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傅玉書,道長叫我名字就成了,尚未請教三位的法號。”

青鬆道:“貧道青鬆--”鐵石接道:“家師乃武當派掌門。”

傅玉書“哦”一聲,驚喜道:“原來是一代武林宗師青鬆道長,失敬了,失敬,言

重--”青鬆忍不住咳起來。傅玉書上下打量了青鬆一遍,道:“道長病勢隻怕不輕,應

該從速醫治。”

青鬆淡然一笑,道:“生死由命。”

傅玉書沉吟著道:“這附近有一位神醫墨無愁--”木石若有所憶,道:“是不是那

位人稱一帖回人的墨無愁。”

傅玉書道:“不錯,去找他一看,一定可以藥到病除。”

青鬆苦笑。

墨無愁的醫廬在鎮東一條小溪旁邊,外表看來,是有些破落,那塊橫匾亦好象搖搖

欲墜。

鐵石看在眼內,不由嘟嚷道:“這位神醫的生意看來不大好。”

傅玉書笑笑道:“墨大夫醫者父母心,對貧苦人家,據說一向都是贈藥施救,又哪

裏還有餘錢修茸門麵。”

鐵石一聽,麵龐一紅,轉過話題道:“傅公子跟墨神醫一向有來往?”

傅玉書搖頭道:“在下自幼練武,身子一向都很好,隻是家中下人不少都幸賴墨神

醫妙手回春。”

“公子原來也是一個練家子,不知道又是學自哪一門派?”

“哪一門派的武功都學。”

“這個也成?”鐵石奇怪。

“在下的武功,乃是學自家中護院,他們哪一個門派的都有。”

“哦,原來如此。”

說話間,三人已穿過院子,來到醫廬的大堂前麵。

一路走來,都聽不到絲毫人聲,傅玉書不覺詫異道:“聽下人說,這醫廬平日熱鬧

得很,怎麽今天會如此靜寂?”

鐵石道:“不會是每天都有那麽多人病的,這倒好,家師用不著久候。”

這句話說完,他們已走上石階。

大堂門半掩,鐵石鼻子一皺,忽然道:“不對,血腥味!”

傅玉書麵色一變,與鐵石雙雙上前,將門戶踢開,青鬆、木石亦趕緊上去。

他們的鼻子並沒有問題,那的確是血腥味,醫盧大堂橫七豎八倒著十多具屍體,從

衣著看來,都是一般的窮苦百姓。

墨無愁縱使真的一帖回春,藥到病除,對於這些來求診的病人現在當然亦束手無策。

藥醫不死病,這些都已是死人。

墨無愁也是一個死人,就倒在木案旁邊,右手尚按著一個端正人的脈門。

他的眼瞪大,花白的胡子染滿鮮血,脖子已經被割斷!

從他的死狀看來,竟然是被人一擊奪命。

他的左臂仍然擱在木案上,左手抓著一塊白布,上印著一隻觸目的血掌。

“血手令!”鐵石咬牙切齒,傅玉書看來已被驚呆,木石雖沉著,看見死了這麽多

的人,亦不由變了麵色。

青鬆的麵色更難看,胸膛不住地起伏,氣息急速,渾身都在顫抖。

“獨孤無敵,你……你未免欺……欺人太甚!”青鬆的語聲激動至極,猛一口鮮血

噴出,眼前一黑,終於昏了過去。

鐵石、木石忙將青鬆扶住,亂成一團。

黃昏已逝,夜色未濃。

傅家莊內到處都已燃著了燈籠火把,照耀得光如白晝,幾個護院武師帶著四個一組

手執鋼刀的家丁在來回逡巡。

莊院之內,亭台樓閣,鱗次櫛比,畫棟雕梁,花木扶疏,一看就知道是大戶人家。

那些護院武師顯然都還未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無不在盡量表現自己的能耐,指指

點點,要那邊如何,這邊又如何,意氣風發。

他們隻當是要防禦那兒的鼠輩竊賊,若是知道要防禦的乃是無敵門的人,縱然不開

溜,相信也絕不會像現在這麽神氣。

其實傅玉書並沒有說清楚,也許他根本就沒有將無敵門放在心上。

客房中,青鬆仍然未醒轉,鐵石、木石守候在一旁,憂心忡忡。

華麗的客房,精致的美點,鐵石、木石吃不下去,目光總是停留在青鬆臉上。

傅玉書也就在客房中來回跺步,那一份關切焦急,並不在鐵石、木石二人之下。

木石間中替青鬆推拿,但青鬆始終沒有反應。

汗從木石的額上滴下,停下手,又歎了一口氣,傅玉書看在眼內,脫口道:“兩位

也不必擔心,令師功力深厚,隻要在這裏靜養一個時期,相信就會複原。”

木石轉首道:“隻是麻煩了施主。”

“兩位又客氣了。”傅玉書方待再說什麽,門敲處,一個嬌嫩的聲音傳來,道:

“夫人到!”

傅玉書忙上前將門拉開,一個雍容高貴的中年婦人在兩個小丫環的陪伴下走了進來。

“娘親--”中年婦人看著傅玉書,有點緊張地問道:“玉書,你吩咐所有護院家丁

全院戒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傅玉書訥訥地道:“娘親不必擔憂,孩兒人不過以防萬一。”

中年婦人目光轉向青鬆三師徒,道:“這三位又是……”

傅玉書道:“他們都是武當派的道長,武當名門大派,他們都是好人。”

中年婦人徑自行到青鬆的榻前,俯首細意端詳了青鬆一會,道:“這位老道長莫非

有重病在身。”

鐵石、木石合十領首,傳玉書隨應道:“不錯,所以孩兒才一定要他們留下。”

“玉書,你可有請大夫替這位老道長診治?”

