中秋這三個大節,我們縣中片和南片都是節前父母去看望嫁出去的女兒,過完節後女兒女婿回訪父母;隻有我們五保是女兒先來父母家看望的。”

“嗯,如果說五保人是‘尊老’,那中片和南片人就‘愛幼’了。”秦明說。

莫莫聽了連連點頭。

“嗯,雖說不能看到爸爸,但能見到媽媽,也是一種幸福啊!”秦明不無遺憾又自我安慰似得暗暗對自己說。

當兩人來到莫莫娘家時,卻吃了個閉門羹。莫莫去隔壁大伯家詢問,知道媽媽去了烤煙廠編煙,由於路遠所以不回家吃中午飯。秦明哭笑不得說:“你幹嘛不先打個電話媽媽,讓她知道我們要來呀!現在可好。還想吃什麽粉皮絲蛋吃撐肚!不餓扁肚子就不錯啦!”

“哎呀!你放心啦!回到家怎麽可能餓肚子呢?”莫莫說著就帶這秦明繞到大門口,兩人翻牆進了院子,莫莫在門框上的插香的一個竹筒裏摸索著,找出一個鑰匙。開門剛剛好。

“莫莫,媽媽經常把鑰匙放在這個竹筒裏麽?”秦明好奇的問。

“當然!這是媽媽的習慣。”莫莫說著開鎖打開門。讓秦明進來坐,自己則忙著去找粉皮,找家雞蛋。

“秦明,你過來幫忙燒火。這樣就更快有午餐吃囉!”莫莫說。

看到灶頭這樣一個稀奇物,秦明搖了搖頭說:“我隻在電視上看過這種大鍋大灶。也不知會不會燒火。”

“那你會煎荷包蛋嗎?要不,我來燒火,你來煮粉皮、煎荷包蛋。”莫莫說:“你要知道,自己參與做的飯吃起來會更稥!”

“沒問題!”秦明爽快的答應了。

在莫莫的指點下,兩人合作煮了兩大碗粉皮絲蛋。味道不同凡響,果然好極了。讓吃遍了許許多多的美食佳肴的秦明也讚不絕口。

以為要等到捱夜邊媽媽才會回來。沒想到兩人正在哧溜溜的品嚐著粉皮絲蛋時,媽媽就趕了回來。“莫莫,你怎麽現在來哇!來也不打個電話。你大伯剛來了煙廠說你來了,我還不信……”莫媽走進門說。

“媽媽,你回來了!”莫莫說。

“你,你是……”莫媽居然眼睜睜的看著秦明說不下去了。

“您好!我是秦明。”秦明吸進幾根粉皮開口道。

“太像了,太像了,莫莫,這個什麽明怎麽那麽像你爸爸。”莫媽喃喃自語。

“因為他是你的二崽子莫明,嗯,莫名其妙啊!”莫莫伸了伸舌頭調皮地說。

“真的麽?我的二崽子回來了?”莫媽說著流下了一串眼淚

秦明白了莫莫一眼,走上前去叫了聲‘媽媽’。

“好,好崽子!草兒,謝謝,謝謝你!莫剛啊,當家的,孩子他爸!你養了個好女兒啊!草兒不但懂事孝敬,還把我們的二崽子帶回家了。草兒,快,快吃飽來。飯後帶你哥去祭拜他爸,好讓他爸也開心開心。”莫媽吩咐道。

“好的!”莫莫答應著,看看秦明毫無反應的臉,用普通話說了一遍。秦明聽了後點頭同意。

莫媽有千言萬語但無從表達。因為秦明聽不懂五保話。莫媽又不會說普通話。莫莫夾在中間像個翻譯官。

為了與媽媽零距離接觸,不用莫莫插在中間礙事,秦明決定好好學學五保話。這樣即便莫莫不在,也可以簡單的和媽媽交流。

秦明把想學五保話的念頭告訴了莫莫。

莫莫說:“好哇。哪有五保佬不會說五保話的道理。其實五保話跟客家話很相像。或者說五保話本來就是客家話。很容易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