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鬆道:“可能當時煙很濃,看得不清楚。”

青鬆若有所思,問姚峰道:“事發之前,可曾聽到什麽聲響?”

姚峰道:“傅師弟聽到好象有人在瓦麵上走動,我們都毫無所覺,還笑說可能是一

隻貓。”

“哦!”青鬆又沉默下去。

蒼鬆道:“凶手不但輕功好,而且身手很敏捷。”

青鬆反問道:“何以見得?”

蒼鬆道:“我問過那些弟子,都是事發之後才將那些窗門打開來,但凶手一定由其

中一道窗戶進入這個房間,反將窗戶關好閂上。”

赤鬆道:“他其實不用多此一舉。”

“你又有所不知了,這一來,那些濃煙才不會散出房外。”

赤鬆連連點頭道:“如此說來,凶手的心計還縝密至極,早就想到一擊不中,應該

如何掩護自已撤退。”

蒼鬆卻搖搖頭,道:“這你又錯了,我說他應該將窗戶也打開,乘著濃煙往外湧出

開溜。”

赤鬆笑道:“他輕功那麽好,哪用得著這樣?”

他們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青鬆表麵雖然毫無反應,其實每一句都聽得很清楚。

現在他沉思著的就是這些事情。

血由黑而紫,由紫而鮮紅,暗器與毒藥都已被迫出來。

傅玉書昏迷未醒,倫婉兒扶著他的肩膀,既害怕又焦急。

暗器隻是一般的暗器,並沒有任何特別的記號,傅玉書在進行這個計劃的時候,每

一個細節都已經考慮到了。

他進行這個計劃,隻是要消除別人對自己的嫌疑,白石、謝平先後被殺,若是他一

點事也沒有,不免令人奇怪,那對於他日後的舉動,難免就會有影響。

現在他也真的是昏迷過去。

燕衝天終於收回雙掌,豆大的汗珠,從額上滾滾而下。

他的真氣雖然是時有時無,但驅毒療傷這種事情,還難他不倒。

那種毒藥也隻是比一般的劇烈一些。

倫婉兒忙將金創藥灑在傅玉書的傷口之上,再替他將傷口裹好。

青鬆就在這時候進來。

燕衝天沒有理會,半靠著閉目養神,顯得很疲倦。

青鬆急上前問候,道:“師兄,你覺得怎樣?”

燕衝天微一搖頭,淡淡應道:“不礙事。”

青鬆目光轉落在傅玉書的臉上,雙眉深鎖在一起。

倫婉兒忙道:“師叔,玉書他沒有危險的了。”

青鬆淡笑。

傅玉書終蘇醒過來,神智仍不太清醒,張開眼睛,勉強看清周圍環境,目光轉落向

青鬆道:“師父,辛苦你老人家了。”

倫婉兒立即道:“是我的師父替你將毒迫出來的。”

燕衝天笑罵道:“小家子氣,是誰有什麽分別?”

倫婉兒嬌笑。

青鬆忽然問道:“玉書,凶手穿破瓦麵逃出去,你可曾追上。”

傅玉書無力搖頭,倫婉兒遂替傅玉書將衣服拉上,那上麵,赫然帶著蜘網灰塵。

青鬆漫不經心地將蜘網以指甲挑起來,沉吟不語。

燕衝天緩緩地張開眼睛,一揮手道:“你們可以將他帶走了。”

青鬆接喚道:“金石、玉石。”

金石、玉石將傅玉書扶了出去,倫婉兒亦忙自向燕衝天告辭。

燕衝天隻是笑,倫婉兒的臉反而羞紅了。

青鬆待他們離開,才一旁坐下,道:“師兄……”

燕衝天截口問道:“玉書這孩子以前學的是哪一派的武功。”

青鬆一怔,道:“據說,是家裏的護院教的。”

“難得。”燕衝天甚感開心,道:“你總算沒有看錯人,收了這個徒弟。”

青鬆道:“哦!”

“這孩子悟性甚高,此前我與他談到武功方麵,都能夠對答如流,舉一反三。”

燕衝天笑笑,道:“想來教他的那些護院,隻怕也不是等閑之輩。”

“何以見得?”

“方才我以內力替他將毒藥迫出,發覺他體內亦有一股甚強的內力在遊竄,可見他

在內功方麵亦有相當造詣,就是不懂得運用,否則就憑他那股內力,運用得宜,不用別

人幫忙,自己亦可將所中的毒藥迫出來。”

青鬆沒有作聲。

燕衝天自顧接道:“武當一派,將來說不定就是由他來發揚光大。”

青鬆隻是淡然一笑。

對於傅玉書他終於動了疑心。

六絕弟子接連三人傷亡,武當山上當然人心惶惶。

赤鬆、蒼鬆也不例外,一想到他們也是“鬆”字輩,在武林派中也甚有地位,說不

定會成為凶手殺害的對象,不禁都由心寒了出來。

卻就在他們商量如何應付之際,倫婉兒、金石、玉石帶著幾個武當弟子,抱著傅玉

書走了進來,在當中放下。

赤鬆、蒼鬆大驚失色,忙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倫婉兒道:“傅師兄中了凶手的毒藥暗器,師叔說師兄弟保護不了,所以送來兩位

師叔這裏,請兩位師叔小心保護。”

赤鬆、蒼鬆聽說一呆,蒼鬆脫口一聲:“什麽,要我們保護?”

赤鬆亦不禁驚呼道:“凶手若是不肯放過他,我們豈不是首當其衝?”

