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玉書當然不會推辭,難得有這樣一個對手,正好施展方練成的蛇鶴十三式。

武當弟子立即下山到解劍岩將管中流的佩劍送上,傅玉書沒有用變幻槍,隻是隨便

在兵器架上取過一支長槍。

這一次他根本就無意以武當的六絕克敵。

這時殿外風急,話雖說點到為止,到二人出手,兩派弟子已不由緊張起來。

管中流一心速戰速決,落日劍法最後三式一式緊接一式迅速展開,傅玉書以鎖喉槍

接下第一式,旋即施展蛇鶴十三式。

“鶴舞九霄”、“蛇騰**”──傅玉書身形一時如鶴舞,一時如蛇行,一時淩空,

一時貼地,身形變化之複雜、迅速,令人眼花撩亂。

管中流亦吃了一驚,連出三式,竟都封不住傅玉書的身形,三式一過,方待由第一

式再施展,傅玉書人槍已經貼地遊竄前來。

管中流不暇細思,長身急退,傅玉書竟如蛇一樣竄上前去,那一份迅速,駭人至極。

槍亦如毒蛇一樣翻騰,八八六十四槍,終於一槍刺入空門。

眼看那一槍快要刺至管中流的手臂上,槍勢突然一頓,吞了回去!

管中流臉色大變,但居然沉得住氣,一收劍,道:“武當絕技果然非凡,管某甘拜

下風了,盟主一位,就由傅兄擔當好了。”

傅玉書搖頭道:“小弟雖然幸勝半招,到底經驗不足,以小弟的意思,倒不如撤消

盟主一位,大小事情,一概由我們兩人商量對策,共同進退。”

“這個──”管中流無論怎樣看,傅玉書也是一片真誠模樣,心念一轉,已有打算,

終於答允!

傅玉書隨即請管中流入內坐下,一麵吩咐人修妥戰書,飛馬送交獨孤無敵,約無敵

在觀日峰玉皇頂一決雌雄。

半年的期限確實也到了。

“在我與獨孤無敵決戰的同時,管兄就率領武當、峨嵋兩派的弟子,進攻無敵門,

將無敵的根一舉鏟掉。”傅玉書跟著提出這個計劃。

管中流當然讚成,以傅玉書的武功,縱然能夠擊敗獨孤無敵,也難免負傷,到時他

再對付傅玉書,輕易就可以將傅玉書製服。

這意圖他並沒有說出來,甚至一絲不滿的神色也沒有,一直到他別過傅玉書,下了

武當山,然後他才發出兩聲冷笑,也隻是這兩聲冷笑而已。

傅玉書表麵上亦沒有任何的表示。

是夜三更,在寒潭之內,傅玉書才在天帝麵前說出自己的計劃:“今日一戰我雖然

隱藏實力,險勝管中流,已能夠在武當弟子的心中樹立威信,另一方麵,亦給足了管中

流麵子,這個人心高氣傲,好大喜功,以為我與無敵必然會兩敗俱傷,一定會傾全力攻

陷無敵門總壇,到時候,我們再收拾他也不遲。”天帝看見自己的孫子有這般心思,當

然大樂。

同一夜,在無敵門總壇之內,獨孤無敵亦作出了一個決定──將獨孤鳳許配公孫弘。

公孫弘大樂,獨孤鳳卻大驚,將自己關在房中,拒見任何人。

消息很快傳遍無敵門總壇,連侍候沉曼君的丫環月娥也知道了。

沉曼君聽到這消息,並沒有任何表示,呆坐了半個時辰,才吩咐月娥將獨孤無敵請

來。

無敵考慮了一會,才動身前往龍鳳閣!

夜風吹透窗紗,沉曼君始終坐在原來的地方,一燈獨對,一直聽到腳步聲響,她才

回頭去。

她看著無敵進來,又將頭別轉,無敵看在眼內,冷笑一聲,轉身外行,到了門口,

終於又停下,冷冷地道:“莫非我來錯了。”

“你沒有來錯,隻是做錯了。”沉曼君回答的語聲更加冷。

“做錯了?”無敵明知故問道:“你是說哪一件事。”

“這一件事。”

“我看你是說鳳兒的婚事。”

沉曼君默認。

“你終於要求我了。”無敵得意的一笑。

“我隻是提醒你。”沉曼君一字一頓,道:“鳳兒與弘兒一點感情也沒有。”

“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你也知道什麽是感情?”

