鴨田雅一失蹤了。

他帶著簡單的旅行用具出了門,並沒有發生什麽異常的事情。今年春天他才剛剛從周刊總編的位子上退下來。他對家人說要好好的休息一下,想離開東京到各地去周遊一番。由於這是他的一貫愛好,所以家裏人也沒有說什麽,甚至沒有問一下什麽時候出發,要到那些地方去。可是從他離開家到現在已經整整一個月了,什麽消息也沒有,而往常他出門旅行雖然也是這麽無聲無息的,但是一般一兩個星期以後就會回來,可這回卻一反常態,不由得不讓人擔心。

鴨田先生家裏隻有妻子百合子和兩個兒子。長子是政府的公務員,已經結婚了,現在和妻子獨自住在外麵。次子今年也從大學裏畢業了,在一個大公司裏找到了一份相當不錯的工作

所以當我們知道他失蹤以後大家地第一感覺就是莫名其妙,都有些不可思議的感覺。鴨田先生在我們這個周刊工作了足足二十年,想當初我進到周刊的時候他已經是總編了。他的能力不可謂不出眾,很受我們老板的賞識和重用,以至在他退休的時候我們老板還有意聘請他出任周刊的顧問,但是她卻拒絕了,理由是工作這麽多年了,有些累,想先休息休息,到處遊玩一番。

我們大家都很尊敬這個人,雖然這個人有些孤僻和保守。他的興趣不是很廣泛,隻是喜歡旅遊、攝影和讀書。不喜歡出席什麽熱鬧的聚會,即使是因為工作上的應酬也總是適可而止,從沒有什麽越軌的行為。而且,鴨田先生並不因為受到上司的信任而與同事的關係搞得十分緊張,相反,他與大家的關係十分融洽,總之,他在周刊裏得到的是一片好評。

我們大家對他的失蹤十分關心。其中,我是尤其關心這件事的。這不僅是因為當初是他把我一手帶進周刊的,更因為近幾年來年來他對我的幫助和提攜,使我從一名小小的跑娛樂新聞的記者變成今天的副主編的重要秘書。再說,這件事情十分蹊蹺,完全違反了鴨田先生一貫的作風,我對這其中原因的好奇也是讓我對這件事如此關注的理由之一。

我坐在沙發上,喝著咖啡,嫋嫋的香氣充斥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在這個時候,我的思維總是最活躍的。

鴨田先生工作的情況我十分清楚,其中應該沒有什麽會讓他失蹤,那麽又會是什麽原因呢?是家庭嗎?我的腦海裏不由得浮現出鴨田先生一家人的形象。他和妻子百合子的關係是很好的。兩人是通過周刊裏的人介紹認識的。婚後兩人的感情十分融洽,至少人們在周末或者是節假日常可以在銀座的飯店裏看到兩人在一起吃飯。

他的兩個兒子也十分爭氣,沒有讓他怎麽費心。長子在大學畢業後就考取了公務員,不久就和一位姑娘結了婚,現在在外麵住,不過也常回去看望父母。次子更是名牌大學的優等生,一畢業就被一個知名的大企業聘用了,可以說是前途無量,現在還和父母住在一起,也是個很孝順的孩子。

想到這,我不由得困惑極了,這樣的家庭,如此的事業,有什麽原因能讓鴨田先生拋棄這一切玩兒起失蹤的把戲呢?想到這兒,我不由回憶起在鴨田先生退休的告別會上,我們的主編和他開的一個玩笑:“鴨田先生啊,努力這麽多年終於有了善果,現在孩子和家庭都有了保障,婚姻又是那麽美滿,我們可是羨慕死你了。如果我們能有你這樣美滿的家庭早就不幹了。以後釣釣魚,收拾收拾花園,真是太舒服了!”當時大家全都笑了。這讓我懷疑,如此完美的生活,有什麽理由會讓他自發失蹤呢?簡直莫名其妙啊!

會不會是退休以後因為無事可做,心態失衡導致離家出走呢?我的心底突然浮現出這個可能。可是,這個可能一出現就被我否決掉了。原因很簡單,如果他想找事情做就不會不接受老板的邀請了。更何況,鴨田先生在退休時的心理狀態十分良好。雖然退休前後他總令人覺的有些沉默寡言。可是這種沉默寡言卻似乎和退休老人們通常所表現出的憂鬱不太一樣,那是一種在長期奮鬥後終於得到圓滿結果時的清爽情緒。他好像曾經不止一次的地對人說過:“我應該去個好地方,痛痛快快的玩玩。”總之,他好像在退休後就放了心似的。這樣的心理狀態,可能做出失蹤的事情嗎?喝著咖啡,我不由得開始頭疼起來,簡直是毫無頭緒啊。

