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氣候變化就是那麽分明,剛剛還冰天雪地,轉眼兒就奔著春暖花開來。

嚴格意義上春節還沒過去,華夏的遷徙依然在洶湧著,可京城的天氣卻一天比一天暖和起來,透著春天的氣息。

王老實沒意外周興甫要見自己,他也盤算過,如果遇到這樣的情況,是不是跟對方見麵,結論是,必須見,也隻能見,萬不得已,莫要魚死網破。

中間人傳過話來,王老實也沒猶豫,很痛快答應了跟周興甫見麵兒。

還是京郊,同樣的院子。

周興甫在院裏盤了個大灶,王老實進院子的時候,老周先生真忙的滿頭大汗,儼然就一廚子,手上正收拾一條大魚,旁邊兒蔥薑蒜等配料都已經準備停當。

別看是露天院子,進了院完全感覺不到寒意。

王老實知道某些人會活著,肯定是下邊兒有地龍,哪怕外邊兒再冷,院子裏也暖和。

周興甫揚了揚滿手魚腥的手,臉上帶著笑容說,“王董先隨便坐,這就燉上。”

王老實笑著點頭,看了下魚,說,“胖頭魚啊,個頭不小,得三十來斤吧?”

周興甫挑起大拇指,說,“好眼力,三十七斤,北邊兒湖裏的,今天早上空運過來,剛宰。”

伸手捏了下魚,他也是個好吃的,看得出周興甫打算直接燉,建議說,“這魚其實就頭還有點意思,魚肉就那麽回事兒。”

周興甫沒反駁,卻接話說,“一會兒嚐嚐我的手藝。”

那就等吧,王老實在周興甫身後找了個凳子坐下,馬上屋裏出來個女人,給王老實斟上茶。

王老實這人有時候挺招恨的,他端著茶杯,又溜達到菜墩那兒,看了眼配料,說,“少放點調味的,這魚得吃個新鮮。”

可把周興甫給憋屈壞了,尼瑪,苦心營造出來的裝逼氛圍在人家眼裏屁也不是,索性也不裝了,一甩手說,“要不你來?”

尋思了一下,王老實還是擺擺手說,“還是周老板做吧,我不熟悉這套東西。”

這貨還不消停,轉而問,“沒準備點別的?”

他可是看了,除了這鍋魚,好像真沒有其他的菜。

若不是周興甫早知道王老實這貨不是什麽好鳥兒,非得氣吐了血不成,再也沒了更高雲淡的氣度,老周同誌問,“王董想吃點啥?”

王老實也不看周興甫的臉,悠哉的喝了口茶,說,“弄點海蜇,再搞點白菜心,一拌,嘖嘖,那味道別提啦!”

周興甫轉頭跟那個女的說,“聽見了嗎?去準備。”

“我馬上準備。”女人強憋著走了。

可能是讓王老實這不按規矩出牌給氣的,後邊兒兩人就沒啥話,他悶頭燉魚,王老實也不挑事兒啦,掏出根煙兒來,叭嗒叭嗒的自己抽。

擱誰都得說這兩有病。

又忙活了不到半個小時,一大盆魚跟一盤白菜拌海蜇端上了桌子。

就周興甫跟王老實,待客之道上,周興甫還是講究的,拿出來一瓶酒,王老實也識貨,這就不好淘換。

一上來,沒喝酒,隻是倒上,周興甫似乎憋著一口氣,請王老實品嚐自己燉的魚。

還別說,王老實也算吃過見過,人家這魚燉的確實有獨到之處,再說了,就算不好吃,也得客氣,“非常不錯!”

吃了會兒,周興甫終於開始端酒杯說,“第一杯酒,敬王董,對王董我是佩服的,白手起家,打下一片天地非常人之能!”

