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嘲風看著雅典娜沉靜的眼神,一顆混亂的心也不由得慢慢平靜了下來。他緩緩的點了點頭,用手輕輕觸碰一塊仍舊完好無損的野獸骸骨,可是就在他的指尖剛一觸碰到上麵的時候。那塊骸骨就立即變成一片粉末,散落在地上,再也沒有半點痕跡。而雅典娜手中的那塊塵灰色並且中間帶著血絲的石頭卻仍舊完好的躺在她的手裏,而且看樣子似乎還十分的堅硬。龍嘲風沉吸一口氣,隨即沉聲說道:“這就說明這個地方最起碼已經有上萬年沒有被人類踏足過,哪怕是一隻鳥都沒有飛進來。並且與世隔絕,那也就是說,我們從剛才的那個結界進入了另外的一個結界,一個被隔絕了上萬年的,更加龐大的結界之中。”

眾人隨即驀然,人人低聲呼吸,不發一言,兜兜轉轉竟然走到了這樣一個死胡同裏。他們又怎能想到普普通通的一個風雲小島,竟然隱藏著這樣可怕的結界。也許就是剛才龍嘲風那一通亂劈亂砍引發的空間混亂,又強行運用陰陽扇,才會誤打誤撞的進入了這個萬年都沒有開放過的結界中來。這個鬼地方沒有一點綠意,一片枯黃,寸草不生,還不如他們剛才來的那片密林。最起碼那一片茂密的綠色,不至於讓人生出這樣絕望頹廢的心情。可是當他們回過頭去,卻發現原本的路早就已經不見了。

一時間,他們猛然知道,回頭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龍嘲風幾乎要仰天長呼了,怎麽運氣就這麽好呢?他寧願突然衝出個史前強者和自己打上一場,打不過就算了,也不要在這樣鬱悶詭異的環境中苦苦求存。

正處在鬱悶之中的時候,一陣細微的腳步聲突然響起,龍嘲風神情驀然一陣激動,現在不要說人,即便是隻來一隻狗,龍嘲風都恨不得把它抱起來狂親一通。他連忙向著聲音的發源處凝神看去,隻見一片枯葉之中,沒有半點綠意的濃霧裏,一個淡淡的人影緩緩的顯露出來,那人緩慢的向前走著,卻沒有向著龍嘲風的這個方向。

“喂!站住!”龍嘲風突然大叫一聲,可是那個人卻像是沒有聽到一般,仍舊自顧自的行走著。這個時候龍嘲風哪能讓他跑了。連忙大吼一聲,帶著眾人就向那人追去。

也許是在這樣氣悶的環境中看到這樣一個活物太過興奮,也許是求生的太過強烈,也許是明明知道不妥可是還是不願意放棄這個萬分之一的機會。總之明明感覺出那個人的詭異,眾人還是興高采烈的追了上去。

霎時間,隨著眾人身形的急速前行,一陣狂風在他們的身後猛然掠起,激起滿地的屍骨灰塵。然而,焦急中的龍嘲風並沒有回過頭來,絲毫沒有發現在他們離去的空地之上,那些被掀起的骨灰之中,沉靜了萬年的荒林的土地之下,一個個臉色慘白,神情木然,衣著怪異的人緩緩的站起身來,他們的身體輕輕的飄蕩在半空之中,慘白的月光從他們的身體上穿過,照射在大地之上。仔細看去,就會發現,那些人的身體竟然都是虛無的空氣,留下的隻是一些木然的殘影。

而這些木然的殘影,一個個腳不沾地的在半空之中輕輕的飄蕩著,並且緩緩的排成一排,朝著龍嘲風等人消失的方向,慢慢的飄蕩而去。

寂靜的天邊,一顆血紅色的星辰突然爆發出堪比皓月般的光芒,血紅色的凶煞之氣在一時間彌漫了整個天地。

行走在南荒山丘之上的青衣布袍老者突然身形一滯,抬起頭來仰望上空,兩道修長雪白的長眉漸漸的凝聚到了一處。一身長袍霎時間無風自動,四下裏,百蟲唏噓,萬木吹動,無盡的花香充盈在人的口鼻之處,可是卻完全覆蓋不住老人身上的那股高絕孤傲的仙家氣質。

與他相比,那個長相普通,滿麵紅光,手裏拿著一壺老酒的蒼耳老人,怎麽看怎麽像是街頭村口賣肉殺豬的老翁:“喂!還走不走啊!老夫我可就答應陪你二十日,若是二十天到不了地方,辦不成事,你可別怪我掉頭走人。這個鬼地方,熱的讓人恨不得連皮一起拔了。怎麽來這了,不是活受罪嗎?”