“我隻知道我是有權來處理鳳兒的婚事。”

“但你也要為她的終身設想。”沉曼君語聲悲切道:“你這樣迫她嫁給一個她並不

喜歡的人,難道你要她痛苦一生。”

“萬事都由我作主,與你沒關係。”

“鳳兒是我的女兒,怎麽與我沒有關係。”

“你的女兒?”無敵臉色鐵青,道:“那你怎麽不對她說清楚當年你做過什麽事呢?”

沉曼君痛心地垂下頭,無敵也不再多說,霍地轉身,走了出去,用力地將門關上。

沉曼君抬頭,張口欲語,但到底沒有叫出來。

她的頭又垂下,垂得更低。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又被推開,沉曼君歎息一聲,問道:“你考慮清楚了?”

“娘,你說考慮清楚什麽?”進來的竟然是獨孤鳳。

沉曼君一怔仰首,道:“鳳兒,這麽晚了,你還未入睡。”

“娘不是也一樣。”

“這種心情,怎睡得著?”沉曼君一聲長歎。

“娘都知道了。”

“你不想嫁給弘兒?”

獨孤鳳點頭,沉曼君淒然一笑,道:“這也好,省得自己痛苦一生。”

“但是爹堅持……”

“你爹無疑很固執,鳳兒,你自己有什麽打算?”

獨孤鳳目光閃動,道:“我想離開這個地方。”

“你認為應該這樣做,就這樣做好了。”沉曼君撫著獨孤鳳的秀發,道:“隻是江

湖險惡,你必須小心。”

“娘以後卻是更寂寞了。”

“已經習慣了。”

“娘,我們一起走。”

沉曼君搖頭,獨孤鳳奇怪道:“我真是不明白……”

“總會明白的,現在我一走,不對的就是我,算了,你還是自己離開吧。”

“那女兒就此拜別親娘,請娘親保重。”獨孤鳳跪下,叩了三個頭,再站起來時,

已滿眶眼淚。

沉曼君強忍心酸,一直到獨孤鳳推門離開,眼淚終於忍不住,珠串般滴下來。

第二天中午,無敵才知道獨孤鳳失蹤的消息,震怒,立即在大堂擲下血手金令,追

殺獨孤鳳。

沒有人敢勸阻,公孫弘也不敢。

無敵絕無疑問已動了真怒。

古剎荒涼。

第一線陽光方從窗戶射入,獨孤鳳已醒來,看看周圍的頹垣斷壁,不由又發出了一

聲歎息。

這已是她離開無敵門的第二天,那種孤單的感覺一天比一天重。

這種心情與第一次她負氣離開完全不同,現在她已是無家可歸。

何去何從,她完全不知道,隻是見路就走。

她怎麽也想不到行蹤已經落人無敵門探子的眼中,消息已迅速送回總壇去了。

歎息未已,一個人已出現在門外,陰陽怪氣地笑道:“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沒有

驚擾大小姐的好夢。”

“九尾狐!”獨孤鳳看清進來的人,道:“你來這裏幹什麽?”

九尾狐手一翻,手中出現了一枚血手金令,道:“奉門主之令,請大小姐立即跟我

回去。”

“若是我不答應呢?”

“門主有請,如有違抗格殺勿論。”

獨孤鳳冷笑一聲,鴛鴦刀出鞘,道:“你若是敢膽阻攔,我雙刀一樣格殺勿論。”

“那我就隻好得罪了。”九尾狐手一抖,“忽哨”一聲,一條長鞭已疾掃了過去。

獨孤鳳雙刀飛舞,一團雪亮的刀光滾向九尾狐。

長鞭在殿堂內根本施展不開,唰一聲,便被獨孤鳳長刀砍下了一截來。

那一截斷口之中卻同時爆出了一蓬粉紅迷煙,獨孤鳳首當其衝,吸了一口,忙將呼

吸閉上,已經一陣昏眩,雙腳一軟,倒在地上。

九尾狐從容地收回鞭子,大笑道:“大小姐武功雖然高強,江湖經驗到底還是少了

些。”