“病勢如此沉重,一般大夫隻怕無能為力。”

“這附近不是有位神醫墨一帖……”

傅玉書囁嚅地道:“孩兒已吩咐了人去請墨神醫了。”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玉書,這件事你可要親自小心打點。”

“孩兒知道。”

鑽石、木石不由上前,合十道:“施主大恩大德,貧道師徒沒齒難忘。”

“兩位道長言重了。”中年婦人轉而吩咐道:“玉書,你好好照顧客人。”

“是--”傅玉書欠身道。

中年婦人一再吩咐小心,這才轉身外出。

兩個小丫環緊隨在後,玉書也送出房門外。

他目送中年婦人去遠,方待回房,眼旁已瞥見一個中年家丁,穿過月洞門,向這邊

奔來。

那個家丁一直走到玉書麵前,喘著氣,道:“公子--”傅玉書道:“你四周看過了。”

家丁點頭,道:“莊外並沒有任何可疑之人。”

“很好--你先休息一下,然後隨同張武師小心巡視莊內的各處門戶。”

“小人知道。”家丁轉身使待奔出,傅玉書突叫住:“慢著。”

“公子還有什麽吩咐?”

“方才可有人走近你身旁?”

“沒有,公子這樣問……”

“那你背後的血手印是怎樣來的?”

“血手印?”家丁大驚,想轉脖子往後望,他當然看不到,傅玉書卻看得很清楚,

在他後背的衣衫之上,有一個血紅色的掌印。

他目光一閃,就吩咐道:“你不要聲張,快回去換過衣服,記著這件事對什麽人也

不要說,尤其是那三位道長,還有吩咐各人加緊戒備,謝絕探訪。”

“小人明白!”

“快去--”傅玉書回頭望去,房門並沒有人,忙催促那家丁離開。

卻不知,鐵石、木石都已經將話聽在耳內,從門縫中看到了。

兩人麵麵相覷,木石不由低聲問道:“師兄,你說這應該怎麽辦?”

鐵石雙眉深鎖,道:“師父昏迷未醒,妄動又恐加重傷勢。”

他歎息未已,傅玉書已推門進來,看見鐵石、木石在那兒歎息,道:“兩位,令師

的……”

鐵石道:“家師還沒有醒來。”

木石接道:“傅施主,我們這一次隻怕要連累府上了……”

“道長--”“血手印在貴仆的背後出現一事,我們已知道。”

傅玉書急道:“莫要讓令師知道,他重傷末愈,不能夠再受刺激了。”

“可是……”

“我這就派人去與官府聯絡,總不信,無敵門敢將我們傳家怎樣!”傅玉書說罷,

放步急奔了出去。

木石目送傅玉書,讚歎道:“好一個見義勇為的青年人。”

鐵石道:“我們可得要有個打算。”

“還是等師父清醒再說。”

夜漸深,青鬆終於在昏迷中醒轉,掙紮著坐起身子,鐵石、木石忙扶住左右。

青鬆張目四顧,啞聲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鐵石道:“就是傅公子家中客房。”

青鬆歎息道:“這個青年人實在宅心仁厚。”

鐵石苦笑道:“他們一家人都是非常好心,就是這樣,弟子才怕……”

“到底出了什麽事?”

鑽石囁嚅道:“沒……沒什麽……”

青鬆暴喝道:“說!”鐵石無奈道:“血手令已經在傅家莊之內出現!”

青鬆變色,一掌“叭”的擊在旁邊案上,咬牙切齒,道:“獨孤無敵,哼--”血氣

一上湧,青鬆不由又咳嗽起來,木石歎了一口氣,道:“師父,你千萬保重。”鐵石接

著問道:“我們現在應該怎樣?”

青鬆斬釘截鐵地道:“立即離開傅家。”

傅家莊大堂這時候晚膳方開始,男女老幼十多人有說有笑,看來傅玉書一直將事情隱瞞

得很好。

也就隻有他顯得有些神不守舍。

傳家雖然是大富人家,上下之間並沒有什麽拘束,相處得非常融洽,氣氛非常之愉

快。

所以青鬆三師徒看在眼內,離開傅家莊之意也就更堅決。

傅玉書看見他們,忙離座迎前,道:“老前輩怎麽不好好地休息一下,在下早已吩

咐了仆人準備齋菜送去。”

青鬆搖頭道:“貧道乃是來辭行的。”

傅玉書一怔道:“哦--”傅夫人立即上前,道:“這位道長,你有病在身,還是不

宜於行動。”

青鬆合十道:“夫人的好意,貧道師徒心領了。”

傅玉書急道:“老前輩……”

青鬆道:“血手令的事情,貧道已經知道了。”

傅夫人奇怪地間道:“什麽血手令?”

“娘親,那是一些宵小無聊的玩意,不必理會。”傅玉書轉向青鬆,道:“老前輩

放心……”

“老前輩你不必理會那些人,他們若是膽敢闖進傅家莊,我傅玉書第一個就不與他

們客氣。”傅玉書顯得很激動。

青鬆感慨地道:“無敵門的手段,施主不是不知道,貧道更清楚,去意已決,施主

不必多言。”

傅玉書沉默了下去!

實時“當當當”三下鍾聲劃空傳來,一種淒厲的語聲接呼道:“喪鍾三響,雞犬不

留!”

青鬆麵色大變,霍地回首望去,堂外夜空,突然悠悠升起了三盞白紙燈籠。

語聲淒厲如鬼哭,那三盞白紙燈籠更就像飄浮在半空。

慘白的燈光,黑夜中看來尤其恐怖。

傅夫人亦看出有些兒不妥,急問傅玉書道:“這可是什麽意思?”