金石道:“以兩位師叔的武功,一定可以應付得來。”

赤鬆、蒼鬆白了金石一眼,沒有作聲。

倫婉兒道:“我去拿被褥來。”說著,退了出去。

金石、玉石他們亦相繼退出,蒼鬆一把將赤鬆拉過一旁,道:“這一次就是不給殺

死,也得給嚇死了。”

“凶手不來則已,否則你我隻怕一樣性命難保。”赤鬆亦一樣苦著臉。

“那你說我們應該怎樣應付?”

“怎樣,總不成跟青鬆說我們怕死,叫他將人搬回?”

“不成,那一來以後我們還有臉麵留在武當山上嗎?”蒼鬆不住地搖頭。

“你明白就好了。”赤鬆勉強挺起胸膛,道:“我們現在就隻有希望凶手傷了人就

算,不要再找傅玉書麻煩。”

“隻有這樣希望了。”

倫婉兒拿了被褥,離開了傅玉書的房間之後,又有一個人從回廊轉過來,推門走進

去。

那是青鬆。

將門掩上,青鬆開始在房間內搜查。

他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地方,也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的東西。

那個本來藏放火藥的抽屜,現在亦空無一物。

火藥已經在老怪物的手上,他將火藥分別放入一條條短短的竹筒中。

這些火藥並不足以炸平武當山,然而卻足以炸碎相連著寒鐵鏈的那塊石頭。

那塊石一碎,老怪物便可以恢複自由逃出生天。

他筋骨已續回,一恢複自由,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這個人現在亦簡直猶如一桶火搖─足以炸毀武當山的大桶火藥。

這桶火藥什麽時候才爆炸?

傅玉書終於能夠坐起身子,他倒是希望繼續昏迷下去,那最低限度,用不著抵受赤

鬆、蒼鬆兩人的喋喋不休。

兩人是在重複自己的推測,傅玉書越聽越心驚,他忽然發覺,自己留下來的破綻實

在太多了。

蒼鬆看見他沒有反應,忍不住問上一句,道:“你說我們的推測怎樣?”

“很合理。”傅玉書強笑。

“可惜你師父就是將我們的金石良言當作廢話。”

傅玉書劍眉輕蹙。

“像我們這樣的聰明人,其實並不多。”

“不錯。”傅玉書索性灌米湯,道:“弟子當初一見兩位師叔,就知道兩位師叔是

了不起的人物,果然無論大小事情,兩位師叔都是別具慧眼,與眾不同。”

赤鬆、蒼鬆大樂,蒼鬆更走了過去,一拍傅玉書的肩膊,道:“好,好,夠眼光,

有前途!”

傅玉書冷笑在心中。

子夜時分,雲飛揚又在密林中那片空地上苦練青鬆教他的六絕。

他到現在為止,仍然不知道黑衣人的身份,甚至不知道青鬆也就是他的父親。

黑衣蒙麵的青鬆站在一旁,來回地踱步,心緒顯得不怎樣安寧。

雲飛揚練罷了劍,青鬆突然道:“看來你們武當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個凶手的武功很高強,連白石、謝平、傅玉書都不是他的對手。”

青鬆點頭道:“不難想象。”

雲飛揚目光一轉道:“是了,師父,以你那麽好的武功怎麽不插手,助武當一臂之

力。”

“可是我……”

“以我推測,這個凶手除了武功高強,對武當山上的情形還了如指掌,隻怕就潛伏

在武當弟子之內。”

“什麽?”雲飛揚一驚。

“在武當山上你隻是一個下人,又從來沒有顯露過武功,這個凶手一定不會在意。”

雲飛揚點頭。

“凶手要殺的,都是學六絕的人,傅玉書隻是受傷,凶手未必會就此罷休。”

“現在有赤鬆、蒼鬆兩位長老……”

“這兩位長老,你該知道,都隻懂得裝腔作勢,實際上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師父,真的……”

“除了你,還有誰有這個份量?你害怕?”

“不!”雲飛揚立即挺起胸膛。

所以到了第二天,雲飛揚大清早就出現在赤鬆、蒼鬆居住的“退思堂”之外。

他提著一壺燒好了的水,根本就用不著再找理由,敲門進去。

傅玉書看見進來的是他,不由心頭一凜,表麵上卻裝作若無其事。

雲飛揚一麵衝茶,一麵打招呼,道:“傅大哥,你的傷怎樣了?”

“好多了。”傅玉書淡應,官在不想再多說什麽。

倫婉兒跟著走了進來,手中提著傅玉書與她在山下市鎮買到的那籠鳥。

那兩隻小鳥在籠中上下地跳躍著,婉轉幾聲啁啾,也甚動聽。

倫婉兒在床邊坐下,將鳥籠往桌上一放,道:“師兄,你要這籠鳥幹什麽?”

傅玉書一笑,道:“你不在的時候,就讓它們伴著我,聽它們歌唱,總好過聽兩位

師叔的喋喋不休。”

倫婉兒歎哧失笑。

雲飛揚聽說亦笑起來,赤鬆、蒼鬆也就在這個時候回到退思堂,看見三人笑得那麽

開心,信口問道:“什麽事這麽好笑?”

“沒有──”倫婉兒忙收住了笑聲。

雲飛揚忙上前施禮,蒼鬆即問道:“你進來幹什麽?退思堂也是你來的地方?”

傅玉書道:“他是進來衝茶的。”

雲飛揚遂一舉手中茶壺,還未開口,蒼鬆已問道:“衝好了沒有?”