“卑鄙下流!”獨孤鳳以刀支地,半坐起身子,破口大罵,那種昏眩的感覺越來越

強烈。

九尾狐舉步走上前去,獨孤鳳盯著他,恨聲道:“你殺我好了。”

“殺你?我可從沒有這麽愚蠢,門主性情反複不定,將來後悔,我豈非死無葬身之

地。”

九尾狐冷笑道:“我還是送你回去的好,有公孫弘替你說情,你又是門主的女兒,

死不了的。”

獨孤鳳心一急,怒叱道:“你若不殺我就放我,否則回去我一定告訴爹說你曾經對

我不軌,到時我倒要看你有幾條命。”

九尾狐聽說不由一呆,獨孤鳳冷笑接道:“你考慮清楚!”

九尾狐眼珠子一轉,道:“若是放你走,給幫主知道,一樣未必保得住性命,看來

還是回去說,錯手殺了你最為適當!”

“你敢殺我?”

“這裏隻有你我兩人,死人卻是不能說話的。”九尾狐麵露邪笑,忽然伸手往獨孤

鳳麵上摸了一把,道:“那就算我在你死前將你怎樣,無敵也未必知道。”

獨孤鳳渾身立時起了雞皮疙瘩。

九尾狐隨即蹲下身子,色迷迷地笑著接道:“像你這樣漂亮的姑娘,能夠得親香澤,

死也甘心。”

他伸手去解獨孤鳳的衣扣,獨孤鳳欲抗無力,眼淚不由奪眶而出。

九尾狐更得意,放聲大笑。

也就在剎那間,風聲急響,一道寒光疾打在九尾狐背上。

九尾狐慘呼,彈起,又仆倒在獨孤鳳身上,後心赫然釘著一把日月輪。

獨孤鳳認出這是公孫弘的獨門兵器,她抬頭望去,果然看見公孫弘立在門外。

公孫弘跟著進來,一把將九尾狐的屍體掀起來,東摸西翻,從九尾狐懷中掏出一個

小小的玉瓶,拔開塞子,嗅了一下,一腳將九尾狐的屍體踢飛牆下,然後走向獨孤鳳,

俯下身,伸手摸著獨孤鳳麵頰。

獨孤鳳脫口道:“你要怎樣?”

公孫弘隻是將獨孤鳳的嘴巴捏開,將玉瓶所載的藥物倒了進去。

一陣冰涼的感覺直貫咽喉,獨孤鳳心神陡然一清,這時候,她便已想到那是她所中

的迷煙的解藥,心頭不由一陣歉疚。

公孫弘接將玉瓶擲掉,站起身,舉步便要離開,但獨孤鳳忙喚住:“你這就走了?”

“師父這次是動了真怒,你以後要小心了。”公孫弘語聲沉重,並沒有回頭。

“你現在不是已找到我了,能夠將我抓回去。”

“難道你以為我忍心將你送回去,看著你死在師父手下。”公孫弘奪門而出,頭也

不回,疾奔了出去。

獨孤鳳怔怔地目送公孫弘消失,心頭剎那間也不知是什麽滋味。

離開古剎,獨孤鳳漫無目的地前行,心頭那種蒼涼的感覺也就更重了。

她絕不懷疑公孫弘的話,也知道公孫弘對自己的確是一往情深。

道路上行人並不多,每一個走過,都對她投以奇怪的目光,卻也沒有理會。

隻有兩個人例外。

那兩個人迎麵走來,與獨孤鳳交錯走過,突然一起停下腳步,相望了一眼,身形倏

起,淩空一個翻身落在獨孤鳳麵前。

獨孤鳳一驚,看清楚那兩個人,更就不由脫口叫出來,道:“黑白雙魔!”

“獨孤小姐久違了!”白摩勒一笑。

獨孤鳳雙手落在刀柄上,方待拔刀,黑摩勒突然道:“獨孤小姐以為是我們的對手?”

語聲一落,雙魔的手已閃電般落在獨孤風的雙臂上。

獨孤鳳雙臂一麻,五指不覺鬆開,雙魔隨即將獨孤鳳的雙刀拔出,各自挽了一個刀

花,格格地笑道:“得罪得罪!”

獨孤鳳怒叱道:“想不到名滿回疆的黑白雙魔是這樣的兩個人。”

黑摩勒笑道:“我們並沒有任何惡意,隻是想拿大小姐去換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獨孤鳳奇怪。

黑摩勒又是一笑道:“冰山雪蓮!”

