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禦花園差點被帝崢再次撞見以後,李絡歆整整一個月沒有再出過秋遙殿,雖然後來凝妃的款待讓她很舒心,能在宮廷深處遇到自己一見如故的知心人也很讓她欣喜,可是為了避免再次遇到帝崢,李絡歆是真的沒有一次出去過。

眼看著選秀即將結束,馬上便是考核,而李思思那裏沒有任何的消息,她雖然說過不管不顧,但是卻始終放不下心,早已經讓胭脂打點好了儲秀閣的宮人,讓李思思在那裏能受到多一點的照顧。

儲秀閣一直沒有消息傳來,也就是說李思思這幾個月過得還不錯,馬上就是決定這些秀女命運的時候了,李絡歆也不免有些煩躁。

而正在這個時候,胭脂小心的進了門,通報道:“娘娘,儲秀閣的喬姑姑求見。”

正在為這事心煩的李絡歆心底免不了一驚,以為是李思思出了什麽問題,忙道:“快宣吧!”

喬姑姑隨著胭脂進來後,規矩的行禮,倒是李絡歆大方的揮手,靠在太妃椅上輕聲道:“姑姑不必多禮,今日來,可是有什麽事?”

喬姑姑起身,低著頭卻是很恭敬的回答道:“倒是沒什麽大事,不過秀女的事情馬上就塵埃落定了,之前受了娘娘那麽多關照,所以奴婢覺得是時候來向娘娘匯報一下思思小主的在儲秀閣的情況了。”

“嗯。”李絡歆點了點頭,很是滿意喬姑姑的態度,皇宮裏最不缺乏聰明人,這喬姑姑更是聰明,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但是一切都做得合乎情理。

在之前李思思的情況,她們沒去打聽,喬姑姑也就沒有透露過,現在一切都將完結,她就來把這些日子以來的境況報告一下,說明自己並沒有白拿李絡歆的錢財。

喬姑姑微微抬頭,依著禮儀並沒有直視李絡歆,態度恭敬誠懇的緩緩道來,“大致的情況想必娘娘是知道一些的,思思小主性子單純直率,在儲秀閣的日子雖然有奴婢提點幾句,但是還是受到了眾人的排擠,想必原因娘娘也是清楚的,奴婢也就不過多猜測。”

喬姑姑說著,抬頭看了李絡歆一眼,得到李絡歆點頭回應後,才接著道:“不過思思小主很聰明,奴婢在儲秀閣那麽多年,訓練過的秀女整整三批,從來沒有見過思思小主這樣聰明又好學的主子,肯吃苦,耐得住寂寞,不似同齡人那般,愛玩愛鬧……”

一口氣說著,喬姑姑將李思思的優點缺點都說了個七七八八,李絡歆也不得不佩服,不過短短幾個月,這喬姑姑卻已經將李思思看得這般透徹。

不能說李思思太單純易懂,而是喬姑姑眼光毒辣。

最後,喬姑姑補充道:“就像奴婢之前說的,思思小主聰敏好學,各個科目成績優異,選秀的最後考核是絕對能通過的!所以……奴婢提醒娘娘,若是娘娘想讓思思小主成為後宮的助力,恐怕要開始行動了。”

最後這一句話,讓李絡歆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沒有人能看出此刻她微微笑著的表情下,掩飾著怎樣的傷感。

喬姑姑完成了自己最後的任務,得到李絡歆的允許後,行禮退下了。

胭脂這時小心的上前來,試探著問道:“主子,七小姐當真也要當宮妃嗎?”其實那天的爭吵她聽得七七八八。

說不上來誰對誰錯,作為姐姐,李絡歆將最好的路鋪墊在李思思麵前,是不能責怪的。

而李思思說的,又有一定的道理,畢竟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所以胭脂也不知道到底這事情該怎麽解決,李絡歆起了身,緩緩的走到窗口,笑了笑道:“順其自然吧,喬姑姑也說了,思思為了這個很努力很努力,想必她已經選擇好了自己的路,已經下定決心了。”

胭脂歎了一聲,再不說話了。李絡歆果然還是無法釋懷,李思思的所作所為是當真傷了她的心了,不然依著李絡歆那樣的愛妹心切,怎麽可能不將李思思麵前的道路鋪平?

