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禦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在了李思思身後的樹上,冷笑了起來,“你確定你想的不是她就這樣死掉嗎?”

李思思恐懼的回頭,踉蹌著後退了兩步,下意識的朝四周看去,倉惶的道:“你怎麽在這?你……你又來幹什麽?”

冥禦隻是悠閑的坐在樹上,並不打算下來,微微的朝下低頭,就算蒙著眼布,也讓人覺得他犀利的雙眼正看著李思思,“來看看有沒有什麽是需要我幫忙的。”

“你……”李思思有些不明所以,臉色也有所緩和,她試探著問道:“你可以幫我姐姐?”

“那要看你想她死還是想她活?”冥禦歪了歪腦袋,輕輕勾起了笑容,冰冷且惡劣。

“我……”李思思居然猶豫了,她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頭,隻是片刻的猶豫,她立馬接著道:“我當然想她活!”

“想好了?”冥禦笑了起來,李思思點了點頭,後來又覺得冥禦可能看不到,又忙開口道:“當然了,我當然想阿姐好好的!”

冥禦似乎點了點頭,笑了起來,“看來你還不算太笨,不管你是什麽用心,起碼……證明你也許還是有點用處的。”

“什麽意思?”李思思有一種被人看穿了並且玩弄在鼓掌的感覺,她很不滿,可是又逃脫不了。

冥禦輕輕從樹上跳了下來,與李思思的距離一下接近了,嚇得她慌亂得後退,一步沒踩穩,狠狠的跌倒在地。

冥禦並沒有去扶她,隻是淡淡的道:“如果李絡歆在這個時候死了,雪妃因為下毒而被廢……那麽後宮,還有誰?”

李思思的心提了老高,卻聽冥禦一字一句的說道:“不可能是你,李絡歆若是死了,你就再沒有接近帝桀的機會!因為所有後宮的人,都會被一個人打壓!”

“難道是……”李思思喃喃的,有些不可置信的道:“是如妃?”

“你也沒有我想象中的笨。”冥禦說著,一步步超前走去,“若是如妃坐大,最先遭殃的便是你,況且……我怎麽可能讓李絡歆就這麽死了。”

“什麽意思?”李思思慌忙的起身,追上了冥禦的腳步,“你到底要對阿姐怎麽樣?”

“現在不是她死的時候!”冥禦神秘一笑,“她現在死了,就會永遠住在帝桀的心裏,任何人都無法撼動她的位置……而帝桀更不會多看你一眼,因為那會讓他對死去的李絡歆感到愧疚。”

“可是阿姐在的話……”李思思的話就那麽不經意的溜出了嘴巴,她意識過來時忙閉上了嘴,可是冥禦並不在意,隻是一步步的朝前走,根本不害怕會遇到任何人。

他走著,就算不看,也不會走歪,好像對皇宮異常的熟悉,一邊走,一邊道:“要讓帝桀對她失望,要讓帝桀恨她,怨她,無法原諒她……這樣,她才算死得其所。”

“你到底要幹什麽?”李思思追著冥禦不放,冥禦突然停下腳步,“現在不怎麽樣,不過去救她的命而已,不過你別再跟著我,不然我可不保證會不會被人發現。”

李思思果然停住了腳步,不敢再追,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冥禦身形一晃,已然不見了蹤影。

該說的他都說了,李絡歆……怎麽可能現在就死了?他的目的還沒有達到……他要的,是一個讚新的李絡歆。

現在……還遠遠不夠。

冥禦隱在樹間,快速的出了皇宮,手中不知什麽時候拿出了一個精致的布袋子,他從袋子裏摸出了一張人皮麵具……

輕輕的解下了蒙眼的布,還沒有露出眼睛時,人皮麵具已經戴了上去,一張讚新的容顏,英俊不凡,桀驁不馴,一雙深沉的眸子,帶著幾分玩世不恭,帶著幾分狂傲不羈,輕輕勾起笑容來時,再不是冥禦那樣的冰冷陰毒。

而是傲視人間的張狂,“師弟,多年不見……就借用你這副遺禍人間的皮囊來祝師兄一臂之力吧!”