鐵石替傅玉書回答道:“是表示無敵門的人,隨時準備殺進莊院來,血洗這座莊院。”

傅夫人再問道:“玉書,玉書,到底是不是?”

傅玉書不能不點頭,傅夫人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道:“玉書,這……這如何………

是好?”

傅玉書突然叫起來道:“我們可以從夾壁中離開這莊院。”

“夾壁?”青鬆詫異。

“先祖乃兵部侍郎,一生忠直,惹怒了不少權貴,為防不測,所以建有夾壁,接連

著一條地道,可通到我家一座空廢的莊院。”

青鬆尚未有所表示,一個護院武師已經奔進來,稟告道:“公子,莊院外出現了不

少黑衣人,看情形,已經將莊院重重圍困。”

“知道了。”傅玉書麵色鐵青。

“公子,我們……”護院的聲音與身子都在頭抖,已沒有最初時那種威風。

他們本是江湖人,看到了那三盞白燈籠,聽到了那三下催命的鍾聲,已知道是怎麽

回事。

他們當然也知道無敵門手段的毒辣。

傅玉書接道:“吩咐各人不得外出,將門戶緊閉,齊集這裏來。”

護院應命急奔而去。

這時候廳中各人都驚惶起來。

“噗噗噗”三下異響,夜空中那三盞白燈籠突然破碎,流星般四射。

青鬆看著一聲歎息道:“太遲了。”

傅玉書道:“那麽,我們立即動身,由夾壁離開。”

青鬆搖頭道:“沒有用,無敵門既然已包圍這座莊院,即使是有夾壁可以使用,隻

怕亦難逃他們的監視,除非--”

“除非怎樣?”

“為今之計,施主立即帶家人從夾壁離開,貧道三師徒則由正門衝出,引開他們的

注意。”

“老前輩--”

“就這樣!”

“在下怎麽能夠由得老前輩你們冒這個危險?”

“貧道亦不能太自私,為一己生死,連累施主一家老幼。”

“老前輩乃武當一派之尊……”

“不必多言!”青鬆語聲決絕!

傅夫人一旁插口道:“玉書,我們真的不能夠留下?”

“娘親,還是暫避一時。”

一個老仆人接著問道:“公子,我們怎麽辦?”

另一個又問道:“要不要收拾細軟?”

傅玉書勉強鎮定,大聲道:“不必了,大家立即跟我走!”

青鬆按著吩咐道:“鐵石、木石,我們走吧!”

三人一起拔劍,衝向堂外。

傅玉書一見忙呼道:“老前輩--”青鬆厲聲道:“事急燃眉,你們快離開!”頭也

不回,腳步如飛。

鐵石、木石左右相隨,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傅玉書一頓足,忙帶家人離開。

女人的尖叫聲,孩子的哭嚷聲,亂成一片。

傅家莊大門外一片靜寂,竟然一個人也不見。

月光灑落在長街的青石板之上,是那麽淒冷。

青鬆仗劍衝到長街上,披了一身的月光,振劍大呼道:“無敵門的人,都給我滾出

來!”

語聲一落,腳步聲,衣袂聲暴響,無數黑衣人手執兵器從各處暗角湧出來。

青鬆劍一抖,便待衝上前去,胸膛猛一陣劇痛,不由又停下!

那些黑衣人立即衝殺過來,迅速將青鬆三師徒圍困當中。

鐵石、木石雙劍齊施,左右護住青鬆!

木石出劍狠辣,鐵石勢如雷霆,咆哮聲中連斬數人,血濺道袍。

青鬆振起精神,颼地一劍剌出,刺入一個黑衣人的咽喉之內。

他雖然身受重傷,內力衰弱,但招式仍在,一劍剌出,刺的正是那個人的空門所在,

一劍奪命!

他接呼道:“衝過去!”颼颼兩劍,又將兩個黑衣人刺殺在劍下!

這個老道士終於被迫出了怒火,追出了殺機,一劍在手,毫不留情!

那些黑衣人竟然悍不畏死,越來就越多,排山倒海般衝前!

青鬆大叫,長劍硬將一個黑衣人斬成兩半,踏著屍體殺上,鐵石、木石雙劍亦極盡

狠辣,一左一右,剁翻了數人,緊護著青鬆!

鮮血飛激,濺濕長街的青石板,三人的道袍很快便已被濺紅!

那些黑衣人瘋狂衝殺,血雨紛飛中,終於將青鬆三師徒分成了三堆圍攻。

鐵石、木石浴血苦戰,拚命想向青鬆靠近,但怎也衝不出那些黑衣人的包圍!

他們實在擔心青鬆支持不下去。

青鬆的內髒劇痛如絞,咬著牙支持下去,劍勢卻已漸弱!

他的劍一剌出,立即被擋住,已發揮不出兩儀劍的威力!

包圍圈逐漸縮小,兵刃暴雨般斬下,青鬆雖然目光銳利,經驗豐富,判斷準確,但

內力不足,不時的劇痛影響更大!

汗從他的額上不停地滾落,他盡管將砍來的兵刃都擋開,身形已踉蹌不穩。

又一刀砍下,青鬆勉力一劍擋開,倒退了一步,咽喉一甜,一口鮮血吐出!

第二刀又砍下來,眼見便要將青鬆傷在刀下,“颼”的一聲,一槍橫來,將那一刀

撞過了一旁!

青鬆回頭一望,傅玉書手執纓槍,淩空落下,護住青鬆。

“傅公子──”“他們都已安全離開了!”傅玉書纓槍一展,哧地將一個黑衣人刺

殺搶下,一麵大呼道:“我們衝出去!”纓槍連刺!

鮮血濺濕紅纓,槍勢也不弱,眨眼又給他刺倒兩人!