不過,既然在屋子裏苦思冥想無助於揭開這個失蹤之謎,那麽這件事情肯定是有我不了解的地方。那麽與其在這裏傻坐著還不如去調查一下這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麽。於是,我和一個朋友青田規司就直奔鴨田先生的家而去。

鴨田先生的家是一座中等規模但同時也很瀟灑的住宅。接待我們的是鴨田先生的夫人百合子,她大約有四十六、七歲的樣子,前額寬寬的,個子高高的,很有些風度。她把我們讓進了會客室,這間會客室雖然很狹窄,但布置的卻讓人感到一種洗煉和沉著。

我先向她表示了慰問,並說了一些什麽“鴨田先生一定會平安歸來”之類的安慰的話。接著我就向她詳細地詢問了鴨田先生離家時的情形和隨身攜帶的物品。她說好像他臨走的時候隻帶走了一隻僅能裝一些必需品的旅行皮箱,其他的就什麽也想不起來了。在詢問期間,鴨田太太給了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雖然她給人一種很賢惠的感覺,但是她卻顯得稍微有些過分的冷靜了——自己的丈夫失蹤了,家裏卻還收拾得那麽有條不紊,整個家給人以一種安靜的感覺,絲毫沒有一般人遇到這種事的時候那種慌亂和手足無措的樣子,反而是冷靜和禮貌的。這讓我不禁有些懷疑——難道百合子知道自己丈夫的真實情況所以才表現出這樣一種狀態嗎?

這時,青田突然問道:“夫人,很抱歉問這樣的問題,鴨田先生會不會是自殺呢?家裏有沒有遺書之類的東西?或者鴨田先生在離開之前有什麽異樣的表現或是話呢?”

“沒有。”鴨田太太很平靜的說道,那種平靜的態度仿佛她在說別人的事情似的。“我在家裏既沒有找到什麽遺書,也沒有發現他在離開家的時候有什麽異常行為或者是奇怪的話?同時我也向親戚們詢問了這樣的問題,但是都沒有發現什麽。”

我遲疑了一下,又接著問:“那麽,夫人,我知道打聽這些事情有些不禮貌,但我想知道在您的家庭裏有沒有發生過什麽令鴨田先生感到煩惱的事情呢。……”

“沒有發生過,那些在別人家裏發生的各種各樣的事情我們家裏從沒有發生過。”

所謂“各種各樣的事情”相比是指那些因為亂搞男女關係而導致夫妻不和的事情吧。

聽了這話,我心裏暗想這倒是符合鴨田先生一貫的表現呢。

鴨田太太又接著說:“那些事情是不會在我們家裏發生的,您們也是我丈夫的同事,應該對他的為人有所了解的。所以你們不必懷疑我丈夫是因為這個才失蹤的。倒是我懷疑他是不是在旅行的目的地出了什麽事。”

“噢,那麽鴨田先生在離開的時候告訴你他要去那裏了嗎?還有我想了解一下他隨身帶了多少錢呢?”

“他旅行的時候從沒有告訴我他要去哪裏,這次也一樣。至於錢嘛,前些時候我查了一下,才發現他帶得似乎有些多。”

聽到這,我眉頭一挑,“能告訴我具體數目嗎?”

“大約八十萬左右。”

“噢,那可真的是不少呢,請問鴨田先生過去也是這樣嗎?”

“沒有過,所以我才害怕他是不是出事了的。”

“您不知道鴨田先生帶走了這筆錢?”

“不知道。”

“那這筆錢的用途呢?”

“也不是很清楚。”鴨田太太搖了搖頭。

“鴨田先生在退休的時候對我們常說他想不再工作而去靜養的話。但他有沒有什麽商業投資的計劃呢?”

“應該是沒有吧,但是以前也有過那麽幾次沒和我商量就買了股票的事情,所以我不能肯定。”

……

接下來我又向鴨田太太了解了一些其他方麵的情況。當我說我對鴨田先生以前旅行時去過的地方很感興趣的時候,她請我們等了一會,從屋子裏拿出來三大本的攝影集。

打開攝影集,裏麵貼滿了各地的風景照片,應該都是在旅行的時候拍攝下來的。以我的眼光評判,這些照片無論是從構圖還是技術上講水平都是很高的。

而讓我感到有些意外的事,照片裏的地方都是些風景秀麗的著名的旅遊勝地,什麽福井縣的永平寺,祁部縣的下履溫泉、長野縣、京都、奈良……,這很出乎我的意外,我本以為以鴨田先生的孤僻性格即使是旅遊去的也很可能是一些別人很少去的荒山僻壤呢。不過這些地方好像都有溫泉,很適合休息呢,而且每個地方的照片拍得都不少,鴨田先生的心情應該是很好的。

鴨田先生是個一絲不苟的人,在每張照片的下麵都標記著日期,我把這些一一記在本子上就起身向鴨田太太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