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飛揚不以為意,想想又道:“無敵門、武當派世代為仇,現在無敵雖然慘敗,難

保他的門下他日不會再動幹戈,但,若我與鳳姑娘成親,化幹戈為玉帛,兩派之間的恩

怨,亦自此一筆勾消,況且鳳姑娘人實在好。”

燕衝天聽到這裏,麵色總算緩和下來,考慮了一會,道:“你真認為可以這樣?”

雲飛揚很自信地點頭。

燕衝天再考慮,微喟道:“江湖上若是再沒有無敵門的人在作惡,無疑是太平得多。”

“師伯能夠明白最好。”

燕衝天忽然問道:“你娶無敵的女兒,到底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武林大局設想?”

雲飛揚呆了呆,卻道:“是為了自己,我真的喜歡鳳姑娘。”

燕衝天一瞪眼,無奈地歎了口氣,道:“真是不明白你這樣細心。”

“師伯……”

燕衝天悶哼道:“看來這一頓喜酒,不喝也不成了。”

“多謝師伯成全。”雲飛揚跪下。

“隻望你成親之後與鳳姑娘二人好好地勸服獨孤無敵,莫讓他再為禍江湖。”

雲飛揚垂下頭去。

“我們武當被迫臣服逍遙穀的弟子全都留在這地方,就叫他們立即籌備進行好了。”

燕衝天到底是一個爽快人。

這已是無敵門的第二次張燈結彩,武當弟子帶著既高興,又慚愧的心情在燕衝天地

督促下,迅速完成了各項籌備工作。

最不是味道的當然就是公孫弘,幸好無敵門的弟子走的走散的散,剩下來的一些小

腳色根本不敢在他的麵前多說什麽。

隻有獨孤無敵,偶然說幾句話,猶如利劍,卻也是出於無心。

他們已經遷回無敵門,在一個院落住下,看著各種工作已經七七八八,無敵又叫來

公孫弘。

“事情籌備得怎樣了?”

“弟子與武當姚峰一起負責,已發出喜柬通知武林同道,其它瑣碎事務,也差不多

了。”公孫弘仍然是那麽恭恭敬敬的。

無敵不禁歎息道:“比起當日我與你安排的婚宴,卻是遜色得多……”

公孫弘麵色一變,垂下頭。

無敵也立即發覺說錯了話,轉過話題,道:“我們無敵門各地的分舵相信還有不少

走脫了的弟子……”

“全散了。”公孫弘垂下頭。

“果真樹倒猢猻散。”無敵長歎道:“青鬆當日倒不是信口開河。”

公孫弘欲言又止,無敵一揮手,道:“去做你的事。”

“是──”公孫弘低頭退了下去,退到門外,正遇著獨孤鳳進來。

“師兄。”獨孤鳳有些尷尬,卻仍然招呼。

公孫弘頭重得更低,應聲“師妹”,急急離開。獨孤鳳一聲微喟,走到無敵的麵前。

“鳳兒,有事找爹?”

獨孤鳳點頭道:“女兒有一個要求。”

“說好了。”無敵笑笑,道:“隻要爹做得到的,一定答應你。”

獨孤鳳高興地道:“女兒想找娘回來。”

無敵一怔,麵色激變,但立即又恢複正常,道:“這是應該的,不過你娘……”

獨孤鳳搶著道:“女兒知道娘在什麽地方。”

“哦?”無敵目光閃動。

“爹既然同意了,女兒這就動身去找娘……”

“不成。”無敵拒絕。

獨孤鳳急道:“爹不是……”

你誤會了,爹是說你身為新娘子,怎可以到處跑,而且又是遠行。“無敵又笑笑,

道:“這樣,告訴我你娘在什麽地方,我著弘兒趕去接你娘到來。”

獨孤鳳臉上這才又有了笑容,一點也沒有發覺無敵的神色有異。

無敵隨即叫來公孫弘,當著獨孤鳳,著公孫弘依照獨孤鳳的指示去接沉曼君回無敵

門。

公孫弘滿肚子不舒服,卻不敢違背無敵的命令。

別過無敵,出了大堂,公孫弘看看周圍正在張燈結彩的武當弟子,更不是味兒,加

快了腳步。

姚峰那邊瞥見,忙過來截住,道:“正需要你幫忙,你還要到哪兒去。”

公孫弘沒好聲氣應道:“奉師父之命,去接師母回來。”

“這怎成。”姚峰搖頭道:“這許多事情你走了,我如何兼顧……”

“那是你的事。”

“我的事?”姚峰嚷起來道:“你忘了是你們無敵門大小姐出閣。”

“不用你來提醒我。”

“你要離開也可以,叫別的人來。”

公孫弘目光一掃,沒有作聲,姚峰的目光順著一轉,所見都是武當派弟子,脫口道:

“莫非無敵門其它的人死光散盡,一個也沒有。”

公孫弘悶哼一聲。

姚峰接口道:“你若不留下,我可不管那許多。”

公孫弘怒視姚峰,道:“你不管叫雲飛揚來管好了。”語聲一落,頭也不回,走了

出去。

出無敵門大門公孫弘立即飛身上馬,策馬東奔。

他一肚子悶氣,一頓鞭子抽下來,那匹馬去如疾箭,迅速將無敵門遠遠拋在後麵前

行半裏,進入了一個林子,馬速未減。

公孫弘回頭望一眼,無敵門已不在視線之內,這才將馬鞭收起來。

也就在這時候,前麵人影一閃,一個人從樹林中飄出截住了去路。

公孫弘一聲:“大膽!”一鞭便待拍下去,才舉起,又放下。

剎那間,他已看清楚來人。

“師父──”他脫口驚呼,幾乎一個筋鬥從馬上栽下。

那個人赫然是獨孤無敵。

“弘兒,你趕得這樣急幹什麽?”無敵的話更奇怪。

“師父不是吩咐弟子趕著去接師母回來。”

無敵搖頭道:“我隻是叫你去接,沒叫你趕去接。”

“師父……”公孫弘大惑不解,道:“日子已經接近。”

“你最好在你師妹婚後的第二天才回來。”