鐵石、木石這時終於靠近來,護住青鬆,鐵石接著呼道:“我們兩人斷後,傅公子

立即與家師離開!”

傅玉書當機立斷,一聲“好”,挺槍往前衝,鐵石、木石左右齊上,硬生生地殺開

一條血路!

青鬆在猶豫,木石急催促道:“師父,你快走!”

鐵石道:“這些人武功不高,我們很快就會追上來!”

青鬆終於一點頭,仗劍追上傅玉書,那些黑衣人吼叫著衝上前,但都被鐵石、木石

截住。

傅玉書沒有後顧之憂,一槍開路,大喝聲中連刺倒七人,瘋狂地奔前!

青鬆仗劍再斬兩人,已與傳玉書會合於一起,傅玉書回頭一望,道:“老前輩,我

們往東走!”

青鬆道:“好!”又一口鮮血吐出,腳步亦一栽。

傅玉書急忙一把扶住。

青鬆喘息道:“不必……”

傅玉書不管,纓槍如龍,“哧哧哧”刺倒三人,扶著青鬆拚命往前奔!

那些黑衣人果然武功有限,終於被他們殺開一條血路。

衝出了街口,再轉一個彎,已沒有人攔阻他們,也沒有人隨後追來。

青鬆與傳玉書方籲了一口氣,傅家莊那邊就傳來了一聲慘叫聲,片刻又是一聲。

青鬆立即就聽出那是鐵石與木石的慘叫聲,麵色大變,身形終於一頓。

傅玉書立覺有異,道:“老前輩……老前輩……”

青鬆沉聲道:“鐵石、木石已完了。”

傅玉書一怔,青鬆說話已接上道:“對方隻怕已來了高手。”

他的目光轉落在傅玉書麵上,斷然道:“快走!”

傅玉書忙問道:“要不要回去……”

青鬆淒然一笑,搖頭道:“生死由命,也許他們注定喪命今宵。”

傅玉書尚在猶豫,青鬆已放步奔出。

青鬆的判斷並沒有錯誤,那邊確實是來了一個高手。

這個高手出現的時候,鐵石、木石已將那些黑衣人迫退,準備抽身離開。

鐵石一聲:“師弟,走!”話出口,一道劍光就向他飛過來。

漆黑的劍光,毫不起眼,但卻急如閃電。

沒有衣袂破空聲,鐵石發覺的時候,劍距離他的咽喉已經不足三寸。

鐵石驚呼,偏首急避,可是仍然快不過那柄劍,“哧”的一聲,那柄劍就從他的左

頸利入,右頸穿出,將他的慘叫聲迅速刺斷!

血如箭標出,劍迅速抽出,是一支錐子一樣,長達四尺的長劍,握於一個頭戴竹竺

的黑衣人的右手之中!

竹竺低壓眉際,看不見黑衣人的麵目,他的劍一抽出,立即轉刺向木石!

鐵石連人帶劍打了一個轉,仆倒在地上的同時,那個黑衣人已向木石連刺二十三劍!

木石看見鐵石被殺,目眥欲裂,接下對方二十三劍,立即瘋狂攻殺!

他年紀、次序都在鐵石之下,武功卻是在鐵石之上,隻可惜苦戰下來,氣力已消耗

不少。

那個黑衣人仍然被他迫退七步。

木石大呼道:“償命來!”人劍急撲,追斬那個黑衣人!

那個黑衣人再退一步,劍一震,封住了木石的劍!

木石一震反削,竟從黑衣人劍下脫出,反削黑衣人麵門!

“噗”的一聲,竹笠被削成兩片,飛激入半空,黑衣人藏在竹笠下的麵目立時就畢

露無遺。

那是一張空白的麵龐,沒有眼睛、眉毛、鼻子,隻是一片令人心寒的空白。

木石幾曾見過這樣的人,一怔,脫口道:“你──”也就在他這分心一怔的剎那間,

無麵人的劍,已經無聲地剌入了他的心胸,錐心的刺痛,木石忍不住一聲慘叫,拽著一

股血跌跌撞撞地倒退了幾步,終於倒仆在地上。

無麵人緩緩地轉過半身,空白的麵龐在月光下閃起了一抹冷芒。

血從錐子一樣的劍尖摘下,在石板之上滴碎。

他雙臂一振,身形陡地飛起,蝙蝠般掠上傳家前門的滴水飛簷,飛入傅家莊之內。

那些黑衣人隨即衝向傅家莊,喊殺連天!

江流嗚咽,朝露未散,望不到對岸,卻絕對可以望到江水。

青鬆、傅玉書立在望江亭之內,目光都不在江麵,傅玉書頻頻往來路望夫,青鬆則

仰首向天!

曉風吹飄著青鬆的發須,他半謎著眼睛,忽然發出一聲微喟道:“天亮了。”

傅玉書脫口道:“怎麽還不見他們到來?”語聲嘶啞。

“你就是約了家人在這座望江亭匯合的?”

“周圍二十裏,也就隻有這一座望江亭。”傅玉書急切地往回望。

車聲緩緩地傳來,卻是從他所望的相反方向而來。

車聲轔轔中,幾輛載著棺木的木頭車由遠而近,從望江亭旁駛過。

十數個漢子赤露著上身,這個時候仍汗流浹背,一個生意人裝束的中年胖子在旁邊,

不停地催促那些漢子用力將木頭車推動。

青鬆、傅玉書相顧一眼,青鬆眉宇間一片憂慮之色,傅玉書終於忍不住走上前去。

走向那個中年胖子,道:“這位大老板,這麽多棺材?”

“這還用問,當然是死得人多。”中年胖子的心情顯然非常之好!