雲飛揚點頭,蒼鬆立即一拂袖,道:“那還不快出去,去──”雲飛揚忙退了出去。

倫婉兒忍不住道:“三師叔,你怎麽這樣凶,連我也給你嚇了一跳。”

蒼鬆一捋山羊胡子,道:“這不是凶,是威!”

雲飛揚並沒有被蒼鬆的威懾服,離開了又回來,一天之內,就是衝茶也衝了差不多

十次。

不但傅玉書看出不妥,就是赤鬆、蒼鬆也懷疑起來。

他們卻想不透雲飛揚在打什麽主意。

──難道青鬆已對我懷疑,派雲飛揚到來監視我?

傅玉書不由生出這個念頭。

待赤鬆、蒼鬆走進房間休息,支開了倫婉兒,傅玉書忙自衣帶中取出一卷字條,方

待將字條縛鳥腿上,眼旁又瞥見房門一開,是蒼鬆走出來。

傅玉書急忙將字條握在掌心之內。

蒼鬆看了傅玉書一眼,奇怪道:“你抓著這隻鳥幹什麽?”

傅玉書應聲道:“逗它玩。”

蒼鬆搖頭道:“這麽大的人了,還在玩這種孩子的玩意,像我們,在棋盤上動腦筋

才是。”

赤鬆亦推門出來,道:“是誰在棋盤上動腦筋?”

蒼鬆道:“當然是我了,難道你以為是玉書──他啊,就隻懂得逗鳥玩。”

赤鬆目光一轉,落在鳥籠上,道:“這種烏有什麽好玩的,在哪兒買的?”

傅玉書道:“山下的市鎮裏。”

“多少錢?”

“隻不過一兩銀子。”

“一兩,怎值得這個價錢?”赤鬆搖頭道:“這種鳥唱得既不好,顏色又不夠美就

是送給我,我也不要。”

傅玉書苦笑。

赤鬆接著又道:“在買之前你應該先請教一下我。”

傅玉書尚未回答,蒼鬆已插口道:“你也懂這門子學問?”

“怎會不懂?”

“卻是從沒有聽你提及。”

“你以為我是那種人,懂什麽就忙著告訴別人,也不管對方懂得有多少。”

蒼鬆立即問道:“那你說,這種是什麽鳥兒?”

“應該就是畫眉。”赤鬆皺起眉頭。

“應該?”蒼鬆冷笑道:“其實你也不敢肯定。”

“不是畫眉又是什麽?”

“翡翠。”蒼鬆又冷笑一聲,道:“少在我麵前吹大氣,我懂得養鳥的時候,你還

未懂得走路呢。”

“翡翠──”赤鬆亦冷笑道:“那還是第一次聽到有這種鳥,你說懂,那你告訴我,

這種烏有什麽不好的地方?”

蒼鬆一呆,他其實也是信口開河,隻不過看出赤鬆不是真的懂。

赤鬆遂道:“說不出?”

蒼鬆悶哼一聲,道:“這種鳥沒有什麽不好,就是不會飛。”

赤鬆大笑道:“哪有不會飛的鳥。”

“你不相信可以一試。”蒼鬆仍然嘴硬。

赤鬆一聲“好”,立即走過去,傅玉書一看大急,忙按住鳥籠,道:“這籠鳥我已

經送了給師妹,若是飛掉了如何交待?”

蒼鬆道:“既然是婉兒的,那……”

“心虛了?”赤鬆笑出來。

蒼鬆哪肯服輸,道:“我隻是怕開罪婉兒,罵我們為老不尊。”

“那容易,飛掉了,賠回她就是。”

“好!”蒼鬆硬著頭皮走過去。

“那間鳥店就隻有這兩隻。”傅玉書大急。

赤鬆笑道:“那也很容易,將門窗關上就是了。”

也不待傅玉書答話,徑自走過去將窗戶關上,蒼鬆沒有動手,瞪著一雙眼,也不知

道如何是好。

赤鬆一一將窗戶關上,立即走到鳥籠前,一麵還對傅玉書道:“玉書,你來給我們

作證。”

傅玉書焦急萬分,卻又無計可施,眼巴巴地看著赤鬆將鳥籠打開,伸手進去將那兩

隻鳥先後抓出來,放在桌上。

那兩隻鳥大概還未習慣,在桌上東張西望,跳幾步,又停下。

蒼鬆看著,放下心頭大石,大笑道:“是不是?它們隻會跳,不會飛。”

傅玉書心頭更焦急,便待伸手去將鳥抓回籠,卻給赤鬆按著,道:“再看!”

話口未完,那兩隻鳥已振翼飛起來。

傅玉書失聲道:“不好──”

“不用怕,門窗都關上,飛不掉的。”赤鬆笑望著蒼鬆,得意至極,蒼鬆卻完全不

是味兒。

門外實時傳來倫婉兒的聲音,道:“光天化日,關著門幹什麽?”

傅玉書急嚷道:“不要進來,不……”

門已經被倫婉兒推開,那兩隻鳥兒旋即往門外飛了出去。

倫婉兒一眼瞥見,一呆道:“誰放走了我養的鳥兒?”

傅玉書不由手指著赤鬆。

赤鬆大窘,道:“我們隻是,隻是……”

倫婉兒一跺腳,道:“我不依,你們快替我找回來。”

赤鬆尷尬至極,道:“好,好,明天我們下山去給你買……”

“我要那兩隻──”

赤鬆一攤雙手,遷怒蒼鬆道:“都是你,硬說那種鳥不會飛。”

“我的確見過有些,有些不會飛……”蒼鬆仍然不服輸。

兩人遂又吵起來,倫婉兒眼圈又紅了,傅玉書看在眼內,亦不知如何說話。

雲飛揚卻就在這下子走了進來,一雙手各抓住一隻鳥兒,竟就是飛走了的那兩隻。

赤鬆、蒼鬆看見,齊皆一怔。

雲飛揚一直走至倫婉兒身前道:“婉兒姑娘,這是不是你養的?”