現在一句順其自然,說出了她多少的無可奈何……

兩人的對話還未結束,伊竹便在門邊通報道:“主子,年嬪娘娘求見,說是帶來了上好的花茶,要和娘娘一起品茗呢!”

李絡歆有些煩悶的捏了捏眉心,嘀咕道:“又來了,這一個月到底是見過多少人了,這後宮的女人真是自己閑得慌,還不讓別人清靜!”

伊竹站在門邊,不知如何是好,因為李絡歆一個月沒有出門的緣故,所以……這個月確實接見了不少人。

其實後宮沒有那麽多人,不過有的人是天天來,所以覺得總是沒玩沒了的。

“伊竹,你去應付吧。”李絡歆回過頭吩咐完後,又道:“胭脂叫上春兒,我們出去走走吧!”

“是!”胭脂和伊竹應著,心裏都不免高興,李絡歆終於又願意出門了,出去走走總是好事。

於是按照老規矩,一向細心謹慎的伊竹留在秋遙殿應付各種來串門子的妃嬪,而胭脂和春兒陪著李絡歆從後院出門,一路朝著上次去的禦花園偏僻角落而去。

走到那個湖邊,看到了那一排排整齊的樹林時,李絡歆頓了腳步,轉頭吩咐道:“你們先回去吧,兩個時辰後來這裏接我,我去看一個朋友。”

“主子,那裏麵有人住嗎?”胭脂伸長了脖子朝樹林裏看,怎麽看那彎彎曲曲的道路也沒個盡頭,不由得有些擔憂。

“嗯,”李絡歆點頭承認,“那裏麵是凝妃的住所,凝妃一向喜好清靜,宮殿裏都沒有伺候的人,我也不好帶著你們去,你們就先回去吧!”

“嗯。”聽李絡歆這樣一說了,胭脂和春兒才放心的點頭,“那主子,你自己小心,我們待會兒來接你!”

李絡歆點點頭,自己轉身走了,最近心煩得很,雖然帝桀每天能見到,但是最不能和李絡歆分享心事的,便是帝桀。

帝王心深不可測,李絡歆是知道的。當然她也不願意拿後宮這些瑣事去煩他,原本他就夠累了,幾個月前來的離國使臣已經準備回國,帝桀準備著回禮和宴會。

每天早晨,李絡歆睜開眼睛看見的總是帝桀,他說到做到,從不食言。每天都會在李絡歆睜眼前,守在她的床邊,有時和衣而睡,有時就那麽看著她睡。

不論多累多困,不論前一刻在哪,他總是沐浴梳洗後,還給李絡歆一個幹淨整潔的帝桀。

帝桀給她的關愛已經多得她幾乎要承受不住了,因為她總覺得心髒被一種莫名其妙的感情填滿了,幾乎要溢了出來。

從小,她接受到的隻有冷眼冷語,除了母親病還沒嚴重時感受過一丁點兒的母愛關懷,她幾乎是沒有溫暖可言的,生活在李府,就像生活在寒冰窟窿裏麵。

所以……她遇到的第一個男人,帝桀。給了她那麽多……她覺得有些承受不住,有些患得患失,害怕這些讓她安穩幸福的時刻,在某一天,猛然就被打破了,一切都會回到原點,甚至更糟糕!

李絡歆想著,也不免笑了,搖搖頭將自己的思緒放在了即將見麵的凝妃身上。

胭脂和春兒眼看著李絡歆的身影轉進了樹林裏,才轉身離開,春兒不由得開心的道:“看來主子和凝妃關係很不錯呢!”