“那師母不是趕不及師妹的婚筵。”

“正是如此。”

“為什麽?”公孫弘追問。

“別問為什麽。”無敵沉下臉。

“可是……”

“人家開開心心地成親,你很高興候在一旁?”無敵冷笑。

公孫弘怔在那裏。

無敵一再叮囑道:“依我的話去做,記好。”語聲一落,身形一動,掠回林中。

──為什麽?公孫弘目送無敵消失,一個腦袋彷佛變成了兩個。

有生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無敵的舉止,這樣神秘,說話又這樣閃縮。

夜深人靜。

公孫弘猶在客棧的房間內徘徊,想到為獨孤鳳而不惜受七刀之刑,再想到獨孤鳳對

自己的冷漠,不禁百感交集。

推窗外望,一鉤新月斜掛天際,彷佛要將人的腸子鉤斷,將心鉤開。

公孫弘已經傷心斷腸。

一樣的月,幾樣的心情,獨孤鳳在無敵門總壇的院子裏,望著那一鉤新月,卻是感

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由認識到現在,雲飛揚雖然也曾令她恨傷心,到底沒有令她失望。

想到雲飛揚當日傻裏傻氣,不停逗自己開心的樣子,不由她又由心笑出來。

是一種開心的、滿足的笑。

雲飛揚這時候卻是在房間內不停地寫著字。

老大的一張紙,上麵寫得密密麻麻的,卻全是一個“鳳”字。

他本已入睡,可是怎也睡不著,他實在太興奮。

幾經波折現在他總算得償夙願。

無敵這時候也在月下。

他的麵色比月色更森冷,嘴角露出一絲陰險、惡毒的笑容,心中也在重複著陰險惡

毒的咒詛。

──沉曼君、青鬆,你們的兒女就要成親了,這是你們自己種下的惡果,你們可知

道!

──沒有人能夠阻止這件事發生,沉曼君,我要你自嚐惡果,青鬆,我要你九泉之

下,也不得安息。

沒有人聽到他內心這陰險、惡毒的咒詛,又有誰能夠阻止這件事?

黃昏。

沉曼君徘徊在漁屋前,夕陽下,周圍一片寧謐,她的心本來也很平靜,不知怎的突

然感覺到一陣忐忑不安。

──到底為什麽?

剎那間她不由想到了獨孤鳳,想到了獨孤鳳的安危。

──有雲飛揚、燕衝天一旁照料,鳳兒應該很安全,不會有危險。

她歎了口氣,忽然聽到腳步聲,回頭望去,隻見傅香君手提釣竿、竹簍走了過來。

“夫人,屋外風大,怎麽你不留在屋內?”它是那麽溫柔有禮。

沉曼君搖頭道:“不要緊。”目光一落,轉而問道:“釣到了很多魚?”

傅香君一舉竹簍,道:“小的都放回水裏去了,剩下兩尾大的。”

沉曼君一笑道:“你什麽都懂,鳳兒若是有你的一半聰明就好了。”

“鳳姊姊武功很好。”

“那有什麽用,整天與人打打殺殺的,脾氣又大,總是勸不好,那幾次,若不是雲

飛揚出手相救,也不知變成怎樣了。”沉曼君又歎了口氣。

傅香看看在眼內,已猜到幾分,忙安慰道:“有雲大哥在一旁照料,鳳姊姊是不會

出事的。”

沉曼君微一領首,道:“希望能這樣。”

“雲大哥一定不會讓鳳姊姊吃虧。”傅香君這句話說來倒有些感慨。

沉曼君轉而問道:“你覺得雲飛揚這個人怎樣?”

“雖然有些傻裏傻氣,心腸倒是蠻好的,有時就是自己吃虧,也不肯讓朋友吃虧。”

“不錯,也不枉我拚盡畢生功力,救他一場。”

傅香君道:“他將來一定會報答夫人。”

“那是天意,隻望將來鳳兒與他在一起能夠得到幸福……”沉曼君目光逐漸遙遠。

傅香君聽著心頭一酸,岔開話題,道。

“雲大哥身懷武當七絕,定會出人頭地。”

沉曼君卻更感慨道:“青鬆一生苦練,結果也隻是練得六絕,若不是有雲飛揚,隻

怕他死難瞑目。”

一頓,接著又道:“這總算後繼有人。”

“當然了,雲大哥原就是青鬆道長的兒子!”

“什麽?”沉曼君一呆,道:“你說什麽?雲飛揚是青鬆的兒子?”

傅香君點頭道:“據說那是因為青鬆道長出家前,他的表妹替他養大的,也就因為

這個緣故,他不能公開收雲大哥做徒弟,隻能暗中傳授雲大哥武功,才引起其它人對雲

大哥的誤會。”

沉曼君一麵聽臉色一麵變,這對她簡直就是睛天霹靂。

“青鬆的兒子──”她沉吟著突覺得有些頭昏目眩,搖搖欲墜,伸手扶住了身邊的

牆壁。

傅香君一見嚇了一跳,忙放下釣竿、魚簍,扶住沉曼君,道:“你怎樣了?”

沉曼君額上冷汗紛落,道:“沒……沒事,隻是有些不舒服。”

“我扶你進去休息一下。”

“不用──”沉曼君突然問道:“傅姑娘,你是否也很喜歡飛揚。”

傅香看俏臉一紅,沒有回答,沉曼君歎息一聲,道:“你放心,飛揚知道你這樣關

心、這樣喜歡他,一定不會辜負你的。”

“鳳姊姊跟他才是天生一對。”傅香君黯然神傷。

“他……”沉曼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道:“將來他一定隻會與你在一起。”

傅香君搖頭道:“我還是進去燒好那兩尾魚。”

沉曼君看著她的背影,怔住在那裏。

──飛揚原來是青鬆的兒子,幸好鳳兒與他還沒有鬧出事來。

沉曼君抬手擦去額上的冷汗,一顆心才放下,又懸起來。

──不知他兩人現在怎樣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怖猛襲上沉曼君的心頭。

這一夜,沉曼君整夜難以成眠。

又是黃昏,傅香君從附近市集回來,提著一袋麵粉。

那袋麵粉放下,傅香君都並未在意。

她好象有很多心事,腳步沉重,沒精打采。

走進屋子,她將那袋麵粉放下,頹然在一旁坐下來,沉曼君來到了她身旁,竟也不

知。

沉曼君看見奇怪,關心地忙問道:“香君,出了什麽事?”