倫婉兒連連點頭,破涕為笑,接過來,放進鳥籠內,道:“謝謝你……”

“幸好正撞在我身上,下次可要小心了。”

倫婉兒瞪了赤鬆一眼,赤鬆偏開臉,立即遷怒雲飛揚道:“你又進來幹什麽?出去,

去!”

雲飛揚慌忙退下。

蒼鬆追上兩步,正想借這個機會外溜,卻被赤鬆截下,道:“你輸了,怎樣罰,你

自己說……”

蒼鬆心念一轉,道:“胡說,你輸了。”

“那兩隻鳥兒……”

“若是真的會高飛,又怎會落在雲飛揚的手中?”

傅玉書聽著心頭猛一動。

破落的古剎殿堂中,燒起了一堆火,無麵人倚著旁邊的一根柱子,呆望著那堆火,

也不知在想著什麽。

夜空中忽然傳來了飛鳥振翼聲,剎那間,一隻飛鳥向那堆火投下來。

無麵人及時一把抓住,隨即在鳥腿上解下了一卷字條,抖開來。

字條上寫的字並不多,無麵人麵上目光一寒,手一搓,將字條投入火堆。

字條迅速地化為灰燼,無麵人接一揮手,鳥飛入夜空。

他的人亦像飛鳥一樣掠起來,掠上了牆頭,消失在迷蒙夜色中。

倫婉兒這時候亦已發覺不見了一隻鳥兒,追問傅玉書。

“我是看見它們弄了一身的灰塵,想替它們抹幹淨,哪知道一個疏神,就給飛掉了

一隻。”傅玉書望著倫婉兒,一臉歉意。倫婉兒嘟著小嘴,道:“我不依……”

赤鬆一旁插口道:“那也是天意,終於還是飛掉了。”轉向蒼鬆道:“怎樣?”

蒼鬆忙岔開話題,道:“婉兒不要生氣,我罰玉書彈琴賠罪。”

“該罰。”傅玉書忙將琴取過。

倫婉兒看見傅玉書這樣,再也氣不起來,道:“要我從未聽過的才可以。”

傅玉書當然同意。

“叮咚”琴聲遠傳戶外,雲飛揚挨著牆壁,坐在院外,也聽得很入神。更遠處,無

麵人已換過一身黑衣,用黑布蒙上麵龐。

他的裝束與青鬆傳授雲飛揚武功的時候完全一樣。

然後他就向退思堂這邊走來。

他的腳步放得極輕,對於周圍的環境顯然也很熟悉,所以,很快就找到了雲飛揚。

琴聲未絕。

雲飛揚忽有所覺,往東麵一望,就看見了那個黑衣蒙麵的無麵人。

“師父”一聲幾乎出口,無麵人實時手一揚,一根樹枝穿著一張字條,就向雲飛揚

飛過去。

雲飛揚一手抄住,目光自然的一落。

──三更老地方。

字條上隻有這五個字,雲飛揚看著一呆,再望向那邊,無麵人已經不知所蹤。

師父從未這樣的給我消息,一定有要事。

雲飛揚怔在當場。

一曲終盡,傅玉書雙手在餘音中停下來。倫婉兒如夢初醒,赤鬆、蒼鬆大聲叫好,

也確實是好。

又過了一會,倫婉兒忽然走過去提起那個鳥籠來,道:“傅大哥,剩下這一隻孤苦

零仃的,不如將它也放掉,讓它們在外成雙作對,好不好?”

傅玉書實在想不到倫婉兒竟然會提出這個要求,也虧他人急智行道:“不好。”

“為什麽?”

“你不知道飛走的那隻是雄的,雌的留在這裏,雄的一定會飛回來。”

“會這樣?”

“你難道沒有留意,它們平日是怎樣恩愛?”

倫婉兒搖頭道:“看不出……”

“當然了,你年紀還小。”蒼鬆插口道:“說起來,那種鳥飛得也不慢……”

赤鬆截口道:“你現在承認那種鳥會飛了?”

蒼鬆一呆道:“你先別打岔,我是奇怪,雲飛揚怎能夠將它們抓起來。”

傅玉書把握機會,道:“也許他的輕功很不錯。”

“雲飛揚哪懂得輕功。”赤鬆立即反對,道:“他隻懂燒飯。”

蒼鬆道:“可是,不懂又怎能夠一手一隻抓住那兩隻鳥兒?”

倫婉兒搖頭道:“他若是懂輕功,平日也不會被師兄弟欺負了。”

蒼鬆道:“這叫做深藏不露。”

赤鬆道:“我說他不懂。”

“懂,一定懂!”蒼鬆一口咬定,再也不肯服輸。

“兩位師叔用不著爭吵,要清楚,隻要一試他就成。”傅玉書眼轉一轉,道:“反

正他就在外麵,整天都沒有離開。”

“如何試?”赤鬆追問。

“這簡單。”蒼鬆瞇起了眼睛,道:“我這兒就有一個好辦法,隻是要委屈一下婉

兒。”

倫婉兒聽得直眨眼睛。

雲飛揚仍然挨坐在牆下,眼簾已垂下,卻未入睡。

一聲叱喝突然傳來,道:“是什麽人?”

