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城郊,在南朝春日裏滿地開滿了金燦燦的油菜花,放眼望去一片金色的海洋輕輕搖擺。

今日天氣似乎很是晴朗,久違了的和煦春風帶著花香輕輕吹過,讓人心曠神怡。

蘇青鸞和黑崖一路馬不停蹄,直到到了一個小小的院落,那是一座隱在花海中的竹屋,綠色的精致竹樓隱在花樓中,成就了一片美麗的風景。

走進了柵欄內的小屋,黑崖牽著馬往不遠處的河邊去了,沒有說一句話,隻是離開了這個小竹屋。

小院子裏的石桌上,冥禦正悠閑的坐著,今日不同往日,卻是穿著一件清爽的玄色長衫,坐於這一片花海中的小院子裏,整個人看起來都溫和了不少。

他的手中剛泡好了一壺茗茶,然後似乎聽到了蘇青鸞的腳步,為蘇青鸞倒上了一杯清茶,抬起臉來輕輕一笑……就算蒙著眼布,看不到他的眼睛,也讓人覺得他的笑容溫柔了許多。

蘇青鸞看到他時,那一襲紅衣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撲上了他玄青色的身子,摟住了他的脖子,整個人都撲進了他的懷裏,笑了起來,“大人……奴家想你了。”

冥禦低下頭來,雖然看不到她,卻異常明白的笑了起來,伸手圈住了她嬌小的身子,卻還是笑道:“你又胡來了是不是?你不是自作主張的要留在皇宮裏了嗎?又跑出來做什麽?”

“皇宮裏一點也不好,”蘇青鸞撅嘴,美麗風情的臉上卻是多了一絲憨態,越發的讓人覺得她現在才像一個女人,一個撒嬌的女人,她摟著冥禦的脖子,撅嘴道:“是我自作主張了,可是也是為了大人好啊,大人知道的,為了您……我什麽都願意做。”

“太傻了。”冥禦揉了揉蘇青鸞順滑的青絲,似乎惆悵的歎了一聲,“三座城池……你難道一直以來,都認為你的價值隻有這點嗎?”

蘇青鸞愣了一愣,仿佛看不透冥禦此刻說的話是演戲還是真實……那一聲歎息,若是演戲的話,那他的演技不是太好?但若不是演戲……他這話,又蘊含了什麽意思呢?

她想不明白,可是卻還是笑著,依偎進了冥禦的懷裏,認真又輕柔的道:“不管如何……青鸞隻會是大人的。”

冥禦沒有再說話,隻是摟著她的手緊了一些,蘇青鸞趁機抱住了他的脖頸,抬頭就將紅唇印上了冥禦有些冰冷傷感的薄唇。

兩個人似乎都是一愣,然後蘇青鸞閉上了眼睛,心裏有什麽一點點的破碎,可是她卻還是要麵帶微笑,要輕輕閉眸裝作很幸福……

冥禦輕輕的回應,將她小小的身子幾乎揉進了懷裏,可是他知道兩個人的唇都是冰涼的,他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希望一切都不要發生,當初救回她的時候,不該將她心裏的仇恨擴大……不該讓她選擇了這條路。

他突然想起,在那丞相府的小院子裏,那一樹紫藤花下,他為她彈琴,她輕輕的起舞,然後她為他泡上一壺香茗,兩人就如此坐在花樹下,靜聽花開。偶爾她會為他吹奏一曲笛子,她不會彈琴,卻吹得一手好笛,他靜靜的坐著,似乎能隨著她的笛聲,就真的聽到了花開的聲音一般……

可是那些……一切的美好都隻是表麵,一切的一切,都隻是為了此刻的開始。他突然有些不希望事態如此發展,想就此帶著她離開,回去離國。

蘇青鸞明明已經感受到了那不遠的隱蔽處,似乎有著了火一般的憤怒眼神刺在了她的身上,可是冥禦的吻有一刻的呆滯,她不容許在這個時候有一絲一點的差錯……

於是她伸手死死的捧住了他的臉,狠下了心的狠狠吻著冥禦,火熱的吻,柔軟的丁香小舌似魅惑人心的蛇一般,糾纏住了冥禦的唇舌,然後抵死的曖昧深吻。

冥禦一愣,看到了蘇青鸞輕輕閉著的眼睫毛微微的顫抖……她很害怕,他也很害怕。

一切回不到當初,但是卻必須前進……冥禦突然覺得世界總是這麽悲涼,曾經她會充滿自信的說‘一切都會過去’,如今……她也隻在這悲涼絕望的生命中輕輕的顫抖,尋找著活下去的理由。

冥禦的心微微的痛,似被什麽觸碰到了一般。他緊緊的抱住了她的身子,熱烈的回應她的吻,幾乎想將她所有的一切都吸允個幹幹淨淨,他承認他不可思議的淪陷了……

淪陷在她當初不經意的笑聲裏,淪陷在她後來憂傷絕望的眼神裏……淪陷在她此刻顫抖著卻又火熱的吻裏。

不管如此,此刻抱著她的是他,此刻吻著她的也是他……此刻擁有她的,還是他。隻要這樣一直下去,就好了……

就在這花海的田埂間,也是在不遠處的一個小山坡上,有一顆高大的長青樹,樹後……帝桀的眼睛幾乎要噴出火來了一般,他的拳頭緊緊的捏著,看著院子裏緊緊糾纏在一起親吻的兩個人,他的心就如同被利刃狠狠的插了無數刀了一般。

