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楓的笑臉如常,輕聲道:“我輸了。”

那麽輕的三個字,卻砸在了蘇青鸞的心上……冥禦贏了……可是她為什麽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我說過了,不會再有一個三年。”冥禦的笑容從來都是那麽篤定,他起身朝屋內走去的時候,對著蘇青鸞說了兩個字,很輕……可是卻讓蘇青鸞心裏一陣沉重。

他說:“謝謝。”

慕楓跟著進去了,蘇青鸞一個人站在外麵。是因為她剛才的表現,所以慕楓才故意輸了嗎?

冥禦……一早就知道慕楓會認輸,所以才下了那麽一著,置之死地而後生,這一向都是冥禦的作風。隻是慕楓,他這又是何必呢?

蘇青鸞的腳步有些沉重,她站到門前時,看到慕楓在為冥禦檢查眼睛,他依舊那麽笑著,似乎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還對著冥禦開玩笑說:“師兄這兩年的治療也很不錯,現在眼睛應該是能看到一些的吧?”

冥禦點了點頭,“兩年前便已經是這個樣子了,隻能看到一點光亮,我也就隻有這點本事了,兩年來……居然是一點進展也沒有了。”

“能這樣已經不是錯了。”慕楓笑著,又將眼布蒙了回去,“你近來都住在這裏嗎?我會每月來幫你施針的。”

冥禦點了點頭,“我在等一個……很重要的人。”

慕楓沒有再說話了,拿起銀針為冥禦紮起針來,一切他都做得從容不迫,沒有半點的不願意,也沒有半點的不高興。

可是蘇青鸞心裏,卻一直覺得……一定有哪裏不對勁。

為什麽冥禦生長在藥王穀還是慕楓的師兄,他們一起從小長大,藥王慕無天卻不幫冥禦治療眼睛呢?

若是他的眼睛是之後才盲的,那麽慕楓看來那麽有信心能治療,卻為什麽要與他一睹定輸贏,三年一次的賭約,贏了才幫他治療……為什麽呢?

兩人的感情看起來也不是不好,至少……蘇青鸞是真的覺得冥禦對待慕楓隨和了不少,而兩人相處時也很和諧,既然不是感情不好,卻為什麽連幫師兄治療眼睛,也要拖一個三年一次的賭約呢?

到底……是有什麽隱情不能幫冥禦治療呢?若是有什麽原因不能幫他治療眼睛……那現在慕楓輕而易舉的打破了規矩,會有什麽樣的後果呢?

蘇青鸞站在門邊,緊緊的抓住了衣袖。她不知道,未來會如何,冥禦的眼睛……究竟代表了什麽?

慕楓幫冥禦紮完針時,剛收起了銀針,院子外就傳來一陣的馬蹄聲,蘇青鸞轉眼看去時,是一身黑衣的黑崖回來了……不,是帝崢回來了。

“怎麽了?”慕楓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蘇青鸞的眼前,看著蘇青鸞緊緊的抓住了衣袖,緊咬著牙目不轉睛的看著遠處而來的人。

蘇青鸞搖了搖頭,此時帝崢已經進了院子下了馬,他換了衣服,遮住了那傷口,他遠遠的就已經透過鐵麵目不轉睛的看著蘇青鸞蒼白的臉了,他知道……她一定是發現了,不然她不會用如此的眼光來迎接他。

或許說,她不會自己一個人從山崖下回來。

帝崢捏了捏拳,走進時,蘇青輪突然道:“酒鬼,你能去那邊幫我采一些山花嗎?”

“呃……”慕楓愣了一下,隨即感覺到了四周緊張的氣氛,他看蘇青鸞和帝崢兩人目不轉睛的對視著,眼神複雜,於是點了點頭,離開了。

“進來吧!”蘇青鸞轉身進屋,帝崢咬了咬牙,跟了進去。

冥禦還是坐在裏麵,聰明如他,最擅長的便是讀人的心思,隻靠蘇青鸞剛才的幾句話,便已經猜出了積分端倪。

三人在竹屋裏,誰也沒有先開口,蘇青鸞死死的咬著牙,終於是放鬆了,冷聲道:“把你的麵具取下來吧,還有什麽意思。”

帝崢的手緩慢的揭下了麵具,相比起以前那個陰冷高貴的三王爺,似乎他的戾氣緩和了很多,沒有了以前那一張溫潤笑臉,卻是蘇青鸞那麽熟悉的麵無表情,細長的眸子,冰冷的眼睛。

“你們拿我當猴耍嗎?”蘇青鸞別過了臉,沒有去看帝崢,她不想看清楚他冰冷的眼睛裏……蘊含著什麽隱隱閃動。

“隻是和你一樣的交易關係罷了。”冥禦終於是開口了,“如果要帝桀失去他現在擁有的東西,我們就必須和帝崢聯手,這樣才算名正言順。”

“我不想知道你用什麽方法讓帝桀一無所有,也不管你和誰合作!但是你為什麽把他安插在我的身邊?”蘇青鸞冷冷的看向冥禦,他和誰合作她都不奇怪,在冥禦的世界裏,隻有交易和利用。

“原本我是打算自己去的,可是我要見一個很重要的人,必須等在這裏。”冥禦冷然開口,“何況,是他自己要求去保護你的!”