“沒……沒事。”傅香君茫然搖頭。

“不舒服?”沉曼君伸手摸著傅香君的額角,卻發覺沒有什麽不妥。

傅香君的眼淚忽然流下,沉曼君更奇怪,道:“到底什麽事,告訴我,看我能不能

替你解決?”

傅香君流著淚搖頭,終於說出來,道:“雲大哥與風姊姊成親了。”

沉曼君心頭大震,一連倒退了幾步,突然叫出來:“不可能!”

她叫得很大聲,傅香君反給她嚇了一跳,道:“是真的,附近的武林中人接到帖子

的都已經趕去無敵門!”

沉曼君嘶聲追問道:“是什麽日子?”

傅香君怔怔地望著沉曼君。

“告訴我,快!”沉曼君簡直是在哀求。

“是後天。”

沉曼君立即奔了出去,傅香君追上前道:“夫人,你要去哪兒?”

“無敵門!”沉曼君狂奔。

傅香君又是奇怪,又是擔心,急追了上去,沈曼君霍地轉首道:“這附近哪兒有馬?”

馬從山路上奔過,沉曼君整個身子都伏在馬鞍上,傅香君一騎緊緊相隨。

由始至終沉曼君沒有說出是什麽事,傅香君雖然不清楚,但看見沉曼君那麽焦急,

亦知道事態嚴重,不敢多問,隻是緊緊護著沉曼君。

一路上馬不停蹄。

清晨,兩騎奔過一條溪流。

公孫弘飲馬在溪旁,一見忙叫住道:“師母──”。

沉曼君一騎衝出十數丈,才能夠勒住,回頭一見公孫弘,厲聲問道:“弘兒,你在

這裏幹什麽?”

公孫弘直言道:“師父叫我來接師母回無敵門去。”

“你現在才到這裏。”

“我……弟子……”公孫弘一時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不是無敵叫你不要著急?”

“弟子……師父……”

“他到底怎樣說的?”沉曼君嘶聲喝問。

“師父說師母就是第二天早上到也不要緊……”公孫弘直腸直肚,給沉曼君一喝,

立時直說出來。

沉曼君慘笑道:“好,獨孤無敵,你好毒!”

傅香君當然聽不懂,公孫弘也一樣不懂,沉曼君也不多說,策馬繼續趕路。

傅香君仁亦追上去,公孫弘怔了怔,亦急急挑上坐騎,緊追在後麵。

不錯,他是粗心大意,但看見師母這種表情,又趕得這樣急,再想想獨孤無敵的態

度,亦知道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要發生。

隻是無論他怎樣想,也想不到什麽事情,想不到那種可怕遠在他意料之外。

黃昏後,閃電奔雷,雨突然傾盆倒下,婚禮並沒有因此阻延。

很多賓客都已經到來。

燈火明亮,鼓樂喧天,人聲秅嘈雜,雷電的聲威完全被蓋去。

雲飛揚高興之中難免有些傷感,若是父母仍然在多好?

──娘為什麽還未到?獨孤鳳亦有些牽掛,間或往門外偷望一眼。

沉曼君這時候仍在郊道上飛馬奔馳。

這已是第五匹馬,她已一日一夜沒有吃過任何東西,滴水也沒有進喉。

她隻希望還來得及阻止雲飛揚和獨孤鳳二人成親。

狂風暴雨,閃電奔雷,馬在驚嘶,沉曼君雙手緊控韁繩,滿麵水珠紛落,也不知是

雨水還是淚水。

傅香君、公孫弘緊追在後麵,亦接近瘋狂,前路迷茫,無敵門到底還有多遠?

婚禮終於順利完成。

無敵目送一對新人被送入洞房,實在忍不住發出了兩聲得意至極的笑聲。

燕衝天就坐在一旁,感慨至極。

無敵門、武當竟然會拉上這種關係,實在大出他意料之外。

無敵目光轉向燕衝天,舉杯道:“燕兄,小弟再敬你一杯,這一杯祝我們兩派化幹

戈為玉帛,武林亦從此太平。”

他口裏這樣說,心中卻不是,燕衝天當然聽到無敵說出口的話,一想這一杯實在該

盡,毫氣頓發,亦舉杯道:“說得好,飲!”

一杯再一杯,無敵、燕衝天相顧大笑,滿堂賓客亦紛紛舉杯,沒有人看得出無敵笑

臉後的惡毒猙獰,一個也沒有。

堂外風雨交加,雷電並作,因為鼓樂的停下,更顯得惡劣。

新房內紅燭高燒,閑雜人等已完全退了出去,隻剩下一對新人。

獨孤鳳坐在床前,垂著頭,方才倒不覺怎樣,現在隻剩下她與雲飛揚二人,倒有些

不勝嬌羞。

雲飛揚亦顯得很緊張,一雙手顫抖得好容易替獨孤鳳將頭巾揭起來。

獨孤鳳瞟了雲飛揚一眼,頭方待又垂下,卻給雲飛揚雙手捧起來。

兩人四日交投,千言萬語,盡在其中,好一會,還是獨孤鳳開口道:“傻瓜,呆看

著我幹什麽。”

雲飛揚應一聲,說了一句傻話,道:“你好美。”

獨孤鳳輕啐道:“那方才你卻是隻懂得跟別人喝酒,看也不看我一眼。”

“所以現在就要呆看了。”

獨孤鳳鼻子一皺,雲飛揚實時放開手,走過桌子那邊拿來兩杯酒,道:“別要生氣,

我這就與你喝一杯。”

“不喝。”獨孤鳳偏過臉。

“人家說交杯合巹,這杯酒怎能不喝呢?”