雲飛揚猛吃一驚,跳起了身子,探頭往退思堂那邊望去。

聲音是那邊傳來,也不難辨得出是蒼鬆的聲音。

退思堂那邊的燈火實時完全熄滅。

倫婉兒的尖叫聲接著響起來。

兵器交擊聲,桌椅倒地聲,傅玉書與蒼鬆的大喝聲接起。

雲飛揚大驚,身形急向退思堂那邊掠去。

他心切倫婉兒的安危,身形其急如箭矢,兩個起落,已落在退思堂門前,雙掌一合

一印,霹靂威力立現!

轟的一聲,門被震開,他奪門而入。

房中沒有燈光,但有從窗外透進來的月光,這對雲飛揚來說已足夠。

他在黑夜密林中練功,有時就隻有借助天上的月色星光,一雙眼特別尖銳。

傅玉書倒在地上,倫婉兒畏縮一角,兩個黑衣蒙麵人手執利劍,看似就要斬下去,

但都被雲飛揚的竄入驚動,一起回過頭來。

雲飛揚大喝道:“什麽人?膽敢闖進武當山殺人!”

黑衣人不答,身形暴展,雙劍齊動,一起向雲飛揚刺過去!

雲飛揚不暇思索,雙掌一錯,迎上前去!兩個黑衣人在劍上似乎亦下過不少工夫,

左刺三十六,右刺四十三,劍光如飛蝗!

雲飛揚身形飛閃,竟在雙劍中遊走自如,猛拍出幾掌,霹靂聲大作,反而將那雙劍

對開去!

一個黑衣人霍地伏地一滾,劍橫削雲飛揚的雙腳,雲飛揚的雙腳一蹬避過,右腳一

沉,竟就將那柄劍踩在腳下!

那個黑衣人慌忙拔劍,但是拔不動,另外一個黑衣人一劍慌忙搶救,迎麵“哧哧哧”

三劍,急刺雲飛揚眉心、人中、咽喉!

雲飛揚雙掌啪啪啪聲響,一拂、一托、一拍,竟就以雙掌接下那三劍!

三掌都正中劍脊,這一份目光的銳利,出手的敏捷,判斷的準確,實在驚人。

兩個黑衣人俱都一呆,雲飛揚腳一挑一踢,立即將攻向下盤那個黑衣人連人帶劍踢

飛!

那個黑衣人雖然閃避,及時將力道卸開,仍變成滾地葫蘆。雲飛揚身形接從劍光中

欺入,右掌壓住了當前那個黑衣人的右腕,左掌一抄,便將那個黑衣人當胸抓住!

“大膽,倒要看你是什麽人?”語聲一落,雲飛揚右掌一翻,硬將那個黑衣人蒙麵

的黑布撕下。

黑布後麵的,赫然是赤鬆的臉龐。雲飛揚這一驚非同小可,一鬆手,連退七步。

赤鬆卻迫前,另一個黑衣人這時候亦自撕下蒙麵黑布,正是蒼鬆,一麵衝上前,一

麵大喝道:“這一次你還不上當!”

雲飛揚這時候總算知道原來是一個陷阱,不由又退了幾步,他望向倫婉兒,目光既

惶惑又傷感。

倫婉兒沒有作聲,已經被雲飛揚過人的武功驚呆。

傅玉書在地上站起身子,也沒有任何的表示,赤鬆、蒼鬆沒有理會他們,隻管迫向

雲飛揚。

雲飛揚轉身急奔!

“不要走!”赤鬆大喝著追上前。

“看你走到哪裏。”蒼鬆亦追了上來。

傅玉書、倫婉兒起步追出去的時候,三個人你追我跑地離開了院子。

赤鬆、蒼鬆的呼喝聲仍不斷傳來。

傅玉書看了倫婉兒一眼,道:“師妹,我去助兩位師叔一臂之力,你立即趕去召集

其它的兄弟!”

倫婉兒芳心大亂,果然領首,同另一個方向奔出,傅玉書往前走了幾步,卻改向相

反的方向掠出去。

現在他總算已揭破雲飛揚一身武功的秘密,更惡毒的陰謀立即緊接進行。

夜已深,一燈如豆,青鬆仍未睡,獨坐在燈下,手撫著那塊鳳玨。

一種不祥的感覺充斥心頭,青鬆不由自主地站起來,將鎖打開,拉開了床側的抽屜。

那之內放著一襲黑衣。

東麵窗戶實時一開,三支透風鏢疾射了進來!

青鬆耳聽風聲,身形一閃,鏢從旁飛過,都釘在牆上!

窗外同時黑影一閃。

青鬆很自然地將鳳玨往黑衣上一放,將抽屜推上,身形一轉穿窗掠了出去!

窗外是一片竹林,一個黑衣人穿林而進,青鬆緊追在後麵。

達林莫入,青鬆卻偏入,耳聽衣袂聲響,緊追不舍。

出竹林,黑衣人接著向後出掠去。

從身形看來,他就是那個無麵人,青鬆當然一點印象也沒有。

無麵人一身輕功修為,當然比不上青鬆,但青鬆暗疾在身,功力已大打折扣,所以

反而讓無麵人始終領在他之前。

兩人迅速地飛掠前去。

雲飛揚也始終走在赤鬆、蒼鬆的前麵,他要將二人拋離實在輕而易舉,可是他沒有。

他已經方寸大亂,一慢,就給赤鬆抄小路截住,道:“還走?快跟我去見主持。”

蒼鬆接著追至,道:“你這個小子,也可謂陰毒極了,一身武功,竟然裝作完全不

懂,你說,哪兒學來的?”