說著,冥禦自信滿滿的走向了皇宮……除了用使臣的身份來覲見時,他是第一次正麵的這樣光明正大的從正玄武門而去。

*

夜已經黑了,依舊是冰冷的天氣,依舊是黑雲密布的天空,空氣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像是厚厚的黑雲要壓下來了一般。

整個宮殿都變得陰霾,進出的奴才臉上個個沉重,沒有一絲的笑容,甚至瞳孔的深處還布滿了深深的恐懼。

李絡歆依舊躺在雪妃的**,沒有人敢移動她。帝桀一步未離開過,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除了留下來檢查食物的以外,從踏進這個門後就再也沒有出去過。

就算再回天乏術,就算再有心無力。他們還是一個個焦頭爛額的忙活著,在李絡歆身上實驗了各種的辦法,喝了無數的藥,吞了無數的藥丸子,紮了無數的針……甚至還嚐試了放血。

可是沒有一樣有效果。

就算如此,每一個太醫都還是依舊忙活著,就算他們已經沒有辦法可想,卻還是做著樣子,因為一停下來就會被帝桀追問。

結果不是他們能承受得起的,雖然最終也逃脫不了,但是能拖一刻是一刻……眾人全身冷汗都浸濕了衣衫,卻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

帝桀來回走動兩次,突然朝床邊而去,李絡歆的狀況更加的嚇人了,不僅麵色青紫,眼眶和嘴唇發黑,更讓人恐懼的是,她的頭發,眉毛……甚至指甲,都泛出了一種詭異的暗紅。

“到底是如何?”帝桀終於還是問了,他無法再欺騙自己,就算一直不問,依照現在的情況看來,也拖不了多久了。

他害怕問,所以一直抱著一絲希望,可是……真的是沒有辦法了,他心裏其實比誰都清楚。

太醫們戰戰兢兢的齊排排跪好,一起搖頭歎息,“臣等無能無力,請皇上責罰。”

簡單的幾個字,就像在帝桀的心裏打上了一個烙印一般,火燒火燎的痛。

他的腳步一個搖晃,猛然坐在了床沿上,莫言一直在一旁看著,慌忙伸手來扶,“皇上……皇後娘娘還未氣絕,還是有希望的,龍體為重啊!”

太醫們也忙符合道:“皇上保重龍體啊!”

帝桀閉了閉眼睛,表麵無任何的波瀾,因為那深沉的雙眼一閉,關上了所有的情緒,可是莫言知道……帝桀身上每一塊肌肉都僵硬著,甚至他的手緊緊的捏成了拳頭,幾乎能聽到骨骼的響聲。

帝桀整個人都緊繃著,莫言也從來沒有過的緊張,目不轉睛的看著他輕輕的睜開了眼睛,那一抹痛心一閃而過。

帝桀的情緒總是那麽快的閃過,讓人無法捕捉,可是莫言這次……是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的隱藏是不是太吃力了……所以讓莫言也捕捉到了。

莫言心裏無奈的歎了一聲,也就是這個時候,帝桀輕輕的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想到可行的方法再來。”

就如同大赦一般,太醫們連連磕頭,連滾帶爬的衝出了宮殿。

帝桀這時才低了頭,歎了一聲,“莫言,你也出去吧。”

“是。”莫言輕輕應了一聲,擔憂的看著帝桀,又看了看李絡歆,這才出了門去。

帝王的軟弱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看的,莫言當然明白。

他也明白,帝桀不是放棄了治療,而是不忍心太醫們在李絡歆的身上做那些無謂的治療,她到底有多痛苦誰也不知道。

因為她就像是死了一樣,若不是還有微弱的心跳……她真的就像一具恐怖的屍體一樣。又怎麽忍心讓太醫們在她身上到處紮針,到處放血呢?

更何況一切都於事無補,又何必讓她再痛苦呢?

帝桀看著李絡歆包紮起來的手腕,輕輕的撫摸過上麵帶著血跡的紗布,閉眼時臉上痛苦的表情終於是顯露無遺了。

他哭不出來,並不是不傷心,而是不願意落淚。

他記得,李絡歆很少落淚。她很堅強,可以忍受一切,甚至幾次從死亡線上掙紮回來……這一次,也一定可以的,所以他憑什麽落淚?