獨孤鳳隻有接下,一杯喝下來,臉頰一抹紅暈,更顯得嬌俏。

雲飛揚接從身上拿出那半邊鳳玨,道:“小飛是一個窮光蛋,就隻有這半邊鳳玨送

給你了。”

獨孤鳳伸手接下,雲飛揚乘機捉住了獨孤鳳的雙手,兩人同時緊偎在一起。

也就在這時候,房門突然被撞開,沉曼君一身水濕披頭散發地闖了進來,嘶聲道:

“你們不能夠……”

語聲出口,她才發現二人未及於亂,一口氣才鬆過來,如釋重負。

雲飛揚、獨孤鳳齊吃了一驚,看見沉曼君這樣,更加愕然。

沉曼君扶著心門,喘著氣,總算沒有倒下去。

“娘……”獨孤鳳呆了一會,才說出話來,道:“你生氣女兒事先不跟你說一聲。”

“夫人……”雲飛揚竟還是這樣稱呼。

獨孤鳳白了雲飛揚一眼,方要糾正他,沉曼君已搖手道:“你們不能成親。”

“娘,爹已叫了師兄去找你回來了,有什麽不是,鳳兒給你叩頭。”

雲飛揚忙亦道:“少不了我一份。”

沉曼君看在眼內,啼笑皆非。

獨孤鳳接道:“娘,你就這樣答應我們,不要生氣了。”

雲飛揚還未開口,沉曼君已搖頭,慘笑道:“你們也真是命苦。”

她的眼淚接著流下,仰天悲呼道:“天哪,沉曼君就是錯了,也不該這樣懲罰他們,

懲罰我一個人就是了。”

獨孤鳳奇怪地問道:“娘,你到底在說什麽?”

雲飛揚看著獨孤鳳,看看沉曼君,雖然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亦想到絕不會是一件

好事了。

沉曼君回過頭來,流著淚,搖頭道:“你們是怎麽也不可以結為夫婦……”

“為什麽?”獨孤鳳叫了出來,上前抓住了沉曼君的雙手,雲飛揚亦走了過來,道:

“是啊,為什麽?”

“因為你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閃電過處,三人的臉龐剎那間一亮,一聲霹靂,震人心魄。

雲飛揚呆了一呆,獨孤鳳叫起來道:“怎麽會呢,小飛姓雲,女兒姓獨孤……”

沉曼君搖頭道:“你們其實都姓羽,是羽萬裏的兒女。”

雲飛揚一顆心怦然震動,獨孤鳳奇怪道:“羽萬裏不就是青鬆,爹跟他……”

沉曼君截口道:“無敵並不是你爹。”一頓,淒然在一旁坐下,道:“到這個時候,

我也不能再瞞你們了。”

她終於說出多年來心中的秘密:“二十多年前,我嫁給無敵,當時他為了稱霸武林,

不惜苦練滅絕魔功,那滅絕魔功必須滅絕生機,才能夠更進一層,所以我們空有夫婦之

名,並無夫婦之實。”

雲飛揚、獨孤鳳怔怔地聽著。

沉曼君接道:“當時無敵門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無敵門與武當派十年一度的決

鬥,那一戰,無敵以滅絕魔功,終於打敗了青鬆。”

她又歎息道:“他原是要取青鬆性命,尚幸青鬆機警,逃過了一命,卻逃進了龍鳳

閣,當時無敵已決心稱霸武林,要閉關苦練,使滅絕魔功再進一步,我也是小心眼,一

心要與他作對到底,他要殺的人,我就偏偏要將之救活,所以將青鬆收留在龍鳳閣之內,

悉心照料,期間無敵一直都沒有到來,青鬆在養傷之中,教會我恨多東西,比如琴棋書

畫,我們都一直以禮相待。”

雲飛揚聽到這裏,不由發出了一聲苦笑,獨孤鳳卻已有些呆木。

“那又過了三個月,無敵終於出關,卻隻是留下一張字條著下人送來,匆匆趕赴泰

山去參加群雄大會,還說要打遍天下,一年半載才回來,我雖然知道他滅絕魔功在修練

期間,要戒絕情感才有望達到大成,亦難免傷心欲絕,也就在當夜借酒消愁,終於在醉

酒之後,做出了對不起他的事。”

雲飛揚、獨孤鳳的臉色更加難看。

沉曼君飲泣著接下去道:“酒醒之後,青鬆與我都有些後悔,那時候他傷勢亦差不

多完全痊愈,知道我練的也是內功,就將天蠶訣傳下來,希望我能夠悟出其中變化,將

來傳給我們的孩子……”

她越說越激動,到最後已經語不成聲,雲飛揚、獨孤鳳呆呆地望著她,一聲也不發,

獨孤鳳的眼淚開始一顆顆地流下來。

不等地將話說完,獨孤鳳已經淚流披麵,突然叫出來道:“不要再說了。”

沉曼君事實也已說不下去,流著淚將獨孤鳳摟入懷中。

獨孤鳳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

她性格倔強,平日莫說哭,就是眼淚也不容易流下一滴來,可是現在她實在傷心欲

絕。

雲飛揚同樣難過,呆望著摟抱在一起的沉曼君、獨孤鳳,眼淚終於亦流下。

也就在剎那間,獨孤鳳突然從沉曼君的懷抱掙出來,掩麵狂奔。

外麵仍然狂風暴雨,獨孤鳳衝出院子,一身衣衫迅速濕透,她沒有理會,繼續奔上

前去。

“鳳兒──”沉曼君悲呼著追在獨孤鳳身後,追到廊外,一聲霹靂,閃電衝破夜空。

沉曼君心神震蕩,“噗”地跪倒,道:“天哪,要懲罰你就懲罰我好了。”

雲飛揚看在眼內,亦聽得清楚,流著淚跑了出來,腦海剎那間一片空白。

閃電消逝,霹靂未絕,一聲緊接一聲,扣人心弦。

沉曼君在霹靂一聲中,搖搖曳曳地又站了起來,蹣跚著一步步上前。

她雖然悲憤,對上天仍然非常感激,無論如何上天總算讓她及時趕到了。

她痛恨的隻有一個人。

──獨孤無敵!