“那我還該謝謝你嗎?”蘇青鸞突然轉眼看向帝崢,情緒有些失控的怒吼道:“我是不是該感謝你!”

帝崢一言不發,隻是他挺直的腰板卻讓人覺得有幾分滄桑,他嘴唇輕抿,隻是搖了搖頭。

“你說話啊,你裝啞巴上癮了不成?”蘇青鸞深深的呼吸,猛然的閉上眼睛,回想起那些她曾經依靠他的日子來,她既然已經將黑崖當成了自己唯一的依靠,當成了唯一真心保護她,對她好的人。

要說恨,她當然是恨的!可是她現在生氣的不是因為她恨,她是害怕……害怕她突然不恨了!若是不恨了,她該用什麽樣的表情來對待帝崢?

蘇青鸞後退一步,差點搖晃著摔倒在地,帝崢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腕,就像無數次,她支撐不住時,都是他在身後支撐著她,安慰著她。

“不準碰我!”蘇青鸞失聲叫了出來,甩開了帝崢然後她看著他皺著眉有著痛苦表情的臉,一邊後退,一邊搖頭,“不要再跟著我了,我不想見到你。”她說著看向冥禦,冷笑了起來,“在你的世界裏,什麽都是可以利用的對嗎?你到底……有沒有心?一點點,哪怕是一點點……你痛過嗎?”

冥禦搖了搖頭,他的表情被蒙眼的布遮住了一半,隻是嘴唇那微微上揚的弧度越發的悲涼,“無情,無愛,便無心。”

“嗬……”蘇青鸞笑了起啦,“我隻做我該做的事情,但是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等著你的解釋。”

蘇青鸞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院子邊上便是馬匹,她跳了上去,揚長而去。馬蹄飛濺,在這寬曠的天地邊,蘇青鸞隻覺得風吹在臉上刀割一樣的痛……明明是豔陽夏日,卻那麽的冷……那麽冷……

“等我。”身後突然傳來聲音時,蘇青鸞身影一頓,身邊已然追上一匹快馬,卻是慕楓邪惡的笑臉,“你去哪,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你跟著我!”蘇青鸞別過臉,看向前方。

慕楓笑著,突然一打馬卻衝向了蘇青鸞的身前,“你去南朝皇城嗎?我也去……正好,那裏有一位想見麵的故人。”

“喂!酒鬼!不許你去!”蘇青鸞打馬追了上去。

“你管不著……”

兩個白色的身影,在這青草藍天間追逐而去。

冥禦和帝崢兩人站在了院子裏,看到兩人離去,消失在天邊的另一頭,帝崢突然轉身離去,“你在這裏等消息吧,我……還是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冥禦沒有說話,帝崢緩緩離去,他的嘴角升起一股冷笑來……他痛過嗎?

痛……那感覺已經離他很遙遠了,因為一個人曾痛徹心扉過,那麽之後……再大的痛苦,也許都感受不到了。

他輕輕轉身時,竹屋裏突然多了一個人,坐在桌子邊,一個黑衣人,帶著半麵的精致銀色鬼麵,全身冷然的氣息,那種壓抑得周圍空氣都冰冷的氣息,卻讓冥禦笑了起來,“你終於是來了。”

“那麽多年……沒想到還能再見麵。”那人站了起來,冷冽的氣息卻和冥禦那種內斂的陰寒不謀而合。

“沒想裝一次黛月樓的殺手,卻有這樣的收獲,天不絕我冥家。”冥禦笑了起來,不冰冷了,卻是真心的笑了,“那麽多年……還好嗎?”