雲飛揚沒有說。

赤鬆道:“先別管他那許多,抓他見主持再說。”

“我……我不能去見……”雲飛揚結結巴巴,連話也說不清楚。

“你不去,我們抓你去!”赤鬆一把抓過去。

雲飛揚一閃避開,道:“我……我哪僮武功……若是懂還留下來幹什麽?”

“凶手就是你!”赤鬆一戟指,道:“留下來,就是要殺人!”

“人不是我殺的。”雲飛揚急忙分辯。

“不是你是誰?”赤鬆又一把抓去,仍是給雲飛揚閃開他冷笑道:“還說你不懂武

功,不懂你如何閃避得了。”

蒼鬆接著喝問道:“快說,誰教你這一身輕功,說!”

“是……是我自創的。”雲飛揚說話更亂。

“自創?又不見我們自創,看你是絕不肯招認的了!”蒼鬆大吼一聲,撲了過去雲

飛揚雙足一蹬,從蒼鬆頭上掠過,一個翻滾著地,拔步又走。

赤鬆、蒼鬆狂追。

無麵人終於停下。

竟然就停在密林中那片空地上,青鬆越追心頭就越疑惑,這下再也忍不住,喝問道:

“你到底是什麽人?”

“與你一樣,都是神秘的黑衣人。”

青鬆一凜,立即又定下來,道:“你可知擅闖武當山,乃是死路一條。”

“知道。”

“你這是明知故犯。”

“正如你一樣,在這裏違背戒條,以黑衣人的身份教雲飛揚武當派的六絕。”

青鬆的麵色沉下道:“你待要怎樣?”

“隻是想領教領教一下武當派掌門的絕技。”

“殺我門下弟子的是你?”

“不是。”

“還要否認?”

“說老實話,你又不相信,隻好由你了。”

“你的來意隻是那麽簡單。”

“絕不簡單!”無麵人冷笑道:“你今夜若是敗在我劍下,隻有死路一條。”

青鬆冷笑道:“你用劍,懂劍?”

無麵人不答,一翻腕,抽出那柄錐子一樣的長劍,道:“請!”

“請先拿下蒙麵的黑布!”

“有這個必要?”無麵人連聲冷笑。

“本座有一個習慣,不殺見不得人的鼠輩。”

“我也有一個習慣,要對手死也不知死在何人劍下,要對手死不瞑目!”語聲一落,

無麵人劍與人成直線,飛射向青鬆,一劍十三式,無一式不毒!

青鬆劍亦出鞘,兩儀劍法展開,全身剎那間裹在綿密劍影中!

雙劍錚錚的交擊,片刻間,交換了二百七十三劍,青鬆突冷笑道:“你的劍術並不

好。”

黑衣人冷笑道:“天下劍術,首推武當的兩儀,像我這種雕蟲小技,自然難入名家

法眼。”

“你卻是敢來惹我。”

“隻因為我知道你有傷在身,縱然劍術天下無雙,亦難以發揮其中威力。”

青鬆麵寒如水,劍出不停,尋隙抵暇,一心將黑衣人盡快擊傷劍下。

可惜他內力已隻得原來四五成,實在不能夠完全發揮兩儀劍法的威力,有幾劍本該

斬殺黑衣人於剝下,就因為那寸許之差,不能夠成功。

所以他的心情難免就有些惡劣,已經施展得不甚完整的一套兩儀劍法,已自難免有

了破綻。

黑衣人瞧不出來。

傅玉書卻瞧得出,他現在就藏身密林之內,已蓄勢待發。

若是他出手,與黑衣人雙鬥青鬆,絕無疑問就穩操勝券。

他仍然在等。

在等適當的時機降臨。

赤鬆、蒼鬆繼續糾纏不清,以雲飛揚的武功,要殺他們並不難。

可是他始終沒有下殺手,甚至給這兩個老道士吵得頭昏腦脹,方寸大亂。

他再三叫兩個老道士作罷,兩個老道士卻無論如何也要雲飛揚跟他們回去見青鬆。

也就因為看見雲飛揚手忙腳亂,使他們完全忘記了方才在退思堂內輕易被雲飛揚擊

倒的情形。

平日雲飛揚被欺負慣了也未嚐不是一個原因。

“兩位長老,就這樣放過我成不成?”雲飛揚甚至在懇求。

赤鬆、蒼鬆無動於衷,道:“不成,一定要抓你回去。”

“那……那我隻好就……”

“就怎樣?”赤鬆不由得心頭先寒。

雲飛揚並沒有出手還擊,隻是身形突然一急,蝴蝶穿花一樣脫出兩個老道士的包圍,

然後就像是長了翅膀的鳥兒一樣,疾往外飛出去。

赤鬆、蒼鬆狂追。

雲飛揚越飛越快,越飛越遠,片刻就已將赤鬆、蒼鬆完全擺脫。

今夜也有月,也有星。

掠上了一個山崗,雲飛揚仰天一望,一跺腳,道:“糟,快三更了。”

他的身形遂又展開,向那邊掠去。

那邊青鬆與無麵人仍然在惡戰,青鬆明顯的已經內力不繼,開始往後退。

這個人實在城府深沉。

再刺一百七十三下,無麵人已將青鬆迫退兩丈,迫到一株大樹的前麵!

接下七劍,青鬆後背已撞上樹幹,無麵人眼看機不可失,奮力一劍疾刺了過去!