莫言悄無聲息的站在一邊,卻能感受到帝桀身上散發出來的強烈的寒氣和憤恨的殺意,原本以為跟著蘇青鸞出門,是能找到什麽線索,找到冥禦身世的一點點證據……可是卻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帝桀沒有出聲,卻是那麽仔細清晰的看到了一切……那張臉,那個人……他無數次的想著她能夠回來,無數的告訴自己,那具沒有臉皮的屍體不可能是她的……可是現在她又重新出現了。

可是她的笑容為了別人盛開,她的犧牲她的隱忍也是為了別人,甚至她的吻……也是別人的。

蘇青鸞是丞相冥禦掌權後的第一個女人,整整在他的身邊兩年,兩年來冥禦對她的寵愛和她的美貌使她短短時間就揚名四海。

冥禦重來沒有這樣的對待過一個女人,原本帝桀是不信的,他知道也許兩個人的關係是他接受不了的。可是沒想到親眼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才直到那是多麽的痛,那是多麽的絕望和憤恨!

“當初……她也是這樣看到我和李思思在一起的嗎?”帝桀突然開口了,嚇了莫言一跳,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麽,可是莫言低著頭,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可是據說……當初皇後娘娘確實是在那個時間去了秋瑤殿,至於她看到了什麽……莫言輕輕的歎了一聲。

帝桀也沒有追問,因為他也不需要莫言的回答。就算當時的他已經毫無意識了,可是他記得……那一聲尖叫,那憤恨絕望甚至是痛苦得要死去的尖叫……他記得的。

他當時聽到了,可是他無法從那藥物和酒精的毒性下醒來,他無法醒來,可是他聽到了她的絕望,聽到了她的痛苦……

那肯定是比他此刻看到的這一幕還要糟糕吧!?

“皇上,那不是皇後娘娘。”莫言適時的提醒了一聲,也許是提醒帝桀必須要清醒,也許是希望減輕一些帝桀的痛苦。

帝桀的嘴角輕輕揚起,卻是那麽苦澀的一絲笑容,他的眼睛最後一眼,深深的看向了那一抹豔紅的身影,然後轉身堅決的一步步離去。

莫言有些莫名其米啊的跟上,不知道帝桀此刻的離去究竟代表了什麽?是他無力阻止,還是他不想阻止?是他痛苦得無法再看下去,還是他覺得……因為那人不是皇後,所以根本不重要?

看著帝桀消瘦了許多卻依舊堅挺的背影,莫言深深的感受到了那背影的孤寂和悲涼,可是也深深的直到,帝桀越發的神秘莫測了,他的想法……連莫言也常常不清楚了。

蘇青鸞的身子微微的一僵,感受到了那強烈憤恨的目光消失了,她整個人突然輕鬆了,於是她鬆開了兩人這漫長又纏綿的一吻。

她睜開眼睛,還好……看不到冥禦的眼神,也防止了兩個人的尷尬,於是她底下頭來,抿唇道:“他走了。”

“嗯。”冥禦輕輕的應了一聲,可是他的手卻沒鬆開,沒有一絲想要放開蘇青鸞的意思。

蘇青鸞當然感受到了,可是她也沒有掙紮,隻是低著頭,因為就算看不到他的眼睛,此刻的她……也覺得尷尬,她故作冷靜的道:“我答應過日落前要回去的。”

冥禦突然伸手,抬起了她的臉。

蘇青鸞有一絲的慌亂,就像他低著頭透過了那塊黑布,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他的臉輪廓分明,俊朗的下顎輕輕勾起一抹笑容來,“你在害怕?”

“沒有!”蘇青鸞想掙紮,可是掙脫不了。因為她直到,掙紮就代表了她的默認,就代表了她害怕。

“你應該害怕的。”冥禦的嘴角涼薄,輕輕道:“因為你不會忘了,事情到現在……一直操控一切的人是誰,也不會忘了……除了權利和欲/望,除了帝桀和那些背叛你的人……你還有一個仇人……”

冥禦的手指微涼,輕輕的劃過她的唇瓣,接著道:“那就是我。”

蘇青鸞咬唇,別過了頭沒說話,她的想法果然都是逃不過冥禦的眼睛的,要說她不恨冥禦嗎?那怎麽可能?隻是冥禦對她來說,不過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就算是他從中挑撥,尋找機會離間她和所有人的關係……但是如果她的愛人和親人真的對她那麽信任,真的對她毫無保留……事情又怎麽會走到這一步?

她隻所以不甘,之所以恨他們,是因為她那麽的深愛他們!

而冥禦……沒有愛,就沒有恨……

“不管如何……現在的我們,才是一體的。”冥禦的唇突然湊近,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個輕柔的印記。然後離開了,他鬆開了擁抱,蘇青鸞起了身,卻還是沒有回過神來,隻是看著冥禦起身,緩緩的進了屋子,聽到他低沉的聲音輕輕的道:“完美的利用與被利用。”

蘇青鸞站在原地,冥禦卻已經不在她的眼前了。

利用與被利用嗎?這真是完美的詮釋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啊……隻是剛才那的一吻,沉淪了的究竟是誰呢?

馬蹄聲漸進,蘇青鸞回過頭去,看到了黑崖牽了馬過來,她該回去了……隻是不知道,回去要麵對的,是帝桀的怒火……還是帝桀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