風狂雨暴,無敵仍然將**的窗戶打開,以閃電奔雷為肴,悠然喝著酒。

夜已深,可是以他現在的心情,又怎能夠睡得著?

他喝著又忍不住大笑起來道:“青鬆,沉曼君,想不到二十年後的今日,我獨孤無

敵還是有機會清雪二十年前的恥辱。”

這些話當然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雲飛揚,你本領!”他說著痛飲一杯,道:“饒是你天蠶神功打遍天下無敵手,

打從明天起,也休想再有臉麵去麵對天下英雄豪傑。”

“今夜你盡管快活,明天我才對來賀眾人揭發你們兄妹成親這件醜事,到時倒要看

你們如何應付!”語聲一落,他又斟了滿滿一杯酒。

這杯酒舉起還未沾唇,門突然被撞開了。

無敵霍地回首,喝一聲:“誰!”

閃電實時照亮了那個人的臉,是沉曼君。

她頭發、衣衫盡濕,眼撞中充滿了悲哀,也充滿了憤怒。

“想不到你也來了。”無敵一皺眉,仍將杯舉起來道:“今日是好日子,我們夫婦

也應該喝一杯。”

沉曼君嘴唇顫抖,終於叫出來道:“你這樣做還能算是一個人?”

無敵居然還笑得出來,道:“你到底在說什麽?”

沉曼君怔怔地望著獨孤無敵,好象現在才看清楚這人,道:“方才你在說什麽?”

無敵“哦”的一聲,道:“你在外麵都聽到了?”

沉曼君一字字地道:“都聽到了。”

“那我更就非要請你進來不可了。”無敵站起身子。

沉曼君卻是自己走了進來,道:“你恨我,殺掉我好了,為什麽要這樣做?”

無敵隻是笑。

“不錯,我對不起你,可是你也用不著拿我的女兒來報複?”

無敵笑道:“我這怎麽算是報複,她喜歡雲飛揚,我成全她,這有什麽不對?”

“你還說?”沈曼君移步到無敵麵前,道:“你知道鳳兒是誰的女兒,也知道雲飛

揚是青鬆的兒子,還要讓他們成親?”

“讓我說一句公道話好不好?”無敵出奇的冷靜。

“你也有公道話?”

“聽著,這不是我一手做成的。”無敵戟指道:“是上天要這樣懲戒你們這封狗男

女!”

沉曼君倒退了一步,無敵又放聲大笑,探手一把接將沉曼君拉回來,瞪著沉曼君大

笑道:“你不該走這裏來的,既然進來,就休想再離開,我絕不容許你破壞我這個計劃!”

沉曼君淒然一笑道:“以你的聰明,應該知道在到來這裏找你之前,一定會先去一

個地方。”

“你已經到過新房了?”無敵的臉色沉下來。

“總算還是時候。”沉曼君搖頭道:“他們現在雖然很傷心,但是並沒有鑄成大錯!”

無敵麵色一變再變,“波”的一聲,那隻酒杯在他手中碎裂,他右手握拳,胸膛不

住地起伏,好象已經準備一拳擊出去。

沉曼君毫無懼色,冷冷地盯著無敵。

無敵那一拳始終沒有擊出,突然鬆開手,沉聲道:“你雖然破壞了我的計劃,我還

是不會殺你。”

沈曼君冷冷地道:“你還等什麽?”

“要殺你,早在二十年之前我已經下手,怎麽也等不到現在。”

無敵的語聲更沉,道:“我認為,這樣將你殺掉實在太便宜你了。”

沉曼君的眼淚不住滴下來。

無敵倏地大笑了起來,道:“不過很奇怪,你卻是有麵目活到現在。”

沉曼君隻是流淚。

無敵接著一拍雙掌,道:“雲飛揚既然已清楚這件事,怎麽還不來找我算賬?”

語聲甫落,雲飛揚已出現在門外,一樣衣衫濕透,以悲憤的目光盯著無敵。

“好女婿──”無敵一眼看見雲飛揚,反而又嗬嗬大笑,道:“洞房花燭夜,怎麽

不在新房陪鳳兒?”

“住口!”雲飛揚整個身子都在顫抖,雙拳緊握,指節發白。

無敵更得意,笑顧沉曼君,道:“夫人,這女婿還合意……”

沉曼君嘶聲截口道:“獨孤無敵,別人說你是一代梟雄,我看你隻是個懦夫。”

無敵淡然道:“你怎樣看我,我都不在乎。”

他本來的確像一代梟雄,到現在也並不像一個懦夫,倒像是一個無敵。

雲飛揚實時把手一指道:“無敵,你出來!”

無敵一整衣襟,道:“好女婿,你這位嶽丈的傷勢還未痊愈。”

雲飛揚斷喝道:“不管怎樣,我今夜非要殺你不可!”

無敵笑問道:“是為了武當還是為了青鬆?”

“像你這樣邪惡之徒,要殺你根本無須再添任何原因!”

“這句話有點俠客味道,可惜一個人並不能夠單憑他的幾句話來肯定他的為人,尤

其是武當派弟子。”無敵的語聲充滿了譏諷的味道。

雲飛揚怒道:“少饒舌。”

無敵自顧說下去,道:“就像青鬆,身為武當派的掌門人,不是一樣敗壞清規,**

人妻子?”

雲飛揚嘶聲大吼道:“我叫你出來!”

無敵忽又問道:“怎麽隻是你一個人,新娘子呢?”

雲飛揚再也忍不住,嘶叫著撲入,雙掌直奔獨孤無敵,勁風激蕩。

無敵腳一勾,龍頭杖飛起,雙手一按,“橫掃千匹馬”,疾掃了出去!