傅玉書不由緊張起來,問道:“莫非是瘟疫?”

“好象是尋仇,那邊鎮上有家人一夜之間被人殺了一個精光,官府替他們收殮,害

得我要夤夜到鄰鎮搶購棺材。”

青鬆聽說,不安地走了過來,傅玉書追問道:“是哪一家人這麽不幸?”

“聽說是姓傅的,官宦人家之後,大概是作孽太多,被人家漏夜尋仇。”胖子一搖

頭,接著笑道:“這倒是便宜了我,想不到我這個賣棺材的,居然會有棺材不夠應用。”

胖子笑著,忙又追上前去。

傅玉書麵色蒼白,怔愣在那裏,他的雙手握拳,眼中有淚,放步便欲奔出去。

青鬆一把忙拉著傅玉書的肩膀,道:“你要到哪兒去?”

“我要回去跟無敵門的人拚命。”傅玉書咬牙切齒,放步衝上前。

青鬆更用力,硬將傅玉書拉住,道:“你這樣回去隻是送死。”

傅玉書嘶聲道:“我不怕死。”

青鬆沉聲道:“可是你這樣死了,傳家便後繼無人,這血海深仇又由誰報?”

傅玉書如遭雷殛,跪倒在地上。

“你冷靜一下,想清楚!”

“我……”傅玉書淚眼望天,轉望向青鬆,茫然地問道:“老前輩,你教我應該怎

樣?”

青鬆看著傅玉書,一字字地道:“先跟我回武當山再說!”

傅玉書沒有反應,好一會才站起身。

淒冷的曉風中,兩人終於舉起了腳步,沉重地走上前。

又是黃昏,古剎蒼涼。

大殿中煙香繚繞,一片靜寂,隻有青鬆一個人。他跪倒在壇前,麵容與語聲同樣沉

重。

“觀日峰一戰,弟子無能,又敗在獨孤無敵手下,有辱師門,特來請罪……”

他的語聲傳不到殿外,赤鬆、蒼鬆的語聲,卻傳進聚在殿外的眾武當弟子耳中。

赤鬆說的當然不是同情的話,道:“這次,武當派什麽麵子都給他丟光了。”

蒼鬆接著道:“可不是,這已是他第三次敗給獨孤無敵。”

赤鬆冷笑道:“看樣子還傷得不輕,一會給他配藥,份量最少也要加多一倍。”

那些弟子聽著有些麵露悲憤之色,有些垂頭喪氣,當然還有一些幸災樂禍。

誰都看得出,已經是人心惶惶。

獨孤無敵三敗青鬆,無敵門現在如日中天,會不會又像前兩次那樣,對武當不了了

之,是難以預料的。

霹靂一聲,一方巨石在半空中碎裂,四麵激射!

竹濤聲盡被這一聲掩蓋。

青鬆枯竹一樣站在竹林之旁,衣衫亦被勁風激起,神情既驚又喜。

碎石飛揚中,露出了青鬆呼為師兄的那個老人,赴戰前那一天,青鬆進石屋去見他

的時候,他臥在石床之上,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現在卻生龍活虎。

隻一掌,他就將那塊桌麵大小,異常堅硬的石頭擊碎成千百片,這種內力的修為,

就是青鬆也自歎不如。

他淩空落下,飛揚的白發悠悠平複,目注青鬆,道:“我這一掌的威力與獨孤無敵

的滅絕魔功第八重功力發出的那一掌比較,怎樣?”

青鬆沉吟道:“師兄這一掌,該勝半籌。”

“這就是說,獨孤無敵還不是我燕衝天的對手了。”老人大笑了起來,他竟然就是

獨孤無敵最避忌的一個人,也因為有他在武當山,獨孤無敵雖然三敗青鬆,始終沒有對

武當派采取進一步的行動。

從燕衝天這一掌看來,亦難怪獨孤無敵如此避忌。

燕衝天大笑著又道:“再看我這一掌又如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手背上一條條

青筋突起來。

他的麵龐開始漲紅,陡然一青,整個身子就顫抖了起來。

青鬆看在眼內,知道不妥,惶惑地望著燕衝天道:“師兄,你怎樣了?”

燕衝天滿頭冷汗涔涔而下,猛一聲怪叫道:“氣死我了。”轉身往那小石屋奔回去。

青鬆上前欲扶,卻被燕衝天推開,剎那間,他突然發覺,燕衝天推開的手竟然與一

般人無異。

那一堆不但推不開青鬆,反而被青鬆的內力震開。

石屋內仍然是那麽陰暗,燕衝天跌跌撞撞地來到床前,頹然坐下,一聲不發。

青鬆追入,方待進門,燕衝天已怒道:“你看見了,我的內力就是這樣,時有時無。”

他激動的情緒逐漸平靜下,痛苦的喃喃道:“也不知什麽原因,自從練了天蠶神功之後,

就變成了這樣子。”燕衝天的語聲接近嗚咽,青鬆怔立在一旁,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

去安慰燕衝天燕衝天苦笑著接道:“天蠶訣,這一次真是作繭自縛,早知如此,不練也

罷。”

青鬆茫然脫口,應道:“難道真是天亡武當?”血氣一湧,麵色一變,咳了一聲。

燕衝天看著青鬆,道:“你傷得很重。”

青鬆點點頭,道:“最少一半經脈已經斷散,功力隻有四成。”他說著忍不住沉聲

歎息。

燕衝天不悅地道:“歎息又有什麽用。”

青鬆沉默了一下,燕衝天亦無話可說。

好一會青鬆才開口道:“兩年之內,除非另有奇遇,不然,我的功力最多隻能夠恢

複七成,如今看來,就隻有從本門眾多弟子之內挑選六個有潛質的分授以六絕,要他們

勤加練習,一年之後,到他們都有所成,再加婉兒,合成北鬥七星陣,或可以對付獨孤

無敵,這是沒有辦法之中的辦法。”