白摩勒接道:“我們已經聽得很清楚,天龍上人將冰山雪蓮搶去,最後卻落在獨孤

無敵手上。”

獨孤鳳搖頭道:“你們弄錯了。”

黑摩勒亦自搖頭道:“冰山雪蓮獨孤無敵一個人如何受用得盡,我們拿他的寶貝女

兒交換少許,也絕不為過。”

白摩勒又道:“我們兄弟這一次入關,就是要奪取冰山雪蓮,不達目標,誓不罷休。”

獨孤鳳聽雙魔這種語氣,知道這兩個人完全不可理諭,憑自己的武功,又不是這兩

個人的對手,唯有歎息。

黑摩勒目光轉落在刀上,道:“這雙刀我們就暫時替你保管好不好?”

獨孤鳳冷笑,道:“我說不好又怎麽樣?”

“我們還是要替你保管。”雙魔相顧大笑了起來。

風吹過,黃土飛揚,從這個黃土崗已可以遙遙看見無敵門的總壇。

黑白雙魔就押著獨孤鳳在這個黃土崗停下腳步!

白摩勒看了黑摩勒一眼,忽然道:“無敵門人多勢眾,不怕一萬,隻怕萬一,我們

還是將人留在這裏的好。”

黑摩勒微領首,突然出手,封住了獨孤鳳的穴道!

獨孤鳳倒在草叢中。

白摩勒一揚手中刀,道:“有這雙刀做證據,已足夠了。”

刀在陽光底下閃著寒芒,獨孤無敵接刀在手,目光落在刀鋒上,比刀光還要閃亮。

“這是鳳兒的鴛鴦刀,我時常教訓她刀在人在,看來她真的是落在兩位的手中了。”

獨孤無敵竟一臉笑容。

黑白雙魔齊接道:“隻要門主將冰山雪蓮的一半交給我們兄弟,門主這個寶貝女兒

立即就會回到門主的身邊。”

無敵哈哈一笑道:“好──帶天龍上人。”

兩個弟子退了下去,公孫弘亦退了下去,他上下打量著黑白雙魔,目光最後落在雙

魔沾著黃土的鞋子上。

──雙魔絕不會將人質放得太遠,這附近隻有黃土崗一處遍是黃土。

公孫弘決定自己去碰一碰運氣。

“雪蓮給雲飛揚吃下去了。”天龍上人的回答令黑白雙魔大吃一驚,但並不怎樣奇

怪。

“兩位給雲飛揚挫敗,是什麽原因,現在該很明白了吧。”無敵始終是一臉笑意。

黑白雙魔相顧一歎,抱拳道:“我們兄弟一時誤會,得罪之處,尚祈見諒。”

白摩勒接道:“鳳姑娘一會就會回來,我們兄弟就此告辭。”

“慢著──”無敵臉色陡地一沉,道:“要來就來,要去就去,看來兩位是不將無

敵門看在眼內。”

“不敢。”黑摩勒接道:“門主待要我們兄弟怎樣?”

無敵沉聲道:“我隻是要與賢昆仲賭一賭。”

“賭?賭什麽?”

“就賭一百招之內,我與你們兩位有勝負。”

黑白雙魔臉色齊變,無敵接道:“一直以來,我都非常欣賞兩位的武功,無敵門又

正當用人之際,若是兩位能夠助一臂之力……”

“你是說,若是一百招之內,我們兄弟若是敗了,就得投身無敵門,聽候你差遣?”

“副門主的職位,相信還不致辱沒兩位的身份?”

黑摩勒淡然一笑,道:“我們兄弟一直過慣了閑雲野鶴,毫無拘束的生活,能夠如

此終老,卻是最好。”

“那要看兩位的本領了。”

“我們人在無敵門中,當然就非賭不可了。”黑摩勒仰首望天,道:“門主的神功

雖然非凡,一百招之內,相信我們兄弟還應付得來。”

無敵振衣而起,“叮叮”聲中,手策龍頭杖,走了下來。

黑白雙魔蓄勢以待,一場惡戰,立即開始。

無敵一枚敵雙刀,盡展所長,一心要折服黑白雙魔,雙魔峽穀一戰,已敗在無敵掌

下一次,現在人又在無敵門中,氣勢更弱了三分。

這一戰,黑白雙魔其實一開始便已經輸了一半,問題隻是在能否挨過百招之數而已。

公孫弘一離開總壇,立即奔往黃土崗,終於在草叢中找到了獨孤鳳。

他解開獨孤鳳的穴道,一句話也不說,轉身離開!