雲飛揚雙掌一合,一股內勁發出,霹曆一聲,將龍頭杖震開。

無敵半身一旋,龍頭杖上下飛舞,漫空林影,襲向前去。

雲飛揚真氣運行,再配合霹靂掌法,一雙手掌堅硬如鐵石,一掌接一枚,連接無敵

二十九杖。

這二十九杖接下,在他周圍的桌椅等物已盡被震碎,它的一雙手掌卻一點損傷也沒

有,無敵看在眼內,心頭吃驚,杖勢未竭,左右盤旋,突一式“毒蛇出洞”撞向雲飛揚

心窩。

雲飛揚偏身一閃,龍頭杖間不容發在他的心頭插過,他雙手閃電一探,就將那龍頭

杖抓住。

無敵看得真切,但竟然抽杖不及,倒被雲飛揚抓住,更就抽不動了。

兩人的衣衫剎那間“啪啪”地突然響起來,雙腳同時陷入地上的青磚內。

無敵已運起滅絕魔功,雲飛揚的天蠶功亦已運行,四道目光同時劍一樣交擊。

“啪啪”的衣衫響聲卻停下來,無敵的衣衫就像是鼓了風一樣緩緩地漲起,雲飛揚

的衣衫卻隻是無聲地悠悠然起伏。

那種起伏極有規則,循環不息。

沉曼君一旁退了一步,又一步,但並非出於自願,隻是一股又一股的力道,無聲響

地向她迫來,迫得她不能不後退。

她的呼吸亦逐漸急速,那種窒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不由連退了七步,才比較舒服

一些。

無敵的須發剎那間怒獅一樣揚起來,雲飛揚的頭發亦揚起,卻像是漂浮在水中一樣,

是那麽的柔和,那麽的飄逸。

在兩人之間的那條龍頭杖亦有了變化,一時間弓起,一時間拉直,終於出現了一道

道的白痕。

“啪”的一聲,那條龍頭杖突然齊中斷下,兩人的身子同時被震得往後倒飛,疾跌

了出去。

雲飛揚在回廊外穩住身形,旋即又展開。

無敵撞碎了一扇窗戶飛出,亦在回廊外穩住去勢,剎那間,他突然生出了一個逃生

的念頭。

這念頭而且是來得那麽尖銳,那麽迅速。

當日觀日峰陷身風、雷、雨、電大陣以及天帝、傅玉書的包圍中,環境盡管是那麽

惡劣,他也仍然要一戰,隻因為他清楚知道那六人任何一個單打獨鬥,都絕不是他的對

手,現在他卻是試出,雲飛揚的功力已然在他之上!

這可以說是他執掌無敵門以來遇上的第一個那樣的敵人。

一個真正屬於他自己,武功又真的在自己之上的敵人。

天蠶功的威力到底有多大他並不知道,隻知道無敵門上一代夏侯天聰的敗,就是敗

在天蠶功之下,而他之所以能夠三勝青鬆,隻是因為青鬆並沒有練成天蠶功。

方才的內力拚下來,最低限度,他已經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天蠶功的威力,還不

是他的滅絕魔功所能夠相比,即使他沒有受傷,硬拚下來亦沒有取勝的把握。

他是一個極工心計的人,從他的滅峨嵋,已可以看出他不喜歡打完全沒有把握的仗。

若是自問必敗,這一戰你叫他如何有心情打下去。

──反正是不會再有人著重自己的勝負,為什麽不走?

心念再一轉,無敵的身形就往上拔起來,雲飛揚卻就在這時候掠到了。

他根本沒有理會獨孤無敵在幹什麽,人到掌到,淩空兩掌,疾拍過去。

無敵不得不封擋,兩掌接下,拔起的身形已被迫得落下來。

雲飛揚揉身再上,又接連兩掌劈出,劈到無敵身前,卻已變成十八掌。

每一掌看來都是那麽清晰,無敵一皺眉,雙掌迎前十八掌接下,倒退了兩步!

雲飛揚攻勢未絕,一麵嘶聲叱喝,一麵攻向獨孤無敵,一雙手時掌時拳,雙腳配合

踢出,生平所學盡展,攻勢亦猶如狂風暴雨。

無敵顯然亦已激發起鬥誌,拳腳展開,與雲飛揚戰在一起,他出手的迅速絕是在雲

飛揚之下。

兩人越打越快,雲飛揚嘶聲叱喝不絕,那神態彷佛已接近瘋狂。

無敵亦縱聲長嘯起來。

霹靂轟鳴,銀蛇飛舞,這一戰在狂風暴雨中更顯得慘烈。

除了醉酒的,其它人都被驚動,紛紛循聲奔來一看究竟,一看之下,無不目瞪口呆。

傅香君、公孫弘這時候也趕到了,方見無敵、雲飛揚大打出手,而且簡直就是在拚

命,都不由呆住。

燕衝天更奇怪,箭一樣射進戰圈,大喝道:“住手!”雙掌隨即推出。

剎那間,周圍急落的雨水突然中斷,脫出三丈方圓的空隙,雲飛揚、獨孤無敵同時

被震開。

無敵一退,雙掌一分,發出了兩聲冷笑,雲飛揚怒吼一聲,又待撲上。

燕衝天接連三掌,截住雲飛揚,喝道:“小飛,你瘋了!”

雲飛揚嘶聲道:“我要殺死他!”騰身又欲撲上前。

燕衝天再截住道:“小飛,你冷靜一下,說清楚再打。”

雲飛揚一再給截下,總算冷靜下來,盯著無敵,眼瞪中仍然有怒火在燃燒。

燕衝天目光從雲飛揚臉上移向獨孤無敵沉聲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無敵冷笑道:“你應該問雲飛揚,是他來找我打架的。”

燕衝天目光回到雲飛揚臉上,道:“要打架也不該留到現在,你們到底已不是外人,

就不怕江湖朋友笑話?”

雲飛揚臉上的肌肉抽搐,欲言又止。

燕衝天接道:“我早就叫你考慮清楚,這之前不打,現在更就不該打了。”

雲飛揚搖了搖頭,道:“師伯,你有所不知。”

燕衝天反問道:“不知什麽?”

雲飛揚說不出來。

燕衝天回顧一眼又問道:“鳳兒呢?”

雲飛揚心中刺痛,脫口道:“她走了。”

燕衝天一呆,道:“這成什麽話,今夜可是你們的大喜日子。”

雲飛揚有口難言,垂下頭去,燕衝天關心地問道:“是不是姓獨孤的挑撥離間,要

你們夫婦反目?”