青鬆不得不硬接,雙劍交擊,內腑立時被霞得一陣翻騰,吐了出一口鮮血。

無麵人劍再飛旋,猛一絞,“錚”的一聲,兩柄劍一起脫手,飛上了半天。

青鬆身形欲起,內腑一陣劇痛,又停下來。

無麵人“一鶴衝天”疾掠起來,手一探,又將劍接回,飛鳥般俯衝向青鬆!

劍如一張發光的漁網撤下,青鬆卻雙掌一拍,便將劍夾在雙掌之間!

劍尖距離青鬆的咽喉不過三寸,無麵人喝呢聲中,雙手運勁,猛向前刺去。

青鬆雙掌突然赤如朱砂,就像是兩塊鋼板一樣,無麵人竟然無法將劍刺前一分!

雙方就這樣僵持起來,無麵人外露雙睛凶光畢露,青鬆的額上大汗淋漓。

猛一聲暴喝,青鬆雙掌夾著那柄劍,連踏前三步,疾一揮,竟然將無麵人連人帶劍

震飛!

也就在這一剎那間,傅玉書自後掩上,雙掌閃電般印在青鬆的後心之上!

青鬆發覺要閃避已經不及,五髒猛一陣翻騰,身子被震得向前衝出一丈,張嘴又一

口鮮血噴出!

無麵人倒衝而回,劍再刺青鬆心胸!

青鬆雙掌陡合,又將那柄劍夾在雙掌之間,傅玉書迅速欺上前去,又兩掌拍出!

“叭叭”兩聲,青鬆後背又挨了兩掌,麵色已猶如金紙,雙掌一鬆,劍立即刺入了

胸膛!

青鬆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呼,身子一旋,仰倒在地上!

傅玉書與無麵人不約而同,齊鬆了一口氣。

一陣衣袂破空聲實時傳來,傅玉書與無麵人相顧一眼,身形急動,倒掠進入林中。

他們方在樹木叢中消失,雲飛揚就掠進林中空地,目光一落,當場一呆。

然後他非常突然地衝上前去,一把將青鬆抱起來,連聲急呼道:“主持!主持!”

青鬆勉強睜開了眼睛。

“主持,你怎樣了?”

青鬆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嘴唇顫動,似要說什麽,雲飛揚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主持,是誰下的毒手,將你傷成這樣?”

雲飛揚雖然仍不知道青鬆就是自己的父親,就是平日教自己練武的那個黑衣人,但

是剎那間,卻感覺一陣難以言喻的親切,難以言喻的悲傷。

“飛揚……”青鬆終於說出來道:“在我房間……”

“在你房間怎樣了?”

“鳳……鳳玨……”

“鳳玨?”雲飛揚大惑不解。

“放……在……抽屜內……”青鬆強忍最後一口氣,道:“飛揚,你……你要………

勤……勤奮練功──”聲音徒然一高一沉,青鬆的頭一側,終於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主持!主持!”雲飛揚脫口狂呼。

聲音激蕩,一直傳出老遠。

他叫了幾聲,聽不到青鬆回答,就怔在當場。

也就在這時候,在他的來路上,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他聽得很清楚,卻沒有任何

表示。

若換是平日,他隻怕早已拔步開溜,但今夜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太急速,使他的

心情完全沒有靜止的時候,青鬆的死更使他大受刺激。

腳步聲漸近,一點點火光隨著腳步聲迅速移來,雲飛揚仍然沒有理會。

他終於放開青鬆的屍體,站起身子,果然倒退兩步,衣衫已染滿鮮血。

火光這時已將周圍照耀得光如白晝。

一群武當弟子手執火把疾走了進來,當先是倫婉兒、金石、玉石。

“小飛,你在這裏幹什麽?”倫婉兒第一個開口。

雲飛揚應聲回頭,張大嘴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倫婉兒目光轉落在青鬆的屍體上,脫口發出了一聲驚呼,其它的武當弟子亦看見,

無不大驚失色,紛紛湧上前去。

“師父!師父!”

“主持!”

呼喚聲此起彼落,亂成一片,倫婉兒霍地一抬首,盯著雲飛揚,目光充滿了憤怒,

道:“小飛,你怎麽下這個毒手?”

所有目光立時都轉投在雲飛揚麵上。

雲飛揚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一雙手下意識抹在衣服上,他的一雙手全都染滿

了鮮血,在衣服上抹下了兩片血痕。

倫婉兒緩緩地站起身子,戟指雲飛揚道:“你實在太令我失望了。”

“這不關我的事。”雲飛揚倒退一步,慌不迭地搖手。

金石接著叱道:“雲飛揚,這種事你也做得出來!”

“把他抓起來,依門規處置!”其它武當弟子一起嚷起來,吵成了一片。

雲飛揚雙手亂搖,道:“你們聽我說!”

金石截口道:“不用說了,跟我們回去。”

雲飛揚方在猶疑,兩個武當弟子已搶先撲上前,傅玉書實時從林中躍出來道:“是

怎麽回事?”

眾人尚未來得及回答,傅玉書目光已落在青鬆的屍體上,脫口一聲:“師父!”

跪倒下去。

他隨後已把黑巾取下,但仍然是方才那一身裝束,青鬆卻已經死亡,又有誰知道方

才的事情?

他一臉悲痛之色,還將頭埋在青鬆懷中,眾武當弟子看在眼內,神情更激動。

赤鬆、蒼鬆這時候亦因為看見火光向這邊掠來,看見青鬆的屍體,不由都一怔。

“是誰殺死了師父?”傅玉書突然抬起頭來道:“誰!”