燕衝天一想,擊膝道:“好,好,好辦法。”

青鬆沉吟道:“隻是六絕從來都隻傳掌門一人……”

“事關武當派存亡,不能顧慮這許多了。”

“既然師兄都不反對,那就這樣進行了。”

實時腳步聲從門外傳來,青鬆一皺眉,燕衝天卻若無其事,接著一聲敲門聲,燕衝

天漫不經意地道:“進來。”

一個人應聲推門進來,手捧著一盤飯菜,正是雲飛揚。

看見青鬆也一呆,忙道:“主持。”

青鬆淡應一聲,雲飛揚又道:“弟子不知主持在這裏,這就去拿份飯菜來。”

“不必──”青鬆揮手。

雲飛揚隻有退出,退到門外,就聽到燕衝天道:“這小夥子的資質,實在不錯。”

雲飛揚不由就在門旁邊停下來,傾耳靜聽。

青鬆領首,卻不作聲,燕衝天接著問道:“怎麽你不收這個弟子?”

青鬆躊躇著,終於說出來道:“這是因為他的出身有問題。”

“什麽問題?”

“他是跟母姓,連父親是哪一個也不知道。”青鬆歎息道:“二十年前那件事,師

兄相信是沒有忘記。”

燕衝天點頭,青鬆接下去道:“那件事之後,師父立例,一定要身世清白的人,才

可以收歸門下。”

燕衝天道:“不錯,但現在正當用人之際,而且,這個小夥子住在這裏已多年,一

直都不見有什麽不妥,這樣好不好?我負責──”青鬆沉吟道:“隻怕赤鬆、蒼鬆兩位

不會同意。”

燕衝天悶哼一聲,道:“這兩個老雜毛,管他們那許多,他們若不是服,叫他們來

見我。”

青鬆無奈地道:“我就考慮一下──”門外雲飛揚聽到這裏,喜形於色,抓著頭,

不覺往林外走去。

出了竹林,他再也忍不住笑出來,放步疾奔出去。

風**索,今天的武當山顯得特別蒼涼,那些武當子弟一個個都沒精打采。

倫婉兒也不例外,雲飛揚看著她的時候,她正在別院的花徑悆踽踽獨行。

雲飛揚老遠看見,忙奔過來,到他走近了,倫婉兒才覺察,回頭看見雲飛揚連跑帶

跳的模樣,不由莞爾一笑。

“婉兒姑娘!”雲飛揚嚷著腳步更加快。

倫婉兒應聲停下了腳步,雲飛揚一口氣飛步奔到倫婉兒身旁,急不可待地道:“我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主持準備收我做徒弟了。”

倫婉兒一愕道:“哦?”

“是真的!”雲飛揚興奮地抓住了倫婉兒的手,倫婉兒一呆,將雲飛揚的手甩開,

雲飛揚不以為意地道:“說不定明天就會宣布了。”

倫婉兒聽著也替雲飛揚高興,道:“那你以後就要爭氣了。”

雲飛揚連連點頭,也就在這個時候,白石引著傅玉書從旁邊轉出,走向這邊來。

傅玉書顯得很憔粹,白石亦因為知道青鬆又敗在獨孤無敵手下,神情也頗為憂鬱。

看見雲飛揚,白石立即停下腳步,道:“小飛,我還在到處找你,原來你在這兒。”雲

飛揚興奮地迎上前去,道:“大師兄可是有什麽事要我做?”

白石轉向傅玉書道:“這位傅公子,你知道了。”

雲飛揚點頭道:“在大殿那邊,見過一麵。”

白石接著吩咐道:“你快去外院收拾好一個房間,好給傅公子休息。”

“這個容易。”雲飛揚一偏身,道:“傅公子,這邊請!”

“有勞!”傅玉書目光轉到倫婉兒臉上。

倫婉兒目光與傅玉書相觸,嬌黶不由一紅,垂下頭來。

雲飛揚實時一聲:“不敢當,請!”引著傅玉書往前走去。

走了幾步,雲飛揚又回過頭來,煞有介事地道:“是真的!”

這是對倫婉兒說的,白石卻以為說給自己聽,接著問道:“什麽真的假的?”

“沒……沒什麽。”雲飛揚對著倫婉兒笑笑,忙又走上前去。

倫婉兒亦自一笑,這一笑猶如春花盛放,傅玉書看在眼內,不由得一呆,然後才跟

上前去。

白石看見雲飛揚、倫婉兒都笑得這樣開心,亦是有些兒奇怪,脫口問道:“師妹,

小飛這樣高興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說是師叔要收他做徒弟。”

“這種話我也不知聽他說過多少次了。”白石一聲冷笑道。“我看他想學武功已想

到快要發狂。”

“其實他這個人也沒有什麽不好。”倫婉兒目露同情之色。

白石不能不承認,目送雲飛揚去遠,一再地搖頭。

收拾好房間,雲飛揚還衝了一壺茶。

才取過杯子,傅玉書已伸手接下,道:“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都是一樣!”雲飛揚將茶斟下。

“不敢當!”傅玉書顯得彬彬有禮,神情卻落落寡歡。

雲飛揚隻覺得這個人還算對胃口,因此說話也就多了,續道:“這一次,師父幸得

你幫忙。”

傅玉書苦笑,心事重重,雲飛揚忙安慰道:“人死不能複生,千萬要節哀順變,總

之,我們武當派一定會替你複仇的。”

傅玉書隻是苦笑。

雲飛揚又道:“武當武功天下第一,一個無敵門我們真不放在眼內,你盡管放心。”