“沒什麽好不好的,那個噩夢不驅散的話……永遠也不會好。”黑衣人朝著冥禦走了兩步,停在了他的麵前,那鬼麵下精致的下顎勾起了一抹笑容來,卻和冥禦一般,有著涼薄冰冷的笑容,他遞給冥禦一塊令牌,接著道:“以後黛月樓的殺手隨你調遣。”

“你不留下來嗎?”冥禦接過了令牌,卻問了一句。

那人轉身,已經渡步到了門邊,身子一頓,轉過臉來時,側臉的銀麵被外麵的陽光照耀著發出了冰冷的光,“我還有必須要做的事。”說完,他轉身要走……

“冥殤……”冥禦突然叫了一聲,捏了捏拳頭,才冷然道:“我等著和你團聚的那一天。”

修長的黑色身影頓了頓,陽光下的黑衣似乎顯得越發冷然悲涼,他輕輕側過了身子,伸手拿開了銀麵,就那麽一點,露出了那雙黑如夜空的深邃眼睛,那麵無表情的俊美臉龐卻和冥禦有那麽幾分的相似。

特別是他輕輕帶起一絲笑容時,幾乎和冥禦嘴角的弧度一樣,“會有那麽一天的……大哥。”

說完,在冥禦的眼神下,他轉身離去,隻是一瞬間的功夫,那陽光下的黑影消失不見……

冥禦狠狠的捏住了拳頭,臉上的升騰起來的憎恨讓他整個人都似籠罩在了黑暗中一般,他咬牙,聲音像是從地獄裏發出來的一般。

“一定會讓他血債血償的!”冥禦微眯了眼眸,向冥殤消失的地方看去,嘴裏呢喃道:“冥殤……我們會成功的。”

………………

蘇青鸞和慕楓進皇城時,夜已經升起了,蘇青鸞抬頭看了看高掛的月亮,突然想起昨夜花海裏看到的那又圓又大的月亮……那裏的月亮原來那麽的美。

“你知道皇城有一戶李姓官員的府邸嗎?我記得是在城南……十幾年沒來了,這皇城變化真大。”慕楓突然說話,讓蘇青鸞一愣。

十幾年?上次……也不過是兩年前,他不是來過一次嗎?蘇青鸞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問,可是慕楓又接著道:“我記得……那個李府……應該是在城南的,你知道嗎?”

蘇青鸞突然回過神來,城南的李府?那不是……

“你提那裏做什麽?”蘇青鸞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為什麽慕楓會提起李府,他說的故人……難不成是李府的人?

“你知道的話最好了,我們去那裏一次好不好?你帶我去啊!”慕楓開心的笑了起來,雖然已經是邪佞入骨了,可是他的笑容讓人看著就覺得很開心。

蘇青鸞別過了臉,咬了咬牙……她已經兩年沒有見過母親了,也不知道出了那件事情後,她過得可還好?有李思思在後宮支撐著……應該是不差的吧?

“是往這走吧!”慕楓說著,已經拉過了蘇青鸞的韁繩,轉向朝城南走去。

眼看著方向已經轉了,蘇青鸞卻釋然了,笑了起來,“是這邊來,我帶你去!”

也好……親眼看到的話,她也能心安。

兩人來到李府後,慕楓卻神神秘秘的帶著蘇青鸞來到了院牆外的偏僻處,兩人翻牆而上,小心的蹲在了後牆上,讓一刻柳樹擋住了兩人的身子,蘇青鸞貓著腰蹲在牆上,不滿的嘟嘟道:“你不是說來看望故人嗎?怎麽還翻牆?你到底是認識誰啊?偷偷摸摸的!”

“噓!”慕楓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探頭往院子裏看去,蘇青鸞也順著看了過去,這才發現,這院牆裏……卻是曾經她住的那偏僻的小院落……

如今更是破敗得不成樣子了,裏麵黑乎乎的一片,已經很久沒人住過了。

慕楓皺了皺眉頭,然後這才釋然的笑了起來,“看來她沒住在這裏了。”

“誰?”蘇青鸞轉眼問了一句,心裏卻已經‘突突’的跳了起來,慕楓轉過臉看著她,嘴角微微的笑著,卻是那麽真摯的笑顏,“我記得……她應該是叫……李絡歆。”

很久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此時突然從慕楓的嘴裏已一種很幸福的感覺念出來時,蘇青鸞當場愣住了。

“她……”蘇青鸞喃喃的想開口,卻怎麽也找不到自己的舌頭……慕楓怎麽知道她住在這裏?他們不過是皇宮裏見過一麵而已……而且……這到底怎麽回事?

“你認識她嗎?”慕楓的桃花眼從沒有過的光亮,一臉期許的看著蘇青鸞,“你知道她在哪嗎?我想看看……十一年,她長成什麽樣了。”

慕楓的眼裏有著那麽美好的幻想,似乎將他邪惡的眼睛都映襯得清澈無垢,蘇青鸞愣著,卻是好久……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木納的道:“李絡歆……她不是南朝的皇後嗎?”

