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維斯特派去的人扛著一大一小兩張琴回到了休息室。要青螢看了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你們怎麽把我哥的古琴也給帶來了?我不是說隻要帶我的古箏過來就好的嗎?”

“這個……這個……”去取琴的人看了看李智信說道:“您們的管家先生問我們為什麽要取琴,我們告訴了他原因,他好像非常生氣,一拳……一拳打碎了一張桌子!然後他要我們把這架小的琴也拿過來了。說……說……”

“說什麽??”維斯特不耐煩的問仆人。仆人終於下定了決心:“他說要讓我們這些洋鬼子開開眼,見識見識博大精深的中國文化!”

聽到這句話,在場的眾人臉都綠了,氣得差點要衝上去打那個倒黴的仆人。隻有李家兄妹悠閑的坐在沙發上微笑著。李智信還不時的在李青螢的耳邊說著什麽,完全無視大家的憤怒。

眼看平息不了眾怒了,維斯特隻好走到李家兄妹麵前:“李先生,李小姐,你們看,這……”

李青螢輕拍了拍李智信的手背,站了起來。她輕挽了一下額著的一縷流海,微笑著走到了古箏前,熟練的戴上玳瑁指甲,然後做了一個深呼吸。

四周的人也靜了下來,雖然他們臉上還是有著不屑,可是看到小蝶眼前這架古箏,新奇感還是占了上風,在內心,他們也的確想見識一下中國的樂器之王。

小蝶環視了眾人一眼,輕輕一笑,右手在琴弦上輕輕撫過,一陣流暢的音從琴弦中滑出,它不像鋼琴一樣有著七個完整的音階,每個音階隻有五個音,但也正是這樣構成了獨特的東方韻味。

隨著李青螢手指在箏上或撮或揉,或搖或顫,一副美麵的東方畫卷出現在眾人麵前:早春的小雨輕輕洗刷老城屋頂中的灰塵,柳樹輕輕的吐出新芽,在溫柔的春風中輕搖著它們的細枝,兩位好友正坐在一間小酒店裏,看樣子他們是要分別了,酒雖然擺在麵前,可是他們隻是望著周圍的景色發呆,眼中滿是不舍。

曲子中悲傷的情緒感染了每一個人。整個曲調純樸,流暢。哀怨別離之情充斥其中,甚至讓大家回想到自己一些很久沒見的老朋友來。

曲子剛剛結束,就聽見李青螢那帶著淡淡哀傷的聲音輕輕的吟道:“渭城朝雨邑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吟到最後一句時,眾人幾乎看到她眼中閃爍的淚花,看來她是有感而奏啊。

在場的客人,雖然有些不懂中國古詩,可是也從她的琴音與吟詩的聲音中感受到了她悲哀的心情。一股難以言明的悲傷情緒在休息室中悄悄的散開。

李智信走過來輕輕的拍了拍李青螢的肩,李青螢才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又恢複了平時那張微笑的臉:“讓大家見笑了!”

就在李青螢臉上出現笑時,空氣中悲傷的氣氛也一掃而光,維斯特帶頭鼓起掌來:“李小姐,你演奏得太棒了!!請問你剛才演奏的曲子叫什麽名字啊?”

李青螢笑了笑:“這首曲子叫《陽關三疊》,是根據唐朝詩人王維的一首詩譜寫而成的。那首詩就是我剛才吟誦的那首,因為全曲分為三段,所以才被稱為‘三疊’。”維斯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中國的古箏曲我隻知道《高山流水》。”

李智信在一旁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高山流水雖然被稱為全世界十大名曲,但也不見得是中國曲子裏最出色的,中國文化博大精深,傳世的經典古曲不計其數,更別說那些失傳已久的!”

“那麽可以有幸請你們兄妹為我們大家合奏一曲嗎?”維斯特當然不會放過眼前這個大好機會:“我一直想好好領略中國的古典音樂之美,可惜總是沒有這個機會,不知道李先生和李小姐可否成全我的這個小小心願呢?”

李智信環視四周,此時眾人眼中再也沒有剛開始的不屑與憤怒,但是還是有著一些不服氣,他嘴角輕輕上揚,發出一個邪笑,隨手把外套一脫,坐在了古琴麵前:“你們隻知道《高山流水》這首曲子,卻不知中國比這出色的曲子多的是,隻是它比較有代表性,而且相對於別的曲子來說,它因為演奏手法比較簡單一些而流傳廣泛。”

李智信一邊說一邊用右手輕輕試了試琴弦,與古箏清越悠揚的聲音不同,古琴的聲音低沉古樸,如果用人來形容,古箏就像是一位活潑優雅的女子,古琴則像是一位成熟穩重的男人。

兩兄妹對視一笑,或高或低的琴音從他們的琴弦上輕輕的掃出。剛開始時,他們彈得輕鬆和緩,幽靜深邃,淡淡疏疏,慢慢的變得沉重鬱抑,悲痛憤怒,接著節奏加快,力度增強,隻看見李智信手指剛勁有力,靈活自如地在琴弦上跳躍飛舞,琴聲霎時變得激昂慷慨,雄壯有力,鏗鏘的琴聲就像遼闊的海洋卷起了驚濤駭浪,驟然一聲狂風暴雨,仿佛有千軍萬馬,殺上戰場所向無敵……

青螢的箏聲在一旁輕輕的和著,一股浩然不屈之氣從曲中散開,讓眾人感覺即使麵滔天巨浪,眼前的這兩兄妹也不會為之屈服,無論前麵有多大的困難,眼前這兩兄妹也會迎難而上……

當眾人從琴音中清醒過來時,李家兄妹早已離開了。隻留下了屋子無比震驚的人:“天啊!我真正聽到了天堂的音樂了!”