傅玉書感激地道:“雲兄的一番好意,傅玉書感激不盡……”

“你叫我小飛就成了。”

“不敢。”傅玉書轉而問道:“是了,我初來乍到,這兒的一切規矩完全不懂,有

什麽不對的地方,還要雲兄你說一聲。”

“又來了。”雲飛揚想想,道:“特別的規矩可就沒有,隻是師兄弟很喜歡開玩笑,

可不要放在心上。”心念一動,突然轉而望向窗外,道:“我差一點忘記了跟你說,後

山那邊是禁地,千萬不要進去。”

“嗯。”傅玉書不由望向那邊。

“我也就住在那邊下院。”雲飛揚手指向東麵,道:“有什麽需要,你在那邊叫一

聲,我聽到後,就會過來的。”

傅玉書點頭,雲飛揚隨即告退。

送走了雲飛揚,傅玉書便自憑窗呆望。

夜色已深沉。

第二天早上,雲飛揚推門走出來,簡直就像是另外一個人。

新的衣服,新的鞋襪,就連頭發也梳理好,用一條新的頭巾束起來。

這也是他唯一的一套新衣服、新鞋襪,一直藏在箱底下,到今天才拿出來。

較早的時候,已經有消息,青鬆要所有的武當弟子在今天早上到大殿集合,宣布一

些重大的事情。

雲飛揚可就想不出除了挑選弟子傳六絕之外,還有什麽事情比宣布收自己做徒弟還

重大。

他一路走去,胸挺得很高,神氣得很,遇到那些武當弟子,再不是繞路走開,反而

打招呼。

這消息亦已傳開,眾人看見他這般模樣,亦不由半信半疑。

來到了大殿門外,雲飛揚的神態便轉為莊重,看看後麵跟來的幾個武當弟子,忙偏

身,道:“幾位師兄,先請。”

那幾個正在竊竊私議,聽到招呼,其中一個忙回答道:“還是你先請。”

雲飛揚神態仍然那麽莊重道:“豈敢,幾位師兄先請。”

“今天該是你先請。”其它人齊聲附和。

雲飛揚看見各人對自己如此禮貌,心頭大樂,不再推辭,大踏步走了進去。

大殿中,武當弟子已到得差不多,大都顯得有些頹喪。

赤鬆、蒼鬆在團團打轉,看來已有些不耐煩。

傅玉書亦在其中,雲飛揚看見,向著傅玉書點頭笑笑。

傅玉書點頭回禮,笑容卻有些苦澀,心情顯然還是不大好。

倫婉兒亦已到來,就站在那邊不遠,本待走過去,但一想,又停下,先與倫婉兒交

換了一個笑容。

其它武當弟子的目光差不多都集中於雲飛揚臉上,雲飛揚的身子也就挺得更直了。

實時雲板聲響,眾人立刻肅靜。

不久,白石伴著青鬆走了出來,眾人忙施禮,青鬆盤膝坐下,揮手。

白石退過一旁,青鬆目光從眾人麵上轉過,半垂,他的臉色蒼白,微露病態。

一會他才開口道:“中原武林,一直平安無事,但自從無敵門擴張,已再無寧日,

武當派與無敵門世代成仇,更就是無敵門第一個要摧毀的目標。”

話說到這裏,那些武當弟子已大半變色,青鬆一頓,接下去道:“九日初九,本座

第三次赴約又戰敗,獨孤無敵揚言兩年之內,我派再無人戰敗他,便率眾直闖武當山。”

赤鬆再也忍不住,插口問道:“那麽我們……”

青鬆自顧說下去,道:“獨孤無敵的滅絕魔功,已練至第八重,目前還不是我派任

何一人能夠應付的,是以本座昨天與燕師兄商議結果,決定先選取武德兼備弟子六人,

各習武當六絕之一,同心合力,以抗無敵。”

眾人立時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青鬆接口道:“這六人一定要全心苦練,明年的今天,本座將集在此處一試高下,

武功最高的一個即為本派第十九代掌門人。”

赤鬆、蒼鬆冷冷地相顧一眼,欲言又止,其餘人仍在交頭接耳,傅玉書茫然站在那

裏,雲飛揚胸膛挺得更高,有意無意地拉拉衣服。

青鬆臉色凝重,接著呼道:“白石。”

他的語氣雖然虛弱,卻顯得異常的堅定。

白石自一旁走出,在青鬆座下跪倒。

“傳兩儀劍!”青鬆一字一頓。

“謝平,傳霹靂掌。”

“姚峰,傳暗器飛雲縱。”

“玉石,傳雙節棍。”

“金石,傳開山刀。”

隨著青鬆的喝聲,謝平、姚峰、玉石、金石一一上前跪倒在青鬆麵前。

赤鬆、蒼鬆的麵色卻越來越難看,雲飛揚也就更緊張了。

青鬆目光一轉,環視眾人一眼,才接下去道:“第六個比較特別,本座已經考慮了

很久,他並非武當子弟,但由於為人正直,與本派關係亦深,加上資質甚高,所以本座

決定將他收為關門弟子,傳他鎖喉槍的絕技。”

語聲一落,眾人的目光立即都轉向雲飛揚,剎那間雲飛揚隻覺得喉幹火燥,緊張得

要命。他挺著胸膛,隻等青鬆宣布,偶爾偷望一眼倫婉兒。

青鬆接著呼道:“傅玉書!”