白眉老者沉歎了一聲,低聲說道:“天象有異,可能大變將起,可惜來這裏這不能帶上水鏡,此處的凶煞魔力又太過強盛,不適合擺卦設攤問天卜卦,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蒼耳老人不在乎的嘟囔了一聲,不耐煩的說道:“你一天就是麻煩,不是還有阿玄在島上嗎?出了事又能怎麽樣,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白眉老人微微搖頭,苦笑了一聲,隨即抬起頭來,突兀的問道:“你有多少年沒上島了?”

“多少年?”一直吊兒郎當的蒼耳老人麵上一時間閃過一絲迷茫,他微微皺眉,隨即好像是反應了過來一般,胡亂的喝了一口酒,沉聲說道:“不記得了。”

白眉老人淡淡道:“這些年,阿玄的脾氣不太好,她可能還是在怪我們。”

蒼耳老人麵色一滯,抵在嘴邊的酒壺一抖,一片酒水一下子就灑在了衣服上,蒼耳臉色一變,隨即立馬大呼小叫的叫道:“老子就這一套衣服,完了完了,不行,一定要算在你的頭上。讓我來算算我這身天目塬蠶絲編成的衣服值多少錢。”

白眉老人看著蒼耳那一副小市民嘴臉的樣子,不由得在心裏微微一歎。其實這些年來,他們哪個人不是在逃避呢?看著腰間乾坤袋中的那一團白色的獸形光霧,白眉老者的眼色中閃過一絲慈悲,低聲喃喃的說道:“送到那裏去,一定就是安全的了。”

隨即輕輕拍了拍蒼耳老人的肩膀,“走吧,事情安妥了,供應你一百年的雪姬佳釀,再有十天的路程就差不多了,那裏環境險惡,你要正經些。”

“算了吧,這世上還有什麽地方是咱們兩個聯手還不敢去的,就算是佑加冥那小子來,老子也不怕他!”

蒼耳雖然生性隨和,可是骨子裏卻相當自負,看著這位多年的老友仍舊是這個樣子,白眉老者不由得微微一笑,隨即低聲說道:“那處不比別處,總之,你要小心。”

然而此刻,相隔幾萬裏的風雲外圍小島的一片不為人知的空間之中,龍嘲風和眾人正在急速的追趕著前麵的那一個模糊的殘影。

那個殘影初時看起來速度極慢,可是漸漸的卻越來越快,甚至運起禦風術到了極致的龍嘲風也追趕不上。這個時候,龍嘲風也已經感覺出不對來了。其實在方才他就已經察覺,隻是卻不願意放棄任何一個能夠逃生的機會,所以才會拚命的追趕這個詭異的影子。可是現在他卻漸漸有些懷疑自己這個決定的正確性,因為,前麵這個看起來身形詭異的人影,渾身上下根本就沒有透露出一絲半點人的氣息,甚至連冤魂的陰氣都沒有。

龍嘲風不知道這是什麽,這個世界之上,生死輪回,生生不息,為什麽還會有這樣的事物存在。可是時間已經容不得他去多想,就在這時,一處極大的空地突然顯現出來,龍嘲風霎時間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因為眼前的場景,實在讓他這個名副其實的鬼魂,也感到一陣膽寒。

成千上萬的灰色人影,密密麻麻的擠在一個相對較大的空地之上,隻是人人麵容麻木,臉上全沒有半點表情。他們的身軀都是半透明的狀態,有一些仍舊保留著死前的樣子,有的血肉模糊,更有的還拖拉著被拽了一地的腸子,每走一步,都要被自己的腸子絆的踉蹌一步。他們的衣衫五花八門,有的穿的是與風雲島的弟子的服裝很是相似的青色長袍,還有的穿著各色氣勢磅礴的鎧甲,甚至還有些隻在身上胡亂的包裹的些樹皮野草之類的。

而且,在這些人中,龍嘲風甚至還看見一些張著龍域特有的犄角。那也就是證明,這裏的人不僅僅是風雲島或是雲綢大陸的,甚至還有龍域的人,至於有沒有其他三個域麵的,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這時,一陣冷風突然自龍嘲風等人的身後襲來,眾人同時感覺到不妥,連忙回過頭去。

“啊!”一聲刺耳的尖叫突然響起,雅典娜張著櫻桃小口,雙手捂臉忍不住大聲的驚呼著。龍嘲風上前一步,一把將她抱在懷裏,雅典娜嬌軀輕顫,渾身冷汗直流,像是一隻受了極大驚嚇的貓一般縮在龍嘲風的懷中。

