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西殿這晚燈火通明,希妃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覺。一樣是藩屬國的出身,就算那個伊維莎比自己多那麽些年輕美貌,到底自己與皇子也有多年的情分在。一想到皇子對那個伊順婕萬般嗬護寵愛的樣子,希妃心裏就像海底暗流般洶湧地攪動著。

希妃知道瓏妃在等她動手,然後把事情抖出來一舉扳倒她,她都知道。

瑞妃的皇嗣那件事情,瓏妃代理四皇子正妃的身份去太廟進香,不在後宮,所以她能夠嬌言軟語說動皇子,逃過一死,這次恐怕就沒有那麽幸運了。

可是她忍不住,她隻想殺了伊順婕,其他的事情都不要管了……現在的她當然還殘存著一點理智,知道這樣的事情做不得,然而她自己也不敢肯定,這點理智什麽時候就會消失不見。

“希妃娘娘,您該休息了。”跟了希妃三年的女官紫落英,在一邊急切地看著希妃一臉憂容。

“落英啊,皇子殿下尚未安寢,我豈能入睡?”

“可是……”紫落英,本想說皇子是為了守護伊順婕,但想到這樣打擊希妃暫時也沒什麽意義,終究沒有開口。

希妃笑了笑,蒼白的臉顯得特別憔悴,沉入回憶之中的她,總是無法控製自己的感情,盡管她已經知道,皇子不可能冊立自己為正妃,心裏的期望卻怎麽都無法止息。

漂亮的女子,抑或是不漂亮的女子,誰在入宮之前,沒有一兩次戀愛,沒有一兩個深愛的人,可是身不由己,所有的一切都要放下,之後就會有人教導,皇子是最重要的,是你一生服侍和追隨的男人。

希妃的國家,其實並非與伊維莎的國土相近,而是遠在北方的苦寒之地,那裏就算是帝王,也隻能有一個妻子,皇妃是帝王唯一摯愛的象征,是人民唯一的崇拜。

淩風揚問過希妃,她的國家是不是有這樣的規矩。

希妃隻是說,有,但她會盡快習慣新的習俗。

那個時候,皇子的表情誠懇而深切,他對她說過,他能給希妃的,會比那唯一的皇妃得到的更多。

“皇子殿下,你會冊立希羅雅作正妃嗎?”希妃也問過這樣的問題。

“不會,”皇子從來不會欺騙她,“我的正妃,會是我最愛的女人,我喜歡希羅雅,也喜歡瑞格西婭、娜蘭雅瓏,但都不是最愛,你能明白嗎?”

“殿下……”

“希羅雅,你會怪我嗎?”皇子當時的表情印在希妃眼中,怎麽都揮不去。

“有些事不能勉強,希羅雅不會怪皇子,”希妃慘笑著搖頭,“因為皇子殿下,對希羅雅說的是真話。”

“你很想當正妃?”

“不,希羅雅隻是想知道,如果殿下並沒有找到自己愛的女人,該怎麽辦?”

“那就讓我成為天朝開國以來,第一個沒有皇後的帝王吧。”

希妃從那以後,一心記掛著皇子,無論他有多少女人,她都會掛心與他,而皇子也重用她,給她正妃權力,她沒有在任何時候,看過皇子對其他女人那樣關慰嗬寵,就算是瑞妃也沒有。她總覺得,那份特別的寵愛,她是唯一的。

隻有在今天,希妃才發現,原來皇子對自己的,是同情,對那個伊維莎的,才是愛,才是真正的寵溺和擔憂。

瓏妃不會了解,她從來沒有對皇子產生過感情,她會以為伊順婕隻是一時獲得盛寵,她會以為殿下隻是圖新鮮,她會以為伊順婕怎麽也越不到她頭上去。

希妃卻知道,這個伊順婕,會成為皇子的正妃,未來的皇後……

遠道和親的公主,希妃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以前那些零星殘破的記憶,雖然早已摔破了,可如冰的裂口總會刺的心裏一陣陣疼痛。

“落英你跟本宮有三年了吧。”希妃淡淡地問著身邊的女官。

“娘娘好記性。”紫落音的聲音甜美如天籟,希妃聽了就覺得心情能夠好轉。

“你覺得皇子殿下對本宮如何?”

“皇子殿下……對娘娘當然是這凰薇宮最好的,讓娘娘總管這凰薇宮,大事小事都交給娘娘做。”

“可是本宮覺得,皇子殿下從未把心放在本宮身上?”

“娘娘多慮了,殿下性格如此,這凰薇宮裏,要得寵容易得很,可是如娘娘這樣能夠長年穩固皇子的寵愛,就不容易了,娘娘不要再為伊順婕的事情掛心。”

“那你覺得,除了本宮外,現在已經穩固了殿下寵愛的,有哪些妃嬪呢?”

“嗯……”紫落英想了想,“瓏妃娘娘、瑞妃娘娘、夢嬪娘娘還有蝶昭儀吧。”

蝶昭儀,這個名字一出,同樣觸動了希妃,從不爭寵,從不侍寢,她究竟靠什麽獲得皇子的歡心,難道僅僅就是她的才氣?會彈琴唱歌?這也太可笑了。

“欣佳娥不是嗎?”希妃很感興趣地看著這個小宮女,覺得她就跟自己幼年一樣天真純潔。

“奴婢不知道。”紫落英做出一副迷糊狀,“也許吧,不然不會懷有皇嗣。”

“殿下為了伊順婕,連她肚子裏的孩子都不管。”

“可是殿下總會惦記自己的孩子吧?”

希妃沉下了心,道:“這點我倒一點都看不出來。”

夜深人靜之時,一個人影輕輕地從凰薇宮掠過,一身淩厲的功夫絲毫不遜於獨闖宮禁的曲瀟然,因此這看似森嚴的後宮內闈,無一人察覺。

藍冰痕在接到淩風揚的消息後一刻不停地趕往凰薇宮,雖然沒有說什麽,但他心裏的團團疑惑都解不開,他認識的伊維莎,那樣聰明自信,怎麽可能會用芙蓉令中的禁藥自殺,而且,芙蓉令中的毒藥都純度極高,按照淩風揚使者說的症狀,伊維莎中的毒藥明顯是被稀釋過了……一個自殺的人去稀釋毒藥幹什麽?

她說自殺,是要保護什麽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