獨孤鳳亦說不出話來,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

公孫弘回到總壇的時候,獨孤無敵亦已在九十七招頭上,挑飛了雙魔的彎刀。

雙魔敗得口服心服,一起拜倒,隨即往黃土崗尋獨孤鳳,當然是惶恐而回。

無敵並沒有怪責他們,隻是道:“我這個女兒運氣一向還算不錯,這些兒小事,兩

位亦無須掛在心上。”

隨即打發眾人離開,單獨留下公孫弘在堂上,公孫弘實在有些心虛,不敢正視無敵,

垂下頭。

無敵緩步走到公孫弘的身旁,忽然伸手輕拍公孫弘肩膀,道:“要你往來奔波,太

辛苦了。”

公孫弘渾身一震,望了望無敵,跪倒在地上,道:“弟子甘受門規處罰。”

無敵搖搖頭,喃喃自語道:“又是為一個情字所困,太癡也太蠢了。”舉步往外走

去。

隻剩公孫弘一人跪在大堂上。

烈日風沙,獨孤鳳終於倒下,倒在海邊沙灘上!

她偷上武當,找不到雲飛揚,折回呂望家,也一樣沒有雲飛揚的消息,想起雲飛揚

曾經提及海龍老人那個地方,隻管走去碰一碰運氣。

連日的奔波,吃無定時,又感染風塵,還未到老人那兒,便已不支倒地。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到她恢複意識的時候,卻發覺自己已臥在一個房間之內。

她一驚跳起身子,一看身上並沒有任何不妥,才放下心來。

門實時打開,一個少女捧著一盆開水走進來。

那是傅香君,她並不認識獨孤鳳,隻是發現獨孤鳳昏倒在沙灘上,才將她救了回來。

“姑娘,你終於醒來了。”傅香君將那盆開水放在床前幾子之上。

“是你救了我?”獨孤鳳已想透那是怎麽回事。

傅香君領首道:“嗯,你怎麽會走到這裏來?”

“隻是迷失了道路。”獨孤鳳對傅香君仍然有戒心,傅香君卻聽不出來,接著問道:

“我該怎樣呼你?”

獨孤鳳考慮了一會才回答,道:“我叫上官鳳。”

傅香君沒有懷疑。

燕衝天也沒有,他卻沒有隱瞞自己的來曆,獨孤鳳一聽不由嚇了一跳,幾天住下來,

到她從他們的說話知道雲飛揚一直與他們在一起,知道燕衝天有意將傅香君許配給雲飛

揚的時候,一股難言的妒意不由湧上心頭。

她並沒有發作,傅香君的溫柔、美麗,使她更加感觸。

傅香君對雲飛揚的情形她當然也看得出來,隻是她仍然沒有死心。

她要等雲飛揚回來問一個清楚。

在傅香君與燕衝天地悉心照料下,獨孤鳳很快恢複健康,傅香君、燕衝天雖然並沒

有發覺她的來曆,對於她那種沉默寡言的孤獨性格,亦不免有些詫異。

又過了幾天,雲飛揚終於帶著藥回來了,他沒有遇上獨孤鳳,給了藥讓燕衝天服下,

聽得傅香君說到上官鳳,越聽就越覺得可疑,忙走去獨孤鳳居住的房間。

人已經不在,隻留下一支金釵在枕上,看見這金釵,雲飛揚心頭怦然震動,呼叫著

追了出去。

傅香君這才知道那個女子就是無敵門主的女兒獨孤鳳,方待追上去,就聽到一下重

物倒地之聲。

她一驚,忙奔去燕衝天的房間,隻見燕衝天全身僵硬,跌坐在地上,一動也都不動,

那盛藥的幾子就倒在一旁。

燕衝天的頭上接著有白煙冒出來,傅香君看見,知道藥力已發作,燕衝天正在運功

療傷,不敢騷擾也不敢離開,一旁替燕衝天守護。

在發出戰書之後,武當、峨嵋兩派的弟子亦開始化裝成各式人等,向無敵門總壇推

進,他們的行動雖則秘密,仍然被無敵門探子發現。

消息傳到總壇,無敵隻是冷笑,就在他聆聽各地分壇弟子報告的時候,獨孤鳳回來

了。

一入大堂,獨孤鳳便跪倒,所有人齊皆動容,公孫弘更加緊張。

無敵卻視如不見,沉聲道:“說下去。”

