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讓我們好好的

客廳裏,燈火通明。

已是淩晨一點半,過於明亮的空間在黑色的幕布下顯得尤為突兀。然而這裏是私家別墅,並不會有人抱怨投訴。

方才短暫停留、摸索探路時沒什麽知覺,這會兒坐在柔軟舒適的沙發上,戚曉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整個廳室都縈繞著風吹不散的咖啡濃香。

水晶茶幾上,小巧別致的咖啡壺裏,**已經沒了半數。男人麵前的咖啡杯正升騰著乳白色的熱氣,想必不是第一杯了。

其實戚曉的鼻子很靈,對咖啡因和尼古丁尤為敏感。

魏哲浩沒有煙癮卻會偶爾抽上兩根,得知她不喜後,便不在她麵前吞雲吐霧。但饒是這般,每當他抽完之後,戚曉還是能在他靠近自己之前反感地皺眉,強烈的生理排斥總會讓他懊惱不已卻又無能為力。

朝夕相處一周下來,她似乎不曾見過易君颺吸煙。他的生活作息有著近乎嚴苛的規律,比如每日三餐的時間固定,營養搭配精準,健身鍛煉從不懈怠,消遣娛樂不作考慮。他們每日的飲用水據說是特供的高山泉水,小阿姨置購的蔬果菜品也都是經過科學配比的純天然綠色食材......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極度注重健康養生的人,卻一日離不開咖啡。戚曉原先以為他隻會在早上來一杯,以喚醒頭腦。卻不曾想,這人在臨睡前也要伴著咖啡香入眠。

難不成他家的咖啡兼具清醒劑和安眠藥的功效?

“別喝了,會失眠的。”她一把按住男人端起咖啡杯的手,卻在衝動過後,堪堪垂了睫。

跟你有雞毛的關係呢?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戚曉像被灼物燙到一般,想要挪開爪子,卻被人先自己一步動作,扣得死死的。

易君颺看著她,長睫在眼瞼處投射出小扇般的陰影,卻掩蓋不住濃重的困意。

他知道這時候已經超過了小女人的睡點。她失眠了?

“你關心我?”男人的手攥住了馨軟的葇夷,那麽小,如稚子般脆弱。

戚曉想,她剛剛一定是腦子短路了才會奉勸他。

她試圖從男人的桎梏中掙紮出來,他明明沒有施多大的力,她卻像一尾落入細網的魚,幾經兜轉,尋不到出路。

柳眉輕蹙,她不悅地警告道:“放開。”

卻換來易君颺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執著:“你剛剛是在關心我?”

這人究竟是有多缺愛啊?

“少自作多情了,我就是隨口一說而已。”戚曉在思考,如果他堅持不配合,自己咬下去會不會得狂犬病?不過目測男人膚白細膩,口感應該還不錯。

易君颺顯然不滿足小女人的答案,加大了控製的力度,質問道:“難道我生病那次,你花了整個下午照顧我,也是我自作多情?”墨瞳凝結著滔天的波瀾,讓人心驚,更讓人心顫。

戚曉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此時的男人是陌生的。

他在生氣,是真的生氣。雖然沒有一句狠話,沒有猙獰的表情,她也清楚的知道,他怒了。

“我......”其實騙不過自己,那時她的關心是發自內心的。

兩人保持著這個姿勢,戚曉的手還被易君颺緊緊地束縛著,掌心也漸漸滲出濕意。誰都沒有說話,氣氛卻如同被稀釋壓縮,厚重得難以喘息。

良久,戚曉終於像泄了氣一般,怏怏道:“是,我是關心你,怎麽著?這年頭‘救死扶傷’還犯法呢?”請叫我紅領巾,“我雖不奢求你感恩戴德,但起碼別過河拆橋......捏壞了手可是要賠償醫療費的。”

易君颺顯然沒料到小女人會大方承認,俊逸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可手還是沒有鬆開。

“你當真這麽討厭我?”就在戚曉決定“數三聲後在不撒手就開咬”時,耳邊突然傳來男人的喟歎。

還是那種熟悉的臉,因為七天的相處而刻入記憶的臉,此刻寫滿了落寞與寂寥。

心,驀地疼了。像被針毫無防備地刺,又像被蟻持續不斷地咬......不劇烈,卻很難耐。

沒有,她並沒有討厭他。即使兩人相處的多數時間裏都是“戰火紛飛”,不得安生,但她清楚,自己對他全無半點負麵情緒。

就好像,他們已經習慣了針鋒相對,吵鬧過後卻不會一拍兩散。

“我以為你討厭我才是。”戚曉呐呐道,語調軟糯,像一隻被遺棄的小貓。

聞言,易君颺笑了,那般苦澀,那般無可奈何,但又那般釋然開闊。

嗬!他怎麽忘了,小女人的套路從來都異於常人。

五年過後,他以為她會成熟一些,卻不想沒有絲毫長進。

彼時他們就愛互掐互嗆,隻不過那會兒,他們尚不知“愛情”......

“我怎麽會討厭你?”他的眸光柔和了,手上的力道也小了些。

戚曉想吐槽很久了,即刻順著台階大放苦水:“我冒犯你在先,你肯定對我嫌惡得牙癢癢。後來,你又故意將我們的事情告訴給外人,不就是想讓我出醜麽。還動不動嘲笑我,是,我窮、我不美、我雙商感人,我媽都沒嫌棄我,礙著你的眼了?隔三差五拿權勢壓我、用契約恐嚇我,狂得你!咋不去當警察呢!”

本是自我批鬥的環節,卻在不經意間被她說變了味,直至演變成後來收都收不住,致使易君颺反思,自己當真這麽過分?

“我說過了,我們的開始是個意外,但木已成舟,我希望我們都能用平常心去對待它。”男人的語氣軟了下來,細聽不難發現,竟帶著絲絲安撫的意味,“而千黛不是外人,她是我的家人,因此壓根兒不存在讓你出醜這一說。至於你說的恐嚇和擠兌,你回想一下,哪一次是在我們心平氣和的場合下發生的?是人都有情緒,我也不例外,就允許你撒潑,不準我耍狠?”

額......貌似,是這樣,沒錯。

最後,易君颺放開了她的手,與她正視道:“戚曉,三個月之期開始得荒唐,但既然我們雙方都已經接受了,就讓我們好好地過完它。”

過完第一個“三個月”,過完下一個“三個月”......直至過完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