胭脂點了點頭,“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認識的,不過聽說凝妃性情柔和與世無爭,想必因為這樣,主子才喜歡接近吧!”

胭脂當初接受禮儀教導的時候,應了李絡歆的吩咐,將皇宮裏重要的主子和皇上的喜好都摸得差不多了,所以也覺得凝妃沒什麽不好的。

春兒點著頭,跟著胭脂一起回了秋遙殿。

而李絡歆自己轉出了僻靜的樹林,看到了莊重的宮殿,因為宮殿很大又沒有一個伺候的人,所以顯得特別的清冷空曠!

李絡歆不知道凝妃在哪,佛堂她是萬萬不想進去的,湊著門縫看到裏麵沒有人,才轉身進了一邊的偏廳。

整個宮殿有四個偏廳,一間都沒有人,順著長廊,李絡歆沿著小路往後花園走去,後花園的景致比前院熱鬧了許多,栽種著很多的桂花和蘭花,雖然未開花,但是已經抽出了嫩綠的枝椏,還有一個小小的池塘,上麵立著精致的假山。

因為春天臨近,萬物複蘇,這院子裏也漸漸的熱鬧起來,李絡歆一邊賞景,一邊朝花園深處走去,剛繞過了假山,就猛然看到一個男人的身影……

李絡歆的第一直覺就是害怕,然後自己條件反射的躲進了假山後麵。

有男人,李絡歆的意識裏,這個皇宮能遇到的男人,不是帝桀就是帝崢,所以她剛才躲了,因為不論是他們兩人的任何一個,她在這裏撞見,都是不合時宜的。

“再過幾日,我便要走了,凝兒……”那個男人的聲音是陌生的,當李絡歆聽到的時候,真的以為自己聽錯了,或者在做夢。

她都差點想掐自己一把了,但是她絕對不是在做夢。

這個低沉又帶著渾厚的男性嗓音,他的聲音裏飽含柔情和痛苦的煎熬,他接著道:“也不知道下次什麽時候能見麵,相爺說過,會幫我們的……凝兒,你在這裏要好好照顧自己,等著我,我總有一天會帶你離開這裏!”

“嗯,宗淰,我等著你,南朝皇帝待我很客氣,不會勉強我做什麽,我在這裏不會有事的。”這是凝妃的聲音,千真萬確。

是李絡歆熟悉的,細細軟軟的聲音,帶著無限的柔情和幸福的哽咽聲。

躲在假山後,李絡歆似乎都感覺到了空氣裏悲傷的氣息,似乎因為這一對人口中即將到來的分離,連周圍都被他們的情緒所影響了一般。

李絡歆很聰明,這短短的幾句話,足夠她想清楚這一切是怎麽回事了。

她不由得小心的探出頭去,看向一片海棠樹間,相擁著的兩個身影……

凝妃瘦小的身影背對著李絡歆,而那個男子卻是麵對李絡歆的,他低著頭,將自己的臉埋在凝妃瘦弱的脖頸間,兩人的身體微微的顫抖著,似乎隱忍著極大的痛苦。

李絡歆不由得瞪大了眼,那男子雖然低垂著頭,可是身影看起來卻有那麽一絲的熟悉,而且他低垂的眉目英挺,衣著雖然華麗卻不像是南朝的服裝。

他以黑衣裹身,想必是為了方便潛伏進宮,但是那黑衣的款式和做工,讓自小生在南朝的李絡歆看出幾分端倪。

“凝兒,讓你受苦了。”被凝妃稱作宗淰的男人這樣說著的時候,抬起了臉,李絡歆便看清了那英俊的麵容。

是一張清俊英挺的麵容,悲傷的表情,眼睛裏卻帶著濃濃的情意,似乎和凝妃分離,是他這輩子最痛苦的事情。

他好像每說一句話都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似乎極力的隱忍,才不讓自己泛紅的眼眶落下淚來……

李絡歆回憶著,這有些熟悉卻明明很陌生的臉孔……她到底是在哪見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