王老實沒說話,跟著幹掉。

周興甫給滿上,然後端起來說,“第二杯,還是敬王董,做事天馬行空,屢屢神來之筆,我老周活到這個歲數,服氣的人不多,王董算一個。”

還是好話,王老實又沒說話,跟著喝了。

“第三杯,還得敬你王董,我是恨不逢時,若有機緣,真是願意結交王董這樣的朋友。”

也就是說,做不成朋友了,王老實覺得周興甫這人不賴,沒睜眼說瞎話,還算實在。

王老實先於周興甫拿過酒瓶,先給周興甫斟上,再給自己倒上,端起來說,“要我說啊,大勢所趨,身不由己,你我身在局中,敗的是事兒,絕不是人。”

周興甫心中迷茫,王老實這幾句話他是似懂非懂,準確說可能就略微明白一丁點,總體上,有些懵,他很想知道王老實到底表達什麽意思,卻張不開嘴,若是人家話說出來,還得給你解釋,真不如一頭撞死來的省心。

為了不露怯,周興甫也玩兒高雅,撂下話,“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隙,忽然而已,誰能抓住自己的走勢?那得看天命!”

天命?

王老實笑了,至少這關鍵時刻的天命在自己身上,你周興甫能不能撐到好命的時候,真沒多大希望。

從遠處看,兩人算是相談甚歡,氣氛和諧。

他們的機鋒之言也未必有人能聽懂,就算周興甫自己也有一些不大清楚。

結果還算不錯。

周興甫也算講究人,輸了先機,肯低頭,也認賠,曹老板的損失他承擔,後續運作也有他負責。

結果在王老實認可範圍內,他也承諾,之前的事兒一概不提。

至於將來,各憑本事!

※※※

南創方麵,自從接到王老實的函件之後,立即興奮起來,尤其是韓順江,為了王老實這事兒,特別召開了會議。

會後,南創方麵派出駐京城的工作人員找王老實這邊兒協調行程。

按照那邊兒傳來的意思,是希望王老實到處都看看,最好能有個投資意向性的協議。

習慣上來說,如有這類協議,王老實突然去南創不大合乎國內的傳統,應該是事先做很多工作,有了很明確的項目,雙方也談得差不多才會有王老實這麽組團過去。

問題在於王老實本來就是打算過去看看而已,掩護的主要目的就是解決劉家那事兒。

意思到了王老實這兒,他沒立即說什麽,心裏在琢磨,韓順江提出來的這個要求不同尋常。

他問艾碧菡,“南創有沒有給招商引資的項目?”

艾碧菡搖頭說,“沒有。我問了他們,人家說什麽都可以。”

王老實有節奏的敲了幾下扶手,嘴一歪,說,“那也就是什麽都不可以唄。”

有人敲門,一個助手小聲匯報,“那總來了。”

剛說完,那新人就到了,小助理吐了下舌頭,趕緊溜,還是晚了一步。

“給你看看,南創什麽意思?”

王老實把艾碧菡給他的函件推給那新,讓這貨也幫自己猜猜。

看完,那新也覺得不大對,可具體又說不上來,建議說,“找找最近南創那邊兒的新聞吧,說不定有什麽。”

艾碧菡見王老實點頭,就出去召集人幹活兒。

王老實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來,遞給那新,上邊兒就寫了一個名字,張家望。

那新看完,又給了王老實,臉色凝重的問,“這人沒聽說過,哪兒的?”

王老實收回紙片,回過身直接粉碎,“南創的,你帶人過去,把他查清楚,不要驚動其他人,查完單獨跟我說。”

那新點頭,“明白了。”

王老實又不放心的囑咐說,“不要接觸他,時間緊,你今天就動身吧。”

艾碧涵帶著人甄別了半天,也沒從南創的宣傳口獲得什麽有用的信息。

猶豫了半天,王老實還是給全總撥了電話,告訴全總,“南創熱情的有些超常規,我心裏沒底。”

老全同誌一聽就明白了,笑著說,“小韓給你打電話了沒有?”

王老實回答,“沒有。”

老全說,“那不就得啦。”

放下電話,王老實忍不住樂,原來老全和那麽多人都看好的韓順江連自己的地盤兒還沒收拾順溜兒,而且能看出,很激烈,就連王老實去南創這事兒人家都要給韓書記來個樣子瞧瞧。

看來自己到南創不但要劉家的事兒,沒準兒還能給韓書記整個雪中送炭也說不定。

擔心沒有了,王老實閑了下來,總覺得有個事兒想不起來,好像應該辦的,可到底什麽事兒呢?