“不!不!這是魔鬼的音樂,他們會引誘我們進入地獄的!!”

“這世界上竟然有這麽出色的音樂?中國!太神奇了!!”

“這下我可以像朋友們炫耀了,我知道的中國文化不僅隻是中餐和中國功夫了,還有中國的音樂,天啊!太棒了,這倒底是什麽曲子啊??”

一個仆人在一旁輕輕的插了一句嘴:“我聽李小姐離開時對李先生說了一句話,好像是‘哥,你的這曲廣陵散彈得越來越好了!’,他們說的是中文,我也聽不懂,隻是把這些發音記下來了!”

“廣陵散……”

在倫敦城內,一家小餐廳

大象正努力的與人拚啤酒,周圍已經聚了一大群人了:“喔……中國佬,加油!我花一百塊買你贏!!”他前麵已經擺了三十個空瓶子了,可是還是沒點事,坐在他旁邊的一個茶色短發的混混此時眼睛已經直了,可是他還是咬牙拿起了第三十瓶啤酒準備繼續喝。

“我說,喝不下去別勉強,不然等一會難受的是自己。”難得大象會有發善心的一天,竟然在勸那個毛頭小子放棄,可是周圍的人可不幹:“威利!你怎麽了?平時不是挺行的嗎?怎麽今天軟了?是不是白天和珍妮在**呆太久了啊??”

那個叫威利的人咬牙,狠狠的甩了甩頭,一口氣把一整瓶啤酒灌了下去:“再來!我就不信我喝不過你!”大象嗬嗬的笑著拿起了第三十一瓶啤酒:“忘了告訴你,我的外號叫大象,這點啤酒還不夠我看,你確定還要比?”說完也一口氣喝完了這瓶啤酒:“到你了!”

威利再伸手去拿酒瓶時,一隻手製止了他,大象看到手上的傷疤不由得不滿的嘀咕:“老狼,你不去唱你的歌,跑我這來攪什麽局啊?”

老狼狠狠的瞪了大象一眼,讓他閉了嘴:“夠了夠了,再喝下去也沒用,誰贏誰輸大家都看得出。這位威利先生,你也別勉強自己了,以大象的水平再來三十瓶子也灌不倒他的!你還是放棄吧!”

轉過頭來,老狼才發現威利早就滑到吧台下麵了,剛才他是一直在硬撐著,如果沒有打斷他,或許他還可以再堅持一會兒,但是一旦被人叫住了,他就再也撐不下去了。

看著大象笑嘻嘻的從眾人手中接過賭贏的錢,老狼歎了一口氣,一把把大象揪到偏僻的地方:“聽著,我們現在是偷渡客,如果你再這樣亂來我就每天把你關在家裏!”

“叼!那樣一張小木門,我一隻手就搞定了!”大象滿不在乎的摸出一支煙點上。老狼卻不管那麽多,邪邪的對著大象笑了:“如果你打開門後發現外麵多了一道五十公分厚的土牆呢?不,也許我可以弄出一道混凝土牆來。那樣的話,你需要多久才能出來?”

大象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老狼,你敢!!別忘了這裏的人可不知道我們身上有那力量的,萬一被發現了,我們就全得回家了!!”

老狼這才惡狠狠的說道:“你也怕就這樣回家??那你還天天在酒吧裏鬧得這麽熱鬧??你就不怕蘇格蘭場的人送我們回去??”大象張了張嘴,最後無力的聳下了肩:“好吧好吧,我知道了。媽的!什麽世道!氣死我了!”

老狼拍了拍大象的肩膀:“我知道你精力旺盛沒地方發泄,可是沒辦法啊。這件事太大了,我們必須要小心點,你也不希望我們自己砸自己的招牌吧?”大象沒有理他,鬱悶的往回走:“我知道啦,從明天開始我會老實點的!!真是的,煩死了!媽的!”

看著大象離開的背影,老狼無奈的歎息:“誰叫我們長得就不像是個讀書人呢?不然我們也不用天天呆在這種小酒吧裏了!煩死了,希望鷹和刀子他們快點把消息弄到手吧!”

一回到酒吧,剛才那些小混混還沒有走,又在圍著大象起哄:“大象,要不要再比?”大象沒甩他們,自已找了個位置坐下悶頭開始喝酒。那群小混混有點奇怪,看到他不高興的樣子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事,最後一個人壯著膽子跑了過來:“大象,怎麽了?剛才那個人罵了你?”