雲飛揚仍不作聲,燕衝天目光一轉,道:“無敵,這就是你的不是了。”

無敵笑道:“是誰的不是,燕兄在未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前,還是不要胡亂下判

斷的好。”

燕衝天冷冷地道:“這你說──”

雲飛揚一伸手,道:“師伯──”燕衝天推開雲飛揚的手,道:“是非曲直,師伯

自有公道。”

雲飛揚嘶啞著聲音,道:“師伯有所不知……”

“所以更就非要問清不可了。”燕衝天一捋胡子。

無敵笑接道:“那我可就要說出來了。”

雲飛揚方待喝止,燕衝天已道:“讓他說,無敵門邪魔外道,難道還有什麽正理。”

雲飛揚淒然一笑,無敵實時振聲道:“這件這件事可要由二十年前說起。”一頓,

才接道:“當日我與武當青鬆約戰觀日峰,以滅絕神功破武當六絕,將青鬆重傷在掌下。”

說到這裏,無敵不由自主地挺起胸膛來。

燕衝天冷笑道:“陳年舊事,現在還拿來炫耀,不怕別人笑掉大牙。”

無敵自顧說下去,道:“當時青鬆負傷逃命,逃入了無敵門的龍鳳閣,幸遇著了拙

荊!”

他的聲音越來越響亮,這些話,他原就是要說給趕來看熱鬧的江湖朋友聽的。

“拙荊沉曼君,就是這位──”無敵手指著扶著門框,站在那兒的沉曼君。

閃電到過,沉曼君的臉色蒼白如死,嘴角顫抖,眼瞳中一片哀求之色,望著無敵,

卻說不出話來。

雲飛揚雙拳緊握,渾身卻在顫抖,但是肩頭被燕衝天右手按著。

無敵大笑接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實在算不得是一件壞事,但乘我不在,

竟做出對不起我的所為,卻就不由我不生氣。”

燕衝天怒道:“你口齒放幹淨些,青鬆……”

無敵冷笑道:“青鬆若是遵守清規,又何來雲飛揚這個兒子?”

這句話入耳,在旁所有人除了燕衝天、沉曼君、雲飛揚、傅香君,都不由發出一聲

驚歎,燕衝天一張臉實在掛不住,嘿嘿的一聲。

“這個兒子因為是私生子,因為青鬆是武當派掌門,不能相認,隻好從母姓雲。”

無敵又一聲冷笑道:“這本來亦無可厚非,但**人妻子,就算不是出家人,亦情理難容。”

燕衝天瞪著眼道:“是有這種事你才好這樣說。”

無敵大笑道:“今日無敵門雖然毀在逍遙穀手上,我獨孤無敵也還是一個有頭有麵

的人,若是沒有這種事,你以為我願意這樣說。”

燕衝天不禁為之氣結。

無敵目光一轉,又道:“無敵門是邪魔外道,武當派是名門正派,可是我獨孤無敵,

卻是還沒有做過這種事,反倒是武當派掌門,一個出家人,做出這種所謂邪魔外道才會

做的事情來。”

燕衝天按在雲飛揚肩膀上的手不覺鬆開,雲飛揚的一雙手卻垂了下來,目光亦垂下,

不少目光已落在他身上。

無敵的語聲更響亮,道:“這一對奸夫**婦結果生下了一個女兒,隻當我是個糊塗

蟲,還說是我的。”

旁邊一個江湖漢子突然問道:“她是否就是獨孤鳳?”

“不錯!”無敵以極其肯定的語聲回答。

人群中又一陣驚歎。

燕衝天一張臉陡然紅起來,道:“你說雲飛揚、獨孤鳳本來是兄妹?”

無敵又是那兩個字:“不錯!”

燕衝天怒道:“那你為什麽還要讓他們結成夫婦?”

無敵語聲很平淡道:“不是我強迫他們,是他們要求我讓他們結合。”

燕衝天厲聲道:“這之前,你已經很清楚的了。”

無敵道:“我卻是絕不會破壞別人的好事,而且不答應,他們定很生氣,一定說我

沒人情味,何不索性去成全他們?”

燕衝天大罵道:“你還有沒有人性?”

“這叫做報應!”

燕衝天悲憤交集,再也說不出話來。

“不過各位放心,拙荊總算及時趕到來製止了這件**慘事。”

驚歎聲再起,燕衝天亦不由鬆了一口氣,那邊傅香君幾乎已不忍再看雲飛揚,聽到

無敵那樣說,才又看了雲飛揚一眼。

她的眼神充滿了憐憫,對於雲飛揚不幸的遭遇,無限的同情。

鳳姊姊又怎樣了?

想到獨孤鳳,傅香君更擔心,雖然獨孤鳳性格剛強,可是能否抵受得住這打擊,實

在令人懷疑。

“這也好──”無敵目光轉落在沉曼君臉上,道:“否則江湖上的朋友以為我存心

釀成這件醜聞,我可是承擔不起。”

燕衝天倏地一聲冷笑,道:“我看這並不是你的心裏話。”

無敵淡然道:“是也好,不是也好,事情到這地步,也很該告一段落的了。”

燕衝天上下打量著無敵,好象現在才看清楚這個人,道:“無敵門雖然是邪魔外道,

但是我一向都還很欣賞你這位門主,總覺得無敵門比起逍遙穀,還不算太卑鄙,現在我

才發覺,逍遙穀姓傅的雖然卑鄙,尚不及你一二。”

“過獎──”無敵麵不改容。

“這樣做對你到底有什麽好處?”

“沒有。”無敵搖頭。

“你卻是要這樣做。”燕衝天悶哼。

無敵緩緩地道:“你若是心愛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在成了你的妻子之後卻去偷漢子,

你會怎樣做?”

燕衝天一怔,道:“不知道。”

他一生醉心練武,對於男女之間的事情,可以說一點兒也不懂。

“我忘了你是一個道士。”無敵一頓,道:“一個真正的道士。”

再一頓,他才道:“那我告訴你,我這樣做還不算太過份!”