“皇後?”慕楓瞪了瞪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你說那個小丫頭當了皇後?”

蘇青鸞艱難的點了點頭,慕楓一時回不過神來,卻突然想起了什麽,臉色瞬間蒼白,“可是……可是……我曾聽說,南朝皇後……不是……不是……”

“死了。”蘇青鸞接下了慕楓的話,兩人在院牆上四目相對,蘇青鸞的眼睛有些沉痛,而慕楓的桃花眼瞬間光芒散盡,他猛然搖頭,“不會……怎麽會……你是不是記錯了?我知道南朝的皇後姓李……也許,也許隻是剛好名字一樣!”

蘇青鸞看著慕楓慌亂蒼白的臉,喉嚨似乎被什麽堵住了一般……怎麽回事?她的心裏有一萬個問號……慕楓怎麽會不知道南朝的皇後是誰呢?不是他將那個時候解了她的劇毒,將她從鬼門關拉了回來嗎?

兩人明明就隻見過一麵而已……為什麽慕楓好像對她這張臉一點反映都沒有!他甚至不知道李絡歆就是南朝的皇後,可是他卻又知道……李絡歆曾經住過的院子,說什麽十一年前的小丫頭,說什麽……故人?

她怎麽從來不知道自己認識這麽一個人?

“李府的三小姐,李仲天的三女兒李絡歆,五年來冠絕後宮的南朝皇後……兩年前身中劇毒,死於護城河。”蘇青鸞木納的念著,忍著心裏那排山倒海的痛,她不停的告訴自己,不過是在說一個陌生人的事情而已……一個陌生人。

不是她。

“她……”慕楓突然坐在了院牆上,失去了所有力氣一般的隆拉著腦袋,臉色蒼白深情悲痛,那雙絕世的桃花眼染上了悲傷的氣息,月光透過他細密的睫毛灑進那雙沒有星光的眼眸裏,他的聲音突然嘶啞,然後蘇青鸞看到他的肩膀輕輕的抖了起來,聽到他笑了起來。

笑得那麽悲涼,那麽……傷痛,他說:“她……居然已經死了嗎?”

蘇青鸞看著慕楓近在咫尺的臉,卻不知道該說什麽……李絡歆死了……他那麽的難過嗎?原來……還是有人會為她難過的嗎?會有人為她傷心,有人為她惋惜……雖然這個人對於那時的她來說,隻是一個陌生人。

很久,很久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蘇青鸞隱忍了很久,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沙啞,不那麽悲傷,她小心翼翼的問道:“你認識他嗎?”

慕楓低下頭,他的手裏拿著什麽東西,蘇青鸞看去時,他攤開了自己的掌心……

蘇青鸞的心猛然一跳,慕楓手中拿著的,卻是她小時候羨慕別的姐妹有美麗的玩偶而自己用碎步做的一隻小兔子,隻有小拇指那麽大點……攤在他的掌心裏更是小巧玲瓏。

那是……

“這是她送給我的。”慕楓的眼睛長久停留在那一隻小兔子上,“我好好的收著呢,一點也沒有損壞,可是沒想到……她卻已經……”

那隻用白布做的小兔子,那麽安靜的躺著,沒有一絲破損和汙垢,那是代表著十一年前……一個冰冷的冬日。

那年,是慕楓第一次來到南朝,他很小很小就出穀遊曆,第一次來的地方就是南朝,這個繁華的國家,那時候……他不過十二歲。

有一天他突然看到客棧裏有一個小女孩,穿著平凡的布衣,卻是整理得很幹淨,梳著流利的麻花辮,不過十歲的模樣,稚嫩的臉龐,因為穿的稀薄而凍得通紅的臉頰。

她在看到有一個中年男子出客棧的時候,猛然一下跪倒在那個人的腳下,然後慕楓聽到她一邊磕頭一邊哀求道:“求求您,救救我的母親吧,聽說您是藥王穀的神醫,您的醫術能讓人起死回生,求求你……救救我的母親吧,求你。”

那男子低眼看了她一眼,那時候慕楓就知道他才不是藥王穀的神醫,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沒有拆穿,隻是看著那個人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然後不屑的問了一句,“你有錢嗎?”