所有的目光、手指全都向著雲飛揚,雲飛揚倒退兩步,連連搖手,道:“不是我,

我隻是湊巧經過。”

傅玉書跳起身子,迫前了兩步,突然又停下,道:“不可能是他,師父一身武功,

怎會死在他手上?”

蒼鬆立即嚷起來,道:“怎麽不會,我們兩個何嚐不是一身好武功,方才卻險些給

他活活打死。”

眾人聽說,麵麵相覷,半信半疑。

傅玉書佯裝醒覺,道:“不錯,他的確身懷絕技。”

蒼鬆戟指雲飛揚道:“難怪你方才不肯見主持,原來早已在此安排陷阱,將我們引

開去。”

“沒有這種事──”雲飛揚本就不擅於辭令,這時候更就顯得結結巴巴。

蒼鬆大喝一聲道:“你這個叛徒!”

赤鬆接著揮手道:“上!將這個叛徒碎屍萬段!”

群情已洶湧,被赤鬆這一喝,不約而同拔出兵刃衝上前去。

雲飛揚連閃三刀四劍,嘶聲大叫,道:“你們不要迫我!”

眾人聽若罔聞,發狂衝上前,雲飛揚眼看不是路,倒踩七星步,閃開砍來的刀劍,

脫出丈外,雙臂一振,身形大鵬一樣飛起,“呼”地掠上了一株大樹上。

沒有人來得及阻擋,那些武當弟子更就作夢也想不到雲飛揚竟然有這麽好的武功,

不由都目瞪口呆。

雲飛揚腳尖在樹幹上一點,身形橫射了出去,沒入黑暗中。

赤鬆急喝道:“追!”率先追了過去。

火光立時銀蛇般飛舞在黑暗的樹木叢中。

傅玉書看在眼內,嘴角露出了一絲狡猾的笑容,亦自舉步。

他的計劃到現在已可以說完全成功。

白石、謝平既死,青鬆亦命喪,武當的下一任掌門人當然就是他,天蠶訣也就垂手

可得的了。

燕衝天一向給人的形象都是很凶暴,但是與今夜他的形象比較,之前簡直就是一個

慈祥至極的老頭兒。

他的一頭散發怒獅一樣疾往上揚起來,麵色已因為憤怒變成紫醬色,目眥迸裂,血

絲奔流,咬牙切齒,一雙手緊握,青筋蚯蚓般一條條突起來。

“真是師門不幸!”他的嘴唇亦不住顫抖,突然一拳痛擊在麵前牆壁上。

隆然一聲,半斤牆壁片片碎裂,沙石飛揚,猶如天崩地塌,垂首站在一旁,不停拭

淚的倫婉兒亦被震得倒退了兩步。

燕衝天反而冷靜下來,喃喃自語道:“想不到二十年前一個火工道人,二十年後,

武當又來了一個雜役,一樣鬧得天翻地覆。”

倫婉兒這才敢問道:“師父,你說我們現在該怎樣?”

燕衝天反問道:“雲飛揚現在何處?”

“相信還在山上”倫婉兒歎息道:“我們已經派人到處搜索。”

“好!”燕衝天雙手握拳,道:“雲飛揚,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一個人,我一定要收

拾你這個武當叛徒!”

語聲甫落,燕衝天的身子就往上拔起來,“嘩啦”一聲,衝破瓦麵,飛上半天!

著地的時候,他已經遠在屋外數丈。

倫婉兒急迫了上去。

長夜未盡,天際黑如潑墨。

青鬆的靜室外,四個武當弟子手執火把方走過,雲飛揚就從樹後閃出來。

一閃再閃,雙手一分,將兩扇窗戶推開,他輕巧的身子便貓狸一樣竄入,反手接將

窗戶關上。

靜室中一燈如豆,沒有人,雲飛揚直入青鬆房間。

對於房間內的情形他早已了如指掌,所以並沒有費多大時間。

他拉開了第一個抽屜,那之內放著幾襲道袍,由底至麵翻了兩遍,並沒有什麽鳳玨。

他接著將第二個抽屜拉開,這一次不用翻也看見,那塊鳳玨就放在一襲黑衣之上。

“這塊鳳玨沒有什麽特別。”他手抓鳳玨仔細看了幾遍,實在看不出什麽,又自語

道:“怎麽主持臨死也念念不忘?”

他沉吟著將鳳玨塞進懷中,然後他就留意到那襲黑衣。

“這襲黑衣怎麽好象在哪裏看過?”他不由自主地將黑衣拿出來,抖開。

他整個人隨即呆住,半晌──“這不是師父穿的那襲黑衣嗎?”他呻吟起來,道:

“難道主持就是我那個師父?”

他將臉緊貼那襲黑衣,思潮猶如波濤般起伏,往昔很多不明自的事情,這時候都已

明白。

他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淚盈滿眶。

“主持,師父,我錯怪你了!”

這句話方出口,“砰”的一聲,門突然被推開,燕衝天帶著傅玉書、倫婉兒衝了進

來。

雲飛揚大吃一驚,燕衝天他們亦一呆,他們原來到處去搜查,卻怎也想不到竟然就

在這裏撞上雲飛揚。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燕衝天破聲大笑。

雲飛揚惶然站起身子,道:“師叔,我……我……”

“誰是你的師叔!”燕衝天大吼一聲,雙掌疾擊,“轟”然一聲,大好一張紫檀八

仙桌立成碎片。

雲飛揚一閃讓開,身形倒翻,撞碎了一扇窗戶,疾掠了出去!

燕衝天一聲“追!”,天馬行空一樣急追在後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