“歆兒,會好的。”帝桀握住了她蒼白無力的小手,那被紗布層層包裹著的小手,“我還沒穿上你親手做的新衣呢,我一直記得,也一直等著,等著……你願意把它送給我的時候。”

很多事情,帝桀是知道的,李絡歆不敢愛他,不敢接受他,他都知道的。包括李絡歆鎖起來的那一件衣服,可是他不願意多問,不願意捅破什麽。

因為兩人的關係看似牢不可破,其實卻就像是紙老虎一般,一桶……也許就破了。

他們都是聰敏的人,都是堅強的人,但同時也都是敏感的人。

害怕傷害,害怕一切未知的將來,所以帝桀寧願就這樣寵著她,等著她,一直等著她真心接受的那一天。

“一定會好的。”帝桀的臉色異常的蒼白,使勁的捏著李絡歆的手,真想也許下一刻她就痛得叫了出聲,然後皺著眉頭嬌嗔,‘你弄痛我了。’

可是沒有,李絡歆沒有任何的表情,甚至身體都沒有一絲的顫動,感受不到她呼吸時胸膛的起伏,那呼吸那麽的微弱……

帝桀深深的呼吸,一種像是要窒息了一般的感覺圍繞著他,他想做什麽,卻隻能握著她的手……動彈不得。

“你就算死了……我也不會放開你的!所以你最好是起來,不論你想要的是什麽,權利也好,名利也好,甚至我的心……你都可以得到的,你的母親妹妹,你的家人,你在乎的一切……都會如你所願的,所以一定要起來。”帝桀的聲音沙啞,像是很困難才發出的聲音。

李絡歆沒有回應,他狠狠的皺起了眉頭,“你惹我生氣了,你最害怕我生氣了對不對?我現在很生氣,我問你話你不回答,我叫你起來你不起來!”

帝桀突然狠狠的捶了一下床板,滿腔的憤恨和無可奈何,那種滋味,讓他無法發泄出來,他緊緊的捏著李絡歆的手,一字一句的道:“你若不起來,我就毀了跟你有關的一切人和物,你若是舍不得,你若是害怕……就起來!”

沒有任何的反映,隻有帝桀沙啞低沉的聲音,像是黑夜裏受傷了的野獸低沉的嘶吼。

“我真的是沒有辦法了!”帝桀突然靠了下去,伏在了李絡歆的肩窩上,有他熟悉的味道,卻沒有他熟悉的溫暖。

她的身體冰涼……那溫度刺痛了他的心。

“真的沒有辦法了。”帝桀嘶吼了起來,也就是同一時刻,他使勁的捶打著床板,也就看到了自己拇指上的玉扳指。

帝王家代代相傳的玉扳指,打開國庫裏那個珍藏著寶藥盒子的唯一鑰匙。

那裏麵有藥王穀穀主慕無天配置的聖藥,世上隻有三顆……傳聞當初父皇用了一顆,一顆下落不明,而有一顆就在那盒子裏。

先帝聖旨明明白白寫著,那是用來救帝王於危難時的聖藥,隻要沒有斷氣,可起死回生,解百毒,治百病!

也就是說……

“有辦法。”帝桀突然笑了起來,一下起了身就往門外衝去,他怎麽會沒想到……以前他根本不相信有什麽聖藥,從來不當真,所以根本沒有記在心上。

而太醫們就算想得到,也不敢提,因為那是帝王才可用的東西,是帝王自己用來救命的,就算皇後再尊貴,也不可能有資格服用。

帝桀當然不會管那麽多,他現在突然記起來了,這一刻他那麽的相信……那顆藥可以救李絡歆的性命。

飛快的打開門,和一個直衝衝撞進來的身子撞了個滿懷。

兩個人都退了兩步,帝桀憤怒的抬眼,就看到莫言穩住了身子利索的跪地道:“奴才該死,皇上恕罪!”

帝桀皺了皺眉,還沒有開口,莫言就接著道:“皇上,娘娘有救了!藥王穀少穀主慕楓……就在南朝,此時在皇宮外求見!”

“什麽?”帝桀的心一下就提了起來,驚訝到不行。

藥王穀,那是一個相當於傳說一般的存在,那個神秘的山穀,像是世外桃源一般,是人們心裏美麗的憧憬。

傳說藥王穀是匯聚了當代所有歸隱的鼎盛傳奇人物,其中為首的便是神醫慕無天一派,還有很多奇人異士隱居在那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而慕無天或者是少穀主慕楓,哪一個不是神出鬼沒,神龍見首不見尾?要想尋找他們的蹤跡,簡直比登天還難。

不是帝桀沒信心,但是就算他傾南朝之力,也未必能尋到藥王穀所在。所以一直以為那隻是一個傳說,所以那顆聖藥,他從來沒放在心上。

至於民間傳聞,藥王穀的人醫術如何如何,就連一個掃地丫鬟也許都是神醫轉世的傳聞,他就更是沒放在心上。

可是就是這關鍵的時刻……藥王穀少穀主慕楓,居然就在南朝,就在皇宮門口……而他,就急需一名神醫。

“確實嗎?”帝桀當然會懷疑,世界上有巧合,但是不會有那麽巧合的巧合!