燕衝天怔在那裏。

無敵沉聲接下去,道:“我先後已經饒了青鬆三次的命,也沒有傷害我的妻子,至

於他們的女兒,我一直視如己出,你知道又為什麽?”

燕衝天奇怪地道:“是不是就為了今日的報複?”

無敵搖頭道:“若不是姓傅的說出來,我根本就不知道雲飛揚是青鬆的兒子。”

燕衝天想想,道:“那到底是為什麽?”

“我沒有將這件事看得這樣重要。”無敵振聲道:“在我的心目中,這之前最重要

的一件事,是雄霸天下!”

燕衝天點頭道:“你的確一直是在為這個目的努力。”

“現在無敵門已經沒有了。”無敵雙手握拳道:“天蠶功的出現,對我來說亦是一

個打擊。”

“你是在心灰意冷之下想到這種報複!”燕衝天總算明白。

“這並非完全是我的錯!”無敵厲聲道:“也正好用這件事告訴江湖上的朋友,名

門正派的掌門未必就是正人君子!”

燕衝天頓足道:“青鬆這個老小子!”

無敵接道:“連掌門人也尚且如此,門下的弟子,可見亦未必比我們邪魔外道的弟

子好到哪裏去。”

人群中的武當弟子聽到這些話,一個個神情悲憤,卻全都作聲不得。

青鬆一直是他們最尊敬的長輩,也竟然做出這種事,他們又還有什麽話好說。

燕衝天看在眼內,心頭更難過,但仍然存著萬一的希望,道:“你肯定獨孤鳳不是

你的女兒?”

“當然肯定。”無敵反問道:“你知道我練的是什麽內功?”

“滅絕魔功”燕衝天不明白,道:“這有何關係,難道練了滅絕魔功,就會絕子絕

孫?”

“正是如此!”無敵絕不否認。

燕衝天呆了呆,突然大笑道:“難怪叫做滅絕魔功。”

無敵沒有生氣而且很冷靜地道:“一個醉心武學的人無論他作出任何奉獻都是值得

原諒的。”

燕衝天又一呆道:“不錯。”

無敵反問道:“對於青鬆的破戒,不知道武當派的弟子又有何感想?”

他的目光及處,武當弟子全都垂下頭來。

燕衝天沒有,目光更淩厲,道:“無論他做了什麽錯事,我們都不能再追究,他已

經是一個死人。”語聲一頓,道:“而且這件事,未必完全是他的錯。”

“哦?”無敵笑了笑。

燕衝天目光落在沉曼君的臉上,好象要說什麽,但結果卻沒有說出來。

他忽然發覺,在這時候還來譴責沉曼君,更加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

無敵的目光隨聲轉了過去,還未開口,沉曼君已經倒下,她的雙手掩著心胸,鮮血

從指縫中流出來。

傅香君驚呼著走過去,忙將沉曼君扶住道:“夫人,你……”

沉曼君的眼睛仍張著,淒涼地一笑,道:“我早就想死的了,所以活到現在隻是有

很多的事情放心不下,現在不放心也應放心了……”

她的手鬆開,胸膛上一柄匕首直沒至頂,傅香君一聲驚呼,雲飛揚急掠過來,看清

楚這匕首插入的部位,亦不由皺眉。

“飛揚……”沉曼君流著淚,道:“好好照顧妹妹,叫她不要再那麽任性……”

聲落氣絕,雲飛揚緩緩地跪下來。

無敵那邊看在眼內,笑容亦僵住,說到底他還是喜歡沉曼君的,否則亦不會讓沉曼

君活到現在。

燕衝天目光一轉,回到無敵臉上,冷笑道:“你現在是不是很開心?”

無敵硬發出一聲“哈哈”,道:“開心極了。”

燕衝天上上下下地又打量了無敵三遍,忽然背轉身,向雲飛揚那邊走去。

無敵伸手一抹臉上的雨水,詫異地望著燕衝天的背影。

燕衝天走上前幾步,忽然又停下,回頭道:“我本想狠狠地揍你一頓,可是現在不

想出手了。”

無敵冷笑道:“姓燕的,有話說清楚,用不著吞吞吐吐。”

燕衝天冷冷地道:“你應該明白。”

“說!”無敵吼喝。

燕衝天到底說出來了,道:“像你這種卑鄙小人,殺了你也是汙了我的手,滾!”

無敵臉色一變,道:“罵得好,隻是就算我肯滾,雲飛揚也未必會答應。”

燕衝天點頭道:“這件事,本該由他親自處置的。”

雲飛揚那邊已站起來,沉曼君的死,沒有使他更激動,反而使他冷靜下來。

燕衝天實時轉向他道:“小飛,你是不是要在今夜將事情了斷?”

雲飛揚點頭,燕衝天道:“這也好!”霍地一轉身,大喝道:“亮燈!”

那些武當弟子應聲急急去準備燈籠。

無敵嘴唇頭動了一下,沒作聲,那邊雲飛揚已然在走廊盤膝坐下,運起功來。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無敵臉上,無敵仍然很鎮定,轉身走進假山旁邊的那座亭子坐

下,亦運功調息,公孫弘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無敵的身旁,替無敵護法。

無敵看著他進來,冷冷地道:“你回來得也真是時候。”

公孫弘苦笑道:“弟子在路上遇到師母。”

無敵哼了一聲,道:“或者這真的就是天意,也好。”

公孫弘囁嚅著道:“師父,這事……”

“是我一手按排的。”無敵轉而問道:“你是不是看不過眼,覺得為師很卑鄙?”

公孫弘垂下頭,道:“弟子不敢。”

無敵盯著公孫弘道:“你要走可以走,無敵門已不存在,你也沒必要追隨我。”

公孫弘一字字地道:“一日為師,終生為師,弟子誓死,隨師父左右。”

無敵笑問道:“無論你這個師父做出什麽事情。”

公孫弘咬牙點頭。

“你雖然是一個好徒弟,卻也是一個傻瓜。”無敵大笑了起來。

公孫弘的頭垂得更低。

“好徒弟,你就替為師護法,一會看我殺了那個小子。”無敵這句話好象仍然充滿

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