龍嘲風努力平息下心中的巨震,凝目看去。隻見雅典娜的驚呼並沒有驚動這些不知道已經死了多少年卻沒有轉生的鬼魂。他凝目看去,隻見成群結隊的死靈亡魂滿臉木然的從眾人剛才站立的地方經過,數量之多,直令眾人乍舌。一團團死氣彌漫在空地之上,無數張木然生硬的臉孔在龍嘲風的眼前飄蕩而去,像是要趕赴什麽大會一般齊齊的向著那塊空地走去。

也難怪雅典娜會害怕,即便是龍嘲風剛才一個轉身就正好對上一張慘白的臉也是嚇的心驚肉跳。這裏的氣氛太過詭異,場麵太過驚人,縱然是曾經見識過地獄裏諸般慘刑的龍嘲風也不有的膽為之寒。

慘白的月光冷冷的照射著這恐怖的一切,一片慘白的光芒灑在這片方才還是一片空曠這會卻密密麻麻這會卻堆滿了幽魂的土地之上更給這一切增添了恐怖的感覺。

龍嘲風等人凝目望去,孫木在一旁小聲的呼了口氣,即便是明知道聲音不會驚動這些幽魂,可是他還是忍不住的降低了音量,因為這些幽魂雖然實力並不太強,可是若是這樣成千上萬的撲上來,也不是容易對付的。隻聽他壓著嗓子,小聲的說道:“這個結界以前一直被關閉,時間在這個結界之內,是不存在的。所以這些幽魂死後一直停留在這裏,無法轉生,隻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麽人,竟然會殺死這麽多的人,手段實在是可怕。”

“你怎麽知道是一個人幹的?”雅典娜掙脫龍嘲風的懷抱,神情頗有些不自然,連忙轉移視線的開口問道。

孫木沉聲說道:“你沒看見嗎?他們每個人死後身上所散發的輝光都是一樣的。人在死後身上的本身元力就會在漫長的歲月裏慢慢的消失,但是將你殺死的人在那一刹那留在你身上的死亡氣息卻會永遠的存在。這些人身上都是一樣的輝光,就證明都是被一個人所殺,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有這樣驚天的力量?”

想到這裏,一旁的孫白突然插口說道,“大哥,你覺不覺的那些人身上的死亡輝光之中,除了凶獸的獸力之外,還有一些,一些風雲島的乾坤白氣?”

眾人聞言大驚,齊齊凝目看去,隻見那些灰黑色的光霧之上,的確還纏繞著絲絲縷縷白色的神聖之光。可是,難道殺人的人竟是來自於風雲島的門下?

這時,忽見孫木猛地睜大了眼睛,大聲的叫道:“我知道他是誰了!是神靈使俞雷鴻!”

眾人聞言,齊齊大驚失色!

神靈使不同於北海蛟神,他是幾乎和災厄式神一樣強大的存在。關於他的傳說,也在整個雲綢大陸上廣為流傳,甚至連冥域也對這個上古凶神持有畏懼之心。當初柏林在給龍嘲風講解主物質界往事的時候,也曾用敬畏的語氣說道:若論這個世間破壞力最強大的人,那一定是災厄式神,但是若是論單獨的力量強大,就要首推東海神靈使俞雷鴻。

要知道,當年擒住他,幾乎集合了當年的風雲島所有人的力量,甚至上一代的風雲島主,也是死在神靈使俞雷鴻的手上。

若不是這樣,星軌當年根本不可能年紀輕輕就接替了島主之位。

一切的因果循環,都有它自己的定論,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或許說的,就是星軌和俞雷鴻之間的關係。

這個強悍一世的東海神靈使俞雷鴻,實際上也是當年五域大戰的始作俑者,若不是他,也許以後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三萬年前,正是風雲島最為強勢,達到曆史上最強大的一段時期。就算是現在恢複了萬年的風雲,可能也沒有達到當年一半的水平。那段時間,風雲島七大首座弟子,風華正茂,術法驚人。實為大陸年輕一代的翹楚,無人不仰視著那個神聖島嶼的光芒。然而,就是這樣的地方,卻出了曆史上最大的叛徒,造成了生靈域萬年不遇的絕大曆史災難!

風雲島的術法,分為輪回道和往生道,所為的輪回道就是經過生生死死的輪回,而後一代一代的積蓄著力量,但是重生的地方,卻都被限定在風雲島之中,所以風雲島的大多數人都是修煉的此等術法。而往生道,卻大多是一些大徹大悟的智者才會修煉的高深術法,重生之後不僅僅局限為人,也可能為豬為狗,體會世間萬物的生存之法,領略一切生靈的存亡之念。傳說隻有輪回道修煉到一定地步的人,才可以修煉往生道,其後,經過九九八十一次的往生,就可以超脫於世,離開主物質界,前往更加高深的界麵進行更加上層的術法修習,以追求更加高深的天道境界。