那些探子不敢違命,繼續報告,獨孤鳳看在眼內,不由淚流披麵。

探子終於報告完畢,獨孤鳳再也忍不住,失聲道:“爹──”

無敵看也不看獨孤鳳,突喝道:“傳值班的守衛。”

金龍堂主諸葛明迅速將命令傳下,兩個值班的守衛慌忙進來。

無敵立即喝問道:“我們在堂內商議大事,為什麽將外人放進來。”

兩個守衛大驚,獨孤鳳亦心頭刺痛。

無敵接問公孫弘,道:“白虎堂主,守衛失職,該當何罪?”

公孫弘一呆,惶然道:“輕則斷去雙腳,重則死罪。”

“拉下去,斷雙腿!”無敵暴喝。

沒有人敢勸阻,片刻之後,堂外傳來兩聲淒厲慘叫,眾人齊皆變色。

無敵目光這才落在獨孤鳳臉上,公孫弘突然走出,跪在獨孤鳳身旁道:“屬下願替

銀鳳堂主頂死罪。”

無敵冷笑道:“無敵門可沒有這條規矩。”一頓,斷喝道:“將銀鳳堂土拉下去,

五馬分屍!”

眾人震驚,獨孤鳳隻是流淚,沒有求饒。

左右護法惶然上前,公孫弘霍地站起來,雙手一分,道:“慢著──”

無敵暴怒道:“弘兒,你莫非也要反叛我?”

“弟子不敢──”公孫弘又跪下,道:“曆代相傳,無敵門有一條規矩,堂主第一

次犯罪,可以由第二個堂主代受七刀之刑,赦去死罪!”

無敵臉色一沉,道:“你想代她受七刀之刑?”

“是!”公孫弘毫不考慮。

此時,獨孤鳳大受感動,偏頭道:“師兄──”公孫弘搖頭道:“你為什麽要回來?”

獨孤鳳垂下頭,心頭也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公孫弘接著拜倒,道:“請門主恩準。”

無敵看著公孫弘,一聲歎息道:“好,但我一定要鳳兒先答應嫁給你。”

“弟子高攀不起──”公孫弘以頭撞地。

“我不是與你說。”無敵沉聲問獨孤鳳,道:“你到底答應不答應?”

獨孤鳳看著公孫弘,想到這些年來,公孫弘幾次為自己出生入死,恩深義重,再想

到雲飛揚已有傅香君,不禁萬念俱灰,終於點頭。

七把尖刀先後插在公孫弘的雙肩、胸膛、腰膝之上,鮮血迸流,公孫弘咬牙苦撐,

最後還是昏過去了。

獨孤鳳不忍卒看,將臉偏過去。

蔡華佗已等在一旁,迅速替公孫弘將刀拔出,敷上最好的金創藥。

“怎樣了?”無敵亦實在有些擔心。

“希望在成親之日,能夠複元。”蔡華佗不由苦笑。

無敵轉向獨孤鳳,道:“你看到了,弘兒對你還是一番真誠,嫁給他,是你的福氣。”

獨孤鳳垂下頭,到這個地步她又還有什麽話說。

沉曼君也一樣無話可說,公孫弘的癡情實在大出她意料之外,嫁給一個這樣的人,

亦未嚐不是一種福氣。

而無敵的決定,亦不是她們所能夠阻止的,何況對於公孫弘她亦無惡感。

無敵也不讓她離開龍鳳閣。

月朗風清,那的確是好日子,無敵門大堂燈火照耀得光如白晝,鼓樂喧天,喜氣洋

洋。

獨孤鳳、公孫弘一對新人給送到無敵的麵前,這看在眼內,無敵笑逐顏開。

獨孤鳳霞佩鳳冠,麵龐藏在紅巾後,看不到她的表情,公孫弘當然是又緊張,又高

興。

無敵目光落在公孫弘麵上,關心地問道:“弘兒,你的傷怎樣了?”