“叼,沒你的事!”大象不客氣的揮手要他走,誰知那個卻湊得更近了,壓低了聲音問道:“是不是因為你們是偷渡客,怕被蘇格蘭場的人請去喝咖啡啊?”

“你怎麽……”大象奇怪的看著眼前這個二十出頭的黃毛小子,心想:如果不對勁的話老子一把捏死你!!

顯然眼前這小子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死神盯上了,他笑著說道:“我知道,你們這些人一般都是偷渡客,這個店的老板剛開始來時,也是黑人,是我幫他弄的身份證。怎麽樣?要不要我幫你們弄一份?看這幾天你幫我賺了不少錢的份上,算你八折!”

大象沉默了了一會兒:“等晚上我問問我的夥伴看看,或許我們在這裏呆不了多久,也或許還要呆一段時間,到時再說吧!”

黃毛小子無所謂的聳聳肩:“沒問題,反正我晚上都會來這裏,如果你沒看到我,就問那群人,他們會知道在哪可以找到我!順便說一句,我叫漢斯!”

“我的朋友都叫我大象,弄得我自己都快記不住自己的真名了,你要願意也叫我大象吧!”大象可不願意把自己的消息胡亂的告訴別人,猶其是這種三流的小混混。

要在自己的地盤上,這些小家夥當外圍的打手都不配:“媽的,老祖母一樣的國家,連混混都是這麽爛!”不過也幸虧有他們,大象才覺得日子比較好打發,畢竟大家都是在道上混的,有些共同語言。不像老狼,每天抱著把破吉它在台上唧唧歪歪的哼兩句隻有他自己才聽得懂的歌。

看見店老板走了過來,老狼放下了手中的吉它:“老板!”店老板給了他肩上一拳:“少來這套!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就是跑這來混日子的。都是哥們,別給我裝這些假樣子!”

老狼笑了,店老板叫王誌遠,原來也是特種部隊的,隻是沒什麽名氣,對於自己這樣的人,他心裏的佩服不是一點兩點,所以才不管自己和大象是為什麽而來英國的,二話沒說就找了地方讓他們住下,還讓他們在店裏“打工”。

說到哥們兩個字,老狼又回想起在特種部隊裏的日子:“唉!真懷念以前的日子啊!”

話一出,王誌遠的眼睛也紅了:“不知道以前那些出生入死的夥伴現在都怎麽樣了,連你和吳大哥都是現在這樣的狀況,我真不敢想像他們現在的生活狀況啊!”

老狼深深的吸了一口煙:“沒辦法,軍隊需要新鮮血液,新人代替老人是不可避免的。盡好了自己的本份,也就足夠了!畢竟我們不是為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才進特種部隊的!”

聽到這句話王誌遠重重的拍了拍老狼的肩膀:“說得沒錯!我們都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麽才進特種部隊的!!隻要國家需要,我立馬關了店回去,眉頭都不皺一下!!”

看著王誌遠眼裏騰騰的殺氣,老狼心裏一陣感動:“來!咱哥倆一塊吼首歌怎麽樣?”

“什麽歌?”

“《咱們當兵的人》!”

音樂響起,酒吧裏的客人都驚奇的發現這首音樂與平時那些混亂的重金屬音樂不同,一股無法言語的感情從兩個東方人的歌聲中吼了出來,那是一種自豪,一種悲傷,一種懷念,還有一種無法憾動的決心:“咱當兵的人,有啥不一樣,隻因為我們都穿著樸實的軍裝!咱當兵的人……”

雖然聽不懂他們唱的什麽,可是音樂是世界共通的語言,酒吧裏的人都被眼前這兩個男人深深的打動了,他們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和著兩人的歌聲一起哼著吼著……

看到酒吧裏這副樣子,大象一臉的不滿:“叼!一天到晚隻知道耍酷,怕別人不知道你當過兵啊?”

“沒有當過兵的人是無法理解這種感情的!”吳學賓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大象沒有回頭,一支煙往後丟去.

吳學賓接過煙坐了下來:“雖然隻是短短的幾年,可是這幾年的回憶永遠保留在我們心中了。盡管現在離開了部隊,可是我們永遠都認為我們是驕傲的中國軍人!隻要國家需要我們,我們隨時願意衝回去報到!”

看到他還要說什麽,大象連忙舉起了手來:“拜托不要說了,我沒當過兵,沒有你們那麽高尚的思想。我就是一黑社會!”

吳學賓緩緩的吐出口裏的煙,看著它們消散在空氣中:“你們……不是簡單人。雖然你們不說,可是我知道。我在特種部隊裏那麽多年不是白當的。你們到這裏來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不過我不會八婆的去問的。”

說完他盯著大象:“如果你真的是一個垃圾,威哥絕對不會和你在一起,哪怕你再厲害也不會!我不知道他現在變成什麽樣,但是我知道他對中國的那份感情沒變!對中國軍隊的那份感情沒變!”

看著吳學賓狂熱的眼神,大象在心裏默默的回了一句:“你小子還不是一樣?叼,以後身邊又要多一個喜歡扮酷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