小女孩愣了一下,冰天雪地裏她凍得顫抖,抬著一張清秀的小臉茫然的搖頭,“我……我沒有錢。”

“沒錢還看什麽病?你以為我藥王慕無天是隨隨便便就給人看病的嗎?”那人說著就要走,那時候慕楓覺得真好笑,沒想到在外界居然還有人冒名頂替他家那個糟老頭子。

“求你,我雖然沒錢,但是……但是我什麽都會做的!我會賺錢的,求求你,先救救我的母親吧,我一定會賺到錢的,她已經不行了,求您了……大夫們都說,隻有您能救她了,求您了,神醫……”小女孩沒有哭,隻是卑微的跪著,一個勁的磕頭,磕在冰冷的地上,一聲聲的悶響。

“滾開,別妨礙我做正事!”那中年男子厭煩的皺眉,一腳將女孩踹倒在地,然後跟著一個穿著華麗的胖子走開了。

“求你,求你……”小女孩慌忙的爬了起來,這時慕楓才看到她的額頭已經青紫了一塊,有淤血滲了出來,可是她還是跪著,不停的磕頭,一臉期盼著焦急,不停的念著,“求求你,救救她,救救我的母親……求您,求您……”

那男子已經走遠了,可是她依舊跪在那裏不停的磕頭……

慕楓就坐在客棧裏,直到看著店小二好心的出了門去將她扶了起來,歎息道:“人都走了,你還求什麽,快回去吧!唉……”

女孩迷茫的抬起頭來,才看到冰冷的大街上,過往的人群裏……哪裏還有那個神醫的影子。

她死死的咬住了唇,似乎要哭了……可是她沒有哭,她狠狠的吸了兩口氣,然後轉身離去,她的背挺得筆直,小小的肩膀卻在冷風裏微微顫抖。

那時候慕楓很好奇,她為什麽不哭呢?

慕楓就因為那麽一個問題,悄然無聲的跟上了她的腳步……跟著她翻過了牆頭,看到了那破敗的小院子。

“三小姐……三小姐,大小姐找您,說您昨天洗的衣服沒洗幹淨,讓您趕緊過去呢!”

她剛進屋而已,還沒來得及暖暖身子,已經被人叫了出去。

慕楓在府裏轉了一圈,他那時輕功已經很好了,他明白這些大戶人家的嫡,庶有別,卻沒想到差別那麽的大,不免有些歎息……還是藥王穀好,不論是少爺還是丫頭,其實都是一樣的,像他就常常被嵐玉那小丫頭欺負的。

他搖著頭,身子卻那麽不聽使喚了進了那破舊的小屋子,然後替那幾乎已經斷氣的女人把了脈,然後他離去了……

夜裏他再來的時候,手裏已經帶著藥包和藥方了,他高高在站在牆頭上,看到那小女孩時,猛然叫了一聲,“嘿,小丫頭。”

“咦?小偷嗎?”她瞪著眼睛,卻不害怕,“我這裏沒有錢,你要偷的話,去另外的院子吧。”

然後她轉身就要走,他著急的跳下牆來,一把將藥包塞進了她的手裏,“這是能治你母親病的藥。”

她一臉疑惑的看著他,他不知道為什麽,脫口而出,“就是早上那個神醫,藥王穀的神醫讓我帶給你的!”

“真的嗎?”她的眼睛突然放出了光彩,那麽動人的光彩,她笑著,“我就知道,神醫一定是好人的。”

她笑起來那麽好看,白淨的笑臉雖然瘦得下巴就尖得像錐子一般,可是卻那麽好看,她摸了摸自己身上,然後從袖子裏摸出了一隻剛做好的小白兔,小得可笑的布偶……

“我什麽都沒有。”她有些害羞的低下頭,“你把這個給神醫,我隻有這個能謝謝他了,我叫李絡歆,你告訴他……我以後一定會報答他的!”

說著,她歡樂的跑開了,呼喊著:“胭脂,胭脂……有藥了,母親有救了。”

那隻兔子,就那樣躺在了他的手心,一直定格……

直到現在,那隻兔子還是那個模樣,隻是……那掌心變得厚實,變得可靠……也變得寬闊了。

“原來是你……”蘇青鸞苦笑了起來,聽了慕楓說完這件事情,她才笑了起來,原來神醫是假的,她感恩戴德記了那麽久的大恩人……卻是那個毛頭小子。

在她對生活絕望的時候,讓她相信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恩人,給了她最大的恩惠,讓她留住了自己最親最愛的人……讓她一直以來,心裏都留著一個善念,認為世界上還是有好人的。讓她在那絕望的世界裏,擁有了這麽一個念想,然後一直堅強著挺過了那麽多風風雨雨的人……

卻是他。

慕楓收起了手掌,歎了一聲,“物是人非。”

他抬起頭來時,對上了蘇青鸞有些泛紅的眼睛,她看著他那麽的深沉,似乎有淚水盤旋在眼眶裏,他突然笑了起來,“不用那麽感動吧!不過……前塵往事了,佳人已去,唯有一聲歎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