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瞳被局勢的突變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以為莊會嘲笑自己的,那麽,不怕,因為她還有最後一句話來解釋“禁錮”的具體含義。

她原本準備著最後那句話會讓他啞口無言的。

也許他一開始會生氣,氣自己說出真相,但聰明如他,即使嘴上不承認,也必能體會她的苦心。

即使她的下一個動作是徹底地離開,但在離開之前,也是想要奮力一搏,把他拉出黑暗的心牢啊。

她想要說的“禁錮”,是他用猜疑、否定、拒絕等種種黑蝙蝠一樣的陰影,築起的高牆與鐵欄,是這些障礙禁錮了他的身與心啊。

——這句話還沒出口,他怎麽會……

就像“尋羽冒險記”驗收的那個下午,也是這樣,她好像總是莫名其妙就讓他受傷。

甚至包括最開始……

這該死的體質!該死的超能力!

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小瞳忘記了初衷,忘記剛才他用那麽傷人的態度說話,忘記那句還沒出口的解釋。

“怎麽了?腿很痛是不是?”她急切地蹲下來問。

莊的手微微定住,忍著疼痛,說出斷續而破碎的話:“這不是,你想看到的嗎?你該拍下來,證明我被禁錮,多可憐。”

小瞳睜大眼睛,怎麽會?

“你……誤解了,我不是那個意思——”她急急地解釋著。天,他們距離這麽近,中間卻仿佛隔了好多東西,想要表達的意思被如此歪曲,根本不能溝通。

“你已經大獲全勝,還有假裝的必要嗎?”莊向來波瀾不驚的寒眸染上明顯的怒意。

是他輸掉,他無力再偽裝平靜,在她麵前他沒有了底牌。

小瞳愣了幾秒,忽然將那枝沒有開放的“羽衣”從瓶子裏拽出來,毫不留戀地揪去花苞,選了最長最尖利的一根花刺,一手固定莊的腿,一手將那根花刺紮向他大腿上方及膝蓋的幾處穴道。

“你——”莊忽然懷念起當初自己並不珍惜的能力。

如果可以選擇,他會毫不猶豫地把這個討厭的人給殺死!

但現在的他,被禁錮的王,連把那隻手推開都做不到。

小瞳繼續剛才的動作,沒有理會他的反應。

夜色下的她,蹲在莊的腿前,低頭專心地進行著自己的動作。她的腦袋前傾,露出纖細、白皙的脖頸。

於是,他悄悄地,將自己的手移向她的脖頸。

就算是失去王的能力,他至少還有普通男人的力氣,他可以一手掐死她!

是的,他要掐死她!這個惡毒的、比他還要冷血的女人!

小瞳忽然開口:“我一直去醫院專門學習,剛剛紮到你腿上的三個穴道分別是-髀關-、-伏兔-和-犢鼻-,紮針可以緩解痛楚——不過這裏沒有針,隻好就地取材了。至於消毒,顧不得那麽多了,你忍耐一下。”

說完,小瞳用力地刺向那些穴道。

他驟然感覺到刺痛從被紮的點傳向周身,連伸出的手也瞬間收回,握成拳頭,抵擋那份刺痛。

該不會是看出他的心思,所以整治沒有還手之力的他吧?

被禁錮的王,多麽貼切。

小瞳抬起頭來,看見他眉頭舒展開,臉上不禁現出喜色。

但她隨即想到:啊,莫非她剛剛丟掉的東西……

“少爺先休息一下。”她急忙跑出去,拿了手電筒去到屋角堆的肥料那裏,把剛才丟的“雜草”扒拉出來。

對了,這種氣味在哪裏聞過,好熟悉。

莊剛才發火並非無理取鬧,她的確扔掉了重要的東西。

可是……

小瞳抓著那團雜草,重新跑回二樓。

“我記起來了,醫院複健室裏就是點的這種香,少爺你……一直拿它來鎮痛是不是?”

莊沒有回答。

汗,她都已經弄清楚誤會了,他還是不接受道歉嗎?

都怪她說什麽“禁錮”不“禁錮”的吧?她多想讓時間回到一個小時之前,阻止自己說那些愚蠢的話。

“少爺你能感覺到痛楚……說明腿部的神經還是活的,你的肌肉也還沒有萎縮,如果……能去醫院複健的話,哪一天能夠重新站起來……也說不定。”小瞳謹慎地看著他的表情。

莊輕輕笑了:“你以為憑那幾下沒有章法的胡搞,就有資格對我指手畫腳了嗎?”

沒有章法……對,有哪個新手會像她這樣拔下玫瑰的刺就“針灸”的?

可是,就算土法煉鋼,她至少也成功了不是嗎?

他現在明明沒有緊皺雙眉啊,也不再顫抖,甚至連說話都恢複了一貫的殺傷力呢。

但小瞳沒有辯解,如果自己多說會讓他產生逆反心理,那她寧可當啞巴。

“你以為真能幫到我——不管是剛才的-針灸-還是睡前念經?”莊忽然問。

那雙冰玉般的寒眸無比犀利,仿佛能直直刺進別人的內心。

小瞳決定不回答。

自始至終,惹禍的都是這張嘴。

什麽時候能把它封住就好了。

“我到底需要什麽,你很快就可以知道了。”莊看向臥室的門口,臉上露出不可多得的溫柔微笑,“不好意思,這麽晚了還麻煩你——”

小瞳不明所以地轉身望去。

是那個美女陪練,叫做……琉璃。

她幾時來的?小瞳茫然,過好久才想起自己出去找“雜草”的時候,莊有一陣子空閑。

他是掐在那個時間點專程打電話找她來嗎?

等等,莊在陪練中心還有預算?

無數個問號冒出來,但小瞳隻能讓開身子,讓琉璃走上前來。

“少爺的電話,無論是什麽時候,琉璃都會放下一切趕來呀。”琉璃甜美的聲音讓人骨頭都酥掉。

哦,那也是有助於複健的吧?

莊滿意地看著她,笑得無比寵溺:“小瞳不太了解我需要哪種幫助——不如你跟她講解一下?”

小瞳被他截然不同的態度震驚了。

同樣都是為他服務,怎麽他對琉璃如春天般溫暖,對自己就如秋風般殘酷?

小瞳勉強讓自己振作起來,對呀,自己在複健方麵的確是新手,不如琉璃那麽專業。

她不是想要找機會學嗎?難得莊肯給她機會。

琉璃看著小瞳,發出銀鈴般的笑聲,笑得腰身款擺、長發搖曳,像是被風吹過的玫瑰,花枝亂顫。

是要……先從這樣的笑聲學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