然而,除了輪回道和往生道之外,還有一種術法,是風雲島的禁忌,向來不許弟子修習,那就是不死道。

不同於另外兩個的靈魂轉生,修習不死道的人不會有衰老病死,也可以獲得年年月月不斷修煉的力量。然而,一旦被人殺死,就是煙消雲淡。六道之間,天地之下,再也找不到你的半點影子。

而這一點,對於注重靈魂往生,追求力量極致的術法高手來說,卻是最為殘酷的酷刑。因為這就意味著,你永生永世隻能在這個生靈域中生存,直至死亡消散,不可能再有更大的提高和更高深的探索。是以風雲島傳承幾萬年來,從來沒有人修煉過這個術法。

然而蒙野的弟子之中,卻有這個異數,而就是這個異數用這樣的方法,才挽救了風雲島於生死存亡的危難之中。

當年的七大首座弟子中,為首的就是神靈使俞雷鴻。他術法方麵的天賦,連島主蒙野都自愧不如。然而,他卻生性暴利,不聽教化,屢屢破壞島中的規矩。蒙野自知這樣的品行不足以領帥全島,是以就廢除了他首座大弟子的稱號,下令將來自己百年之後,立自己的二弟子靈生為主。然而,得知這個消息的俞雷鴻卻負氣離去,三十年不顯身大陸,終年隱居在東海東荒山之上。

三十年後,蒙野九十大壽,整個雲綢大陸一片歡慶。就是當晚的風雲夜宴之上,俞雷鴻萬裏飛鴻傳送賀禮。蒙野大喜,打開之後,卻赫然發現那正是自己的愛徒靈生的頭顱,而與此同時,其他各個域麵的首座也紛紛送來了戰書,原來俞雷鴻以風雲島的名義綁走了各國大批的少女。山雨欲來風滿樓,本就搖搖欲墜的各個域麵之間的關係,霎時間變得越發的岌岌可危,大怒之下的蒙野之身前往東荒山,想要殺了這個逆徒。然而,可悲的是,最後死去的,卻是這個傳言百年未曾一敗的雲綢神級人物——蒙野。

蒙野的死幾乎點燃了整個風雲島的怒火,剩下的六大首座弟子相邀天下英雄豪傑齊聚東荒山,其中甚至包括其他域麵的強者。

那一戰,或許可以說是主物質界萬年來最慘烈的一戰。八萬強者對戰不知道有了什麽奇遇而實力大增的俞雷鴻所率領的萬千東海凶獸軍團,其結果卻是八萬強者在那一戰中損失殆盡,一個不留,鮮血染紅了整個東荒山上的山石泥土,幾個月內,那片海域之上,到處都是一片鮮紅,海草不生,遊魚不入,一片慘淡血汙。

而此時其他域麵的強者也紛紛借此接口出兵生靈域,將觸角伸向這個他們垂涎了上萬年的仙家寶地。因為在他們的眼中,實力最差的生靈域人類卻占據了主物質界中最富饒的生靈域,這一點是無論如何也不可饒恕的。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五域之亂由此展開!天下蒼生由此開始了長達五百年的厄運!

然而時代是公平的,盛極必衰,衰極必勝,這是千古不變的立時定論。

就在這個危機關頭。風雲島卻出了另一位驚才豔絕的人物。向來不受師父重視,不受師兄待見,終日隻會占星問卦的風雲島普通的小弟子星軌,卻為天下大不為的修煉了不死道,瞬間獲得了強大的力量。並依靠占星所得造成天地八絕**陣,將俞雷鴻誘到此處,最後和全島之力依靠當年開島祖師軒轅白鶴所設下的震天印來封印了俞雷鴻的元神力量,就此,才算壓製住了這個萬古難得一見的凶神。也因為如此,風雲島的元氣大傷,於是才有了後來戾天抗衡其他四域強者,並簽訂不侵犯生靈域條約的事情發生。

然而從此以後,不死道才不再是風雲島的禁忌,甚至有星軌那樣的絕世強者做榜樣擺在那裏,不死道反而成了一種熱門的術法,風雲島也陸續有人修煉,然而,與天為敵的痛苦卻也隻有身在其中的人方能明白。

然而,不管那些已經做了古的前塵往事是怎樣的。現在,龍嘲風等人卻這樣誤打誤撞的闖入了這個千百年來一直帶著沉重麵紗的雲綢曆史上最大的萬人坑之中,並且,所有早就死去的人竟然在這個詭異的夜晚齊齊蘇醒。那些早已被塵土覆蓋化成虛無的眼睛竟然再次齊齊睜開,注視著這個渾濁的天地,似乎在期待著什麽事情的降臨。

陰風呼嘯,星月無光,生死一瞬間,一隻死亡的手緩緩的伸向了富饒的雲綢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