雲飛揚立時如被一桶冷水迎頭淋下,他身後武當弟子之中立時有人冷笑出來。

傅玉書應聲,鎮定地來到青鬆身前跪下。

雲飛揚腳步同時往外移,胸膛縮回,頭已垂下,有生以來,他還是第一次這樣難堪。

青鬆的語聲,猶如利箭一樣直貫他的胸膛,道:“本座傳你鎖喉槍,希望你好自為

之,莫要辜負本座對你的一番期望。”

這番話雲飛揚現今當然已知道隻是對傅玉書說的。他不想退出殿外,可是雙腳欲如

拖千斤鐵鏈,很難移動一步。

青鬆隨即道:“除了他們六人,其它同門現在可以離開了。”

眾人應聲往外而走,年輕的,對白石六人都投以羨慕的目光。

赤鬆、蒼鬆的麵色卻是難看至極。

走出了大殿,赤鬆再也忍不住,咒罵道:“完全都是他教出來的弟子,我們的一個

都沒入選。”

蒼鬆點頭道:“這算是什麽,混帳,混帳。”

“我們怎樣也要他還一個公道。”赤鬆口雖這樣說,腳步卻繼續移動。

雲飛揚也加入群中,垂頭喪氣,看見倫婉兒更就慌忙垂下頭,出了大殿,他就往外

奔,遠離眾人。

夜夜風冷,密林中那片空地上,雲飛揚纓槍飛舞,苦練不休。

他的眼中怒火飛揚,槍勢狠辣,“奪”的一聲一槍刺於一棵樹幹之上,一拉,那棵

樹幹便齊中斷下。

雲飛揚的怒火亦似乎因此一泄,反手將槍倒插在地上,轉而問道:“師父,武當六

絕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武功?”

黑衣人負手站在一旁,道:“你問這幹什麽?”

雲飛揚直言道:“我是要知道,現在我學的這一身武功,與武當派的六絕,可有得

一較?”

“你又在胡思亂想了。”

雲飛揚搖頭道:“那個青鬆,我真的不知道他為什麽那樣討厭我。”

黑衣人毫無反應。

雲飛揚接道:“一直以來,我還以為是赤鬆、蒼鬆兩個老道士跟我作對,到現在才

知道是青鬆。”

“哦?”

“昨天我送飯給燕衝天,聽得很清楚,燕衝天都說我資質很不錯,可以造就,又肯

去說服赤鬆、蒼鬆,要青鬆收我為徒,哪知道,青鬆卻寧可選取剛上山的那個傅玉書。”

黑衣人沉默下去。

雲飛揚又道:“我不是討厭那個傅玉書,隻是實在氣不過青鬆。”

黑衣人沉吟著道:“你也用不著灰心,我教你練的武功,總之,絕不在武當六絕之

下,隻要你肯下苦功,遲早一樣會出人頭地。”

雲飛揚看著黑衣人,情緒終於穩定。

黑衣人也不再說話,揮手。

雲飛揚一咬牙,手一探,將槍拔出來,槍勢再展開。

同一天,無敵門總壇內出現了三幅血手令,那分別是從青鬆投宿的那一戶農家,墨

無愁的醫廬,還有那間酒樓處得來。

血手令被懸在大堂左麵的牆壁上,大堂中,聚著無敵門的四大護法,五大堂主,他

們的目光都落在那三幅血手令之上,麵色都非常難看。

公孫弘突然拍案站起身子,大罵道:“真不知哪一個有老虎膽,竟然假造血手令,

冒充我們無敵門殺人!”

獨孤無敵曾經傳下血手令,吩咐無敵門的人沿途不得騷擾青鬆,無敵門的人又有誰

敢違背這個命令。

青鬆卻不知道有這一回事。

消息傳到無敵門的人耳中,立即追查究竟,可疑的人一個都找不到,隻找到三幅偽

造的血手令。

整個無敵門都為之震動,無敵門成立以來,還是第一次發生這種事情。

獨孤鳳比公孫弘更生氣,冷笑著接道:“一定是武當派的仇家看準了這個機會襲擊

青鬆,卻嫁禍於我們。”

公孫弘點點頭,道:“藏頭縮尾的,連身份也不敢表露,相信也不會有什麽本領。”

獨孤鳳冷冷地道:“不管怎樣,這件事我們一定要查清楚,將冒充我們的人找出來。”

“這個當然。”

四大護法之一的千麵佛接問道:“要不要讓門主知道?”

公孫弘搖頭道:“師父在閉關練功,還是不要去驚動他老人家。”

獨孤鳳哼了一聲,道:“怕什麽?你不去我去。”

公孫弘忙喚住道:“師妹!這些小事沒有必要驚動到……”

“小事?”獨孤鳳盯著公孫弘道:“有人冒認我們無敵門還說是小事。”

公孫弘苦笑道:“師妹,這件事情還是由我先下山一查究竟,找不到,再作打算如

何?”

獨孤鳳目光一轉,道:“我也去。”

公孫弘一怔,麵露難色。

那四個護法相顧一眼,還未來得及表示意見,獨孤鳳已嬌嗔道:“你去得,怎麽我

就去不得?”

公孫弘怔在那裏。

獨孤鳳看見他不作聲,一頓足,道:“若是你不讓我去,以後你也莫要再見我了。”

語聲一落,一頓足,便要離開,公孫弘忙叫住道:“師妹──”“怎樣了?”

“你去也成,但一路上必須要聽我的話,不能獨自走開生事。”

獨孤鳳想一想,終於點頭,這個機會她已經等了很久,獨孤無敵一向就不許她單獨

外出。

外麵的世界,在獨孤鳳來說大都很新奇,所以一路走來,他們都走得並不快。

公孫弘百般遷就,一些也不敢逆意,他為人雖凶,但是在獨孤鳳的麵前,卻馴如恙

羊。

日麗風和,這是第五天的正午,他們走在東平鎮的胃石板大街上。

大街上人聲嘈雜,正有人迎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