莫言神色有些凝重,也很欣喜,伸手遞上了一塊牌子,帝桀伸手接過時,臉色一凝。

金燦燦的金牌,上麵精致的雕刻著龍騰的圖案,背麵刻著的……是他父皇的名號,這確實是先帝禦賜的金牌。

帝桀當然不會看錯,因為皇家的工藝,首先就不是可以模仿的,再者……那後麵的名字篆刻,是他父皇親手手書,然後仔細雕琢而成,那是先帝的遺筆……一筆一劃,根本沒有半分的偏差。

“據慕楓所言,此金牌是當初先帝賜予慕無天的,除了讓其有自由進出皇宮的權利,麵見君王不用禮拜,甚至……有免死的權利。”莫言的心也有些顫栗,他伺候帝桀那麽長時間,先帝對他來說……其實不過是一個傳說。

先帝在的時候,莫言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小太監而已。所以這塊沉甸甸的金牌拿在他手裏,他自己也不免有些顫抖。

“這是自然的。”帝桀將金牌交換給了莫言,也很確定……來人確實貨真價實,於是忙道:“那快請吧!”

有現成的大夫,也還寄望於那沒有把握的藥丸子?畢竟那藥丸子吃下去到底有什麽效果……誰又知道?

既然慕楓是藥王穀的少穀主,也盡得慕無天的真傳,想必……是有能力醫治李絡歆的吧。

隻是這個巧合,難免在帝桀的心裏留下一個疙瘩,怎麽也無法解釋清楚。

莫言很快的退了下去,帝桀雖然無法冷靜,卻還是坐回了床邊,看著李絡歆昏睡的模樣,沉重的道:“無論如何,我也要試試的,就算是陷阱……也要跳。”

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李絡歆說的,不過不管如何,也不會有人回答他。

“慕楓覲見。”莫言的聲音響起時,門邊踏進一直月白色的錦靴來。

一個高大俊朗的男人,帶著玩世不恭狂傲不遜的笑容,衣角一甩進了門來,沒有半分的謙卑,更沒有想要行禮的意思。

當然他是不用行禮的,帝桀坐著,冷然的看著他一步步走來,他的眸子很黑……黑得讓人隻看得到他想要表達的感情,其餘的全部黑得摸索不到。

而他所表達的,便是一種張狂,那種自由自在的張揚,還有俊美無雙的臉上遊戲人間的笑容,那是一張讓人過目難忘的臉,說他麵似桃花也不為過。

這樣俊的男人,稱得上一個美字。卻又美得不妖冶,有比女人更美的容顏,卻也有著男兒該有的一切氣質。

“見過皇上了!”慕楓隻是輕輕一個抱拳,看的出來是沒什麽規矩可言的,“我隻是奉了老頭的命,到時間來檢查留在皇宮的那顆歸元丹,不知那藥現在何處?”

歸元丹,說的就是帝桀剛才想起的救命藥。

看著慕楓的模樣,帝桀不知道為什麽,雖然從未見麵,卻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是那種感覺……卻不是什麽好的感覺,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很不順眼的人一樣。

可是現在李絡歆的處境為先,於是他也挑起了笑容,道:“那事可先擱置,現下朕還有一事相求”

帝桀說求,已經很給了慕楓麵子。帝桀就算不喜歡他,也不願意兩人談話破裂,像慕楓這樣遊戲江湖的男人,渾身都是張狂的氣息,想必禮賢下士是不會錯的。

“哦?是治那個病人?”慕楓不是傻子,眉頭一挑,頗為調皮卻又驕傲的道:“本大爺也不是什麽病人都看的,這也得看本大爺的心情。”

帝桀的眼一沉,卻忍了。

慕楓這時上前了兩步,一點不畏懼帝桀殺人的眼神,往**看了兩眼,絕世完美的桃花眼便彎曲了起來,笑道:“哈哈,這真是難得一見極品毒藥啊!聽說皇宮吃人不吐骨頭,原本還不信,這下是真的信了……果真好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