“門主有心,全好了。”

眾人一聽大笑,無敵亦笑道:“你叫我什麽?”

公孫弘一怔,改口道:“師父。”

眾人又是大笑,無敵搖頭道:“到這個時候,你還不知道應該怎樣稱呼?”

千麵佛在一旁插口道:“公孫堂主實在有趣,這個時候當然要叫嶽丈大人才對呀!”

公孫弘滿麵通紅,忙道:“是……嶽丈大人。”

“這才是。”無敵拈須微笑道:“七刀換回個妻子,這算起來其實並不吃虧。”

“是極是極。”公孫弘偷眼望向獨孤鳳,笑不攏嘴。

無敵接著對獨孤鳳道:“鳳兒,嫁了人,以後就不要再那麽任性了。”

獨孤鳳毫無反應,喜娘實時道:“時辰已到了。”

司禮接呼道:“請新人下……”

話才說到一半,一聲大喝突然傳來,道:“等一等!”

語聲迥蕩,眾人應聲望去,大門那邊賓客兩旁跌開,雲飛揚手執酒杯,腳步踉蹌地

走了進來。

獨孤鳳渾身一震,舉步又止,公孫弘怪叫一聲,道:“雲飛揚,你又來幹什麽?”

無敵一聲不發,目光卻轉冷如寒冰。

雲飛揚醉態畢呈,踉蹌走到獨孤鳳麵前,道:“我……我是來恭喜大小姐與公孫堂

主新……新婚之喜……”接著將酒杯遞向公孫弘,道:“公孫堂主,小弟先敬你一杯,

祝你與新娘子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公孫弘臉色一變,一手將酒杯撥開。

“這樣不給我麵子?不要緊……你不給,別人給──”雲飛揚轉向獨孤鳳,道:

“大小姐……”。

獨孤鳳再也忍不住,一把將鳳冠掀下,道:“小揚──”

千麵佛同時上前,一麵叱喝道:“早看出你這個小子又是來惹事生非!”一把抓向

雲飛揚!

雲飛揚反手一掌將千麵佛震開三步,道:“你們不要來騷擾我跟大小姐說話。”

回向獨孤鳳,道:“你是無敵門的大小姐,我是武當派叛徒,本來就不配,可是我

真是喜歡你!”

眾人聽著傻了臉,獨孤鳳的眼中閃動著淚光。

雲飛揚接道:“你愛使性子我不在乎,誰叫你生長在這種地方,我挨了你爹一掌,

若非傅姑娘相救,早已活不下去,沒有她相助,也救不了燕師叔,這些日子來,我遠去

尋藥,也是幸得她照料燕師叔的起居,對你來說,我應否感激她,對她我可是就隻有感

激,當她為妹妹一樣,想不到你就因為這少許誤會,回到這個無敵門,服從你那個無惡

不作的父親,嫁給了公孫弘──”

無敵終於喝止道:“住口!”

雲飛揚傻笑道:“好!我也無話可說了。”仰首將杯中酒喝盡,道:“不過我還未

喝夠,酒呢?快拿酒來!”

獨孤鳳眼淚忍不住流下來,哀呼道:“小揚……”

她方待上前,千麵佛,鄧奎,黑白雙魔等已湧上前,圍住雲飛揚。

“滾開,我沒有興趣跟你們交手。”雲飛揚將酒杯擲碎在地上。

黑白雙魔叱喝聲中,雙雙上前,掌劈雲飛揚,千麵佛鐵拳亦出,雲飛揚身形迅速變

換,雙拳帶醉使出了十分真力,運起霹靂掌勁,將攻來的各人一一震開,手一指無敵,

道:“你來!”

無敵長身而起,冷笑。

雲飛揚道:“今夜我要與你算清楚武當派與無敵門的債!”