這一晚,王老實還是住到李璐那裏,也沒出去喝酒,實在有些受不了這頻率。

折騰完,王老實酣睡。

同一時刻,在前蘇,李鐵軍布置了那麽久之後,終於動手。

老李辦事兒講究穩,沒有圖省事兒,他親自帶人重新摸底兒。

上一次發現了五個場子,重新來過,又多了兩個,對比印證後,李鐵軍都覺得好笑,新發現的兩個才開業大吉來著。

老板沒明說,李鐵軍大概是明白的,這次他調集了不少老人,都是絕對信得過的,而且還明確告訴他們,這是他自己的私事,不想幹可以退出。

沒人退出,這樣的好事兒,哪兒找去?老大不是說了麽,弄多少都大夥兒分。

老李置辦了不少高科技的玩意兒,尤其是通訊器材。

七個小組待命。

老李給身邊兒的一個人下達了命令,“開始吧。”

同步中,七個小組也收到了老李的信號。

李鐵軍安排的人在前蘇報了警。

正如事前預料的那樣,幾個場子立即接到了內線的通報,有條不紊的清場,撤離。

這些家夥很囂張,壓根就不知道害怕,也沒任何防範的各自回歸自己老巢。

跟蹤的人最後都哭笑不得,這幫貨實在太二,七個場子竟然都是一夥兒的,就住在距離前蘇不到十幾個公裏的一個村子裏,他們租了幾套院子也很集中,簡直就是太為別人搶自己著想了。

接到報告的李鐵軍也沒想到最後是這麽一手,無奈的說,“那咱就別客氣了,辜負了人家可不好。”

玩賭的就怕黑吃黑,也防著,幾個院子裏有不少都能算亡命徒的。

可他們遇上的是專業級別的。

別說人家相互之間有戰術有協作,就是單打獨鬥,拚群架,也不是這幫人能比活的。

擱在古代,他們這號人是要被滅口的,哪怕現代社會,正經的黑吃黑,也不見得仁慈到哪兒。

王老實說了盡量不要出人命,他要考慮影響。

老李的人手基本上就一邊倒,沒遇上啥有檔次的反抗,也沒有人說一句話,來去如風,洗劫一空,更廢了絕大多數人。

回到臨時集結地,眾人這麽一整理,都嚇了一跳。

光現金就多達到八千多萬,還有一些首飾鍾表什麽的,估計都是場子裏臨時抵押的東西,更令人不安的是竟然還有好幾隻槍。

想想都後怕,實在是老李的人行動太過迅速,沒給對方時間反應,如果動了槍,那事兒可就難說了。

事先計劃好的,他們得手後,就直接遠遁到早就安排的地方,先藏起來,等後續情況緩解後,再重新回來,除了老李直接聯係他們,不得對外聯係。

七個小組的人快速轉移。

另一頭兒已經翻了天,幾個院子跟屠宰場似地,幕後老板萬幸當時沒在,他接到報告後,都沒敢自己過去,更沒敢聲張,除了召集人手善後之外,就在篩選誰這麽大本事端了自己?

可他數遍了所有人,也沒捋出個頭緒來,有本事能這麽利索的真心不多,他也想到了王老實,到人家老巢來開場子,他必須得小心,除了打點上邊兒,還有就是緊盯著王老實的人,真是一絲不敢鬆懈。

負責盯梢的人也報告了,王家那頭兒跟平常一樣,沒有絲毫的不同。

王老實睡醒後,接到了一條來自老李的短信,說,“濱城一切如常,是不是加派人手到京城,跟著老板去南創?”

一切如常,那就是達到了預期效果,王老實心裏痛快多了,這種方式不該他使用,卻又別無選擇。

加派人手、到南創之類的,不過就是例行的請示,沒什麽實質意義。

王老實回:不用了。

前蘇的事兒瞞不住所有人,上邊兒的自然是不想知道,捅出來誰也不好受。

石局和幾個幕僚在分析的時候,也把王老實當作可能分析,結論同樣,理由就是人家犯不上。

可大哥王慶其卻明白,就是自己家這個老四辦的,沒有別人,他實在無法想象,那個平日看上去和善的家夥,動起手來竟然如此的果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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