“你好象已忘記了自己是武當派的叛徒。”

“傅玉書才是叛徒!”雲飛揚大叫。

“不管怎樣,你今夜休想有命離開無敵門。”無敵目光暴盛。

“我本來就不準備活著離開!”雲飛揚挺起了胸膛。

“這兒一會還要喝喜酒,我們到堂外見高低!”無敵拾級而下。

雲飛揚哈哈一笑,身形猛地兩個翻滾,已淩空從眾人頭上翻過,掠了出去。

獨孤鳳嘴巴張開,卻發不出聲,神情剎那間複雜到了極點。

堂外一樣燈火輝煌,亮如白晝。

無敵腳步一頓,“獵”地一掃衣衫,道:“此前我饒了你一次,今夜,莫怪我手下

無情了。”

雲飛揚的醉意給風一吹,好象散了幾分,收起笑臉,道:“動手!”話聲一落,揉

身而上,眨眼間連拍十四掌。

無敵兀立如山,從容應付,十四掌接下來,神態已經有些異樣,雲飛揚內力深厚,

不但遠勝從前,更在他的意料之外。

──冰山雪蓮果然非凡,這個人留不得!

此念一動,無敵已暗運滅絕神功,突然反撲,出手惡毒!

雲飛揚居然沒有被他迫退,揉身又上,無敵一聲“好”,左手一探,抄住了龍頭拐

杖,一式“橫掃千匹馬”,雲飛揚劍同時出鞘,人與劍在杖上翻騰。

無敵接連百杖,竟都奈何不了雲飛揚,反而被雲飛揚翻騰近來!

雲飛揚半空再一個翻滾,一劍從杖勢中脫出,刺向無敵頭腦。

獨孤鳳父女情切,但無敵頂上金冠仍被刺下,雲飛揚被獨孤鳳那一叫,卻當場一呆,

無敵看得真切,把握機會,龍頭拐杖一挑,封住了雲飛揚的劍,右掌接拍出!

雲飛揚左掌急擋,“轟”一聲巨震,倒飛丈外,口吐鮮血!

無敵出其不意,滅絕神功震傷雲飛揚,身形緊接欺上,第二掌還未劈下,獨孤鳳已

擋在雲飛揚之前。

“退下!”無敵怒喝。

獨孤鳳還未答話,雲飛揚已伸手扳住她的肩膀,喘息著笑道:“我總算……能夠死

在你身旁。”

“小揚,你別這樣傻氣。”獨孤鳳方寸大亂,道:“我不嫁給公孫弘就是了。”

雲飛揚眼睛立時一亮,獨孤鳳流著淚接道:“你死了,你以為我還能夠活下去嗎!”

“你其實還是喜歡我的。”雲飛揚叫起來,也不管鮮血狂吐。

獨孤鳳點頭,公孫弘那邊看見,也不知什麽滋味,無敵一張臉早已發青,大喝道:

“滾開!”一拂袖,將獨孤鳳掃跌在地上,接著一掌,印向雲飛揚。

掌未到,雲飛揚身形已起,倒翻上高牆。

無敵一聲“追!”大鵰一樣撲上去,其它人亦身紛紛掠了過來。

雲飛揚身形飛射,掠入花木叢中,消失不見,他內傷雖重,但因為服過冰山雪蓮,

身累氣足,“飛雲縱”又是武當七絕之一,逃起來一點也不慢。

那叢花木眨眼在無敵杖下碎裂,雲飛揚卻已不在。

“這小子身受重傷,走不了到哪裏去,搜!”隨即無敵下令全麵去搜索。

無數燈紅火把迅速亮起來。

話是那樣說,事實都未如人願,找到了天亮,雲飛揚仍然不知所蹤。

更令無敵生氣的卻是,連獨孤鳳也乘機溜走。

──一定是那個賤丫頭暗中引路,救走了雲飛揚。

無敵越想越氣憤,亦無可奈何。

獨孤鳳的確是有意接應雲飛揚,溜出無敵門,就候在必經的信道上。

可是等到天亮,雲飛揚仍然沒有出現,那些搜索的無敵門弟子也沒有撤回。

──想不到他的輕功這麽好。

獨孤鳳又喜又驚,那當然是擔心雲飛揚身受重傷,路上不知道能否支持得住。

她忙亦動身,奔向雲飛揚、傅香君原來居住的地方,隻希望在路上能夠遇上雲飛揚。

那是雲飛揚目前唯一的住所,何況還有一個精通醫術的傅香君等在那兒,雲飛揚應

該就是回那兒去。

也就是這個原因,獨孤鳳日夜